落入余火

　　季岭洲喉结滚动，觉着痒地缩了缩手臂，手指就从明语手中脱离。

　　明语会去抓住季岭洲的手，本就是一时之急。她请对方出来吃饭，当然要负责对方安然无恙地回去。

　　此刻，随着季岭洲缩手的动作，明语意识到此举的不妥，顺势放手。
　　后知后觉感到逾越的尴尬，明语低声道歉：“对不起。”

　　却在看到季岭洲动作时，明语下意识，再次抬手，抓住季岭洲的手臂，“啊，别动。”

　　季岭洲拧眉，他本是解开衣领扣子的不知为何，突然粗暴地扯开衣领。
　　金属扣子划过脖颈，立刻留下一条鲜艳红痕。也露出衣领下冷白肌理上分外明显的片状红点。

　　季岭洲双手被明语抓住，举在身侧，就算拧着眉，模样也莫名无辜。
　　明语紧张地凝视季岭洲。
　　片刻，季岭洲吐出一字。
　　“……痒。”

　　明语已然看见，季岭洲的脖颈、手腕都冒出了片状的红点。被衬衫遮掩的地方，也许还有更多。
　　看模样，很像是过敏。
　　若只是红疹还不算紧急，就怕会有更严重的症状。

　　明语与季岭洲已有些习惯与季岭洲说话。
　　情急之下，语声很顺畅，“你以前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吗？有什么症状吗？”

　　季岭洲短暂回，给出不确定地答案，“小时候一碰豆子就会起红疹子，好像还有发烧，之后就都没再碰过豆制品了。”

　　明语立刻想起最后那道甜点上的“小雪山”。
　　食物味道混杂在一起，难以辨别，但很可能含有豆制品。

　　明语自责，忍不住懊丧，“对不起，我点的甜点可能含有豆制品，我带你去医院。”

　　明语拉着季岭洲朝外走，话音带上了颤音，懊恼极了。
　　是她没有了解清楚季岭洲的忌口，她不应该点那道甜品。
　　明语面色苍白，难以抑制地消极情绪浮上明语心头，要拉着明语下沉。

　　可此时，明语手中传来一个坚定但温柔的力度，使明语停住脚步。

　　“明语。”
　　季岭洲手臂用力，勾明语回身。
　　少女眉眼微蹙，藏不住情绪，清晰的焦急、自责。

　　季岭洲低眼看向明语，黑眸平静，语声沉着，“首先，我只吃了一点，不会有事。”
　　“其次，是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忌口，我们都不知道那道甜品里含有豆制品。”

　　季岭洲唤明语的名字，坚定告知明语。
　　“所以你没有错，懂？”

　　明语懵然地点头。

　　沉默片刻，季岭洲俯身，面容在明语剔透的瞳孔里放大，“不过，劳你帮我看看……”
　　季岭洲摸了摸自己的脸，放缓了语声：“红疹有没有长大脸上去。”

　　温热的呼息拂面，季岭洲的眼睫长且直，是冷硬的模样，唇也薄，整张面容，唯眼尾红痣艳艳乖张，无关风月也蛊惑人心。

　　那确实是一张有持脸行凶资本的好看面容。

　　明语颤了颤眼睫，抿唇摇头，“没有。”
　　“很好看。”

　　明语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直到看见季岭洲直身后，唇角浮现的意味难明的笑。

　　距离已经拉开，清淡的琥珀木香更是远去，明语却莫名感到双颊一阵滚烫。

　　走到远雾小宅门前，明语才再次同季岭洲说话，“你还觉得痒吗？”

　　除去最开始解扣子的那一下，季岭洲再无任何失态，让明语辨别不出他的状态。

　　季岭洲直言，“一直都痒。”

　　明语语气商量，“那要不，你别开车了，坐我的车去？”

　　季岭洲不太明显的饶有兴致，“行。”
　　明语没察觉不对，直至转身朝前走时，听见身后季岭洲的低声，“来的时候不要我载，最后变成载我，这不就吃了亏？”

　　明语：“……”
　　明语假装没听见。

　　……

　　明语走后，季岭洲便显得无所事事。他站在远雾小宅前的一株不知名花树下，目光疏疏看向远方，身形高铁，气质卓然。

　　晚风轻拂，季岭洲脚边落满了海棠红的花瓣。

　　“兄弟，来根烟吗？”
　　突然走近的人。

　　季岭洲黑眸如凉夜，没带情绪地看过去。

　　对视一眼，来人自来熟的笑容就僵住。
　　递烟的手一时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季岭洲散漫看着，并不解围。

　　自来熟的年轻男人只好将烟塞到自己嘴里，含糊道了声打扰就离开了。

　　……

　　有泊车员协助，明语没费太大力气便顺利将车开出停车位，开到远雾小宅前。

　　远远看到站在花树下的季岭洲，明语放慢车速，放下车窗。
　　车外走过一对年轻的男女，年轻男人抱怨的声音随晚风清晰传入车中。

　　“姐，下次再有这种事，拜托你自己去找人家要联系方式。”

　　“怎么？我不要面子的，就算那个男人长得好看，也不能让我上赶着要联系方式。再说，那个男人看着就目下无尘、不好相遇，估计全身上下最友善的地方就是脸和身材了。”

　　“……那你让我去？”年轻男人委屈极了，“你不知道他刚刚看我的那一眼，有多凶，吓得我一个字都不敢说……”

　　车子和年轻男女拉开距离，他们的谈话声渐渐模糊。

　　明语将车子正正好在季岭洲面前停下，目光隔窗相触。
　　季岭洲神情疏淡，眼神却平和。
　　明语朝他道：“上车吧。”

　　季岭洲拉开副驾门坐进车子，明语待他系上安全带就发动车子，朝导航目的地最近的医院驶去，完全没将刚刚听到的对话同季岭洲联系上。

　　车窗闭合，晚风消失，车内瞬间安静极了。

　　远雾小宅处在郊区，离最近的医院也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明语本不是话多的人，和季岭洲相处，往往都是由季岭洲挑起话题。季岭洲不说话时，完全不能指望明语这个社恐。

　　明语打开车载音乐。
　　她许久没有开过车子，陌生地按了两下按键，流畅的播报瞬时倾泻而出。

　　明语被惊到的小小缩回手，发现打开的是一个情感节目电台。明语只是为了车内有些声音，并不在意具体内容。

　　主持人声音温和，徐徐引人入境。
　　“第231位电友投稿，曾经和你发生过大乌龙的异性朋友如今怎么样了。”

　　随即是一道清亮活泼的女声，
　　“第一次一起吃饭我就把对方烫伤送进了急诊，诸位友友能理解我当时的社死吗？”

　　明语感到一丝丝不对劲。

　　女声仍在叨叨：“异性朋友是个个子很高、冷白皮的拽比大帅哥，一看就很高冷那种，他当时站起来往我面前一杵，我差点以为他要揍我。结果他很温柔地安慰我没关系，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不是我的错。这种情绪力量真的太棒了！

　　然后，现在，我把他搞到手了，嘿嘿。”

　　明语：“……”

　　明语在最后那声确实有些猥琐了的“嘿嘿”声里，神情冷硬地关掉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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