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我要睡觉

　　小朋友一轴轴到底，撞了好几次南墙才彻底放弃。第三个周六，整整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敲门。

　　紫藤叹口气感概，说没想到上周真是小朋友最后一次坚持，难怪提的狗粮比之前都多了两袋，原来是做好放弃的准备。

　　听完紫藤的话，向阳笑了笑没吭声，给平平安安喂完狗粮，他用冷水冲把脸进房间睡觉。

　　盛夏，太阳炽热，晒得他晕晕涨涨的，完全没了当花时的坚韧。人还是娇弱许多。

　　拖钟奇的福，在狗狗吃完向阳买的国产狗粮后，享受一把进口狗粮的美味。

　　钟奇带来的狗粮告急，向阳又陷入危机。

　　屋里没粮，兜里没钱。越长越胖乎的两只小狗崽天天绕着他裤腿转，一到饭点就嗷嗷叫，吃完碗里的又眼巴巴盯着他。

　　这日午后，向阳躲进房间许久才出来，乱糟糟的头发带着丝丝倦怠。

　　“明天我下山一趟，你们有什么需要的？”

　　紫藤：“您又要去卖瓜子？您之前不是怎么都不愿去的嘛。”

　　去年干旱，天地间灵力大大减退，紫藤和仙人掌正值花期，开花持续时间受到限制。两花想让向阳卖一点瓜子去买一瓶肥料补充能量，才好开出更美丽的花，却遭到了向阳无情的拒绝。

　　“往年都开满枝头，今年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就别给枝条这么大的压力了。没花开就睡觉吧，我先去睡了，你们随意。”

　　这是向阳的原话，极其欠揍，要不是紫藤和仙人掌没他厉害，非得把他暴揍一顿不可。这么多囤货都舍不得卖，留着过年啊。

　　这回，向阳轻描淡写：“没狗粮了，总不能让狗子饿着。卖点瓜子而已，小事。”

　　一想到自己这么惨的待遇，再看看小狗的待遇，紫藤和仙人掌对视一眼，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也没它俩惨了吧。

　　既然他都主动问了，紫藤和仙人掌毫不留情，现阶段该要的不该要的肥料营养液都要了个遍，一点钱都没给向阳省。

　　向阳有一点点惊讶，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趁他去洗澡，紫藤偷摸摸小声说：“老仙啊，你说大人他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之前他不是死活不肯去卖瓜子吗，说瓜子是他的子孙，不能随便乱卖的。”

　　“我也不知道。”仙人掌脑子笨，想不出为什么向阳要改变主意，憋了半天才想出唯一可能性高的：“大概子孙多就无所谓了。大人产量向来高，儿子多都数不清，还不如卖了给我们补身体。”

　　紫藤：“有道理。人类不是有个词叫父债子偿？大人平时没少指使我们，要几瓶肥料一点都不过分。”

　　专心洗漱的向阳对两花的言论完全不知情，背着“贩卖子孙”的锅他轻车熟路来到光头瓜子店。

　　不凑巧光头老板进货去了，留下胖胖的老板娘看店。老板娘打死都不信自家老公会花比进货价贵30%的钱去买瓜子。

　　又不是钱多烧得慌。

　　向阳好声好气解释。

　　老板娘还是不信，非说让他打电话给光头老板，她要听老板亲自说。

　　“我没手机，要不你打电话，我来和他说？”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老板娘朝地啐了一口，“想趁打电话的时候偷走我手机是吧？现在骗子都这么嚣张了吗！快走快走！再不走我报警了！”

　　“我真没骗你，我只是想打个电话。”向阳好说歹说，老板娘一句话都没相信，反倒拎起扫把想要赶人。

　　“行，我走我走。”向阳妥协，临走前又问：“哪里有电话亭？”

　　店门口挂着有事请联系的号码牌，兜里还剩最后两个硬币，或许可以打一通电话试试。

　　老板娘用看智障的眼神望着他，“这年头谁还用电话亭打电话，老土不老土，装也装像一点！快滚！”

　　被驱逐出瓜子店，向阳扛着一百斤的瓜子无处安放。上回五十斤瓜子卖的钱没几天就用完了，这回他想着一次性多卖点就背了一百斤下山。

　　没成想，一斤瓜子都卖不出去。

　　向阳想了想，与其把瓜子原样背回山上，还不如多进几家店碰运气。

　　他沿着老城区的路走，破旧热闹的街市中有很多家干货店。他一一进店推销，无一例外，他全被赶出来了。

　　最很的一家是带着大金链子的老板，把他错认为是来砸场子的，因为好几个客人都放下手中的瓜子，说要改买向阳的，老板握起鸡毛掸子把他赶出店里，连让他整理背包的时间都没有。

　　第n次失败，向阳灰心丧气，明明是按上回一样的推销模式啊，怎么就不顶用了呢？

　　他蹲在墙角整理背包，瓜子装得太多，背包鼓得像沙袋，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放学回家的钟奇也不例外，他远远走过来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背着这么巨大的背包，背还一点不垮，站得笔直，像昂头望烈日的向日葵，永远都不会打倒。

　　他以为哥哥的背包已经够大够鼓，没想到人外有人。

　　走近些，他用余光去瞄，到底是什么长相的人比哥哥还特立独行。

　　余光一瞥，欸，这人有点眼熟。

　　若是把他脸上黑乎乎的污渍抹掉，再整理好发型，不就是他找了很久突然失踪的哥哥吗。

　　钟奇欢喜地奔过去，跳到他面前。

　　“哥哥！”向阳抬头，难掩眼中惊讶。钟奇咧嘴笑：“好巧啊，我们又碰面了！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

　　“钟奇，这人谁啊。”

　　说话的是一个和钟奇穿着同款校服的男孩子，个子比钟奇高，身材比钟奇壮，脸比钟奇圆，说话还比钟奇横。

　　向阳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整理。

　　“这是我哥哥！”钟奇蹲下帮忙，“哥哥，你又来卖瓜子啊？这次好多啊。”

　　“原来是乡下来的穷亲戚。”小屁孩嗤笑一声，果断地下定义。看着钟奇帮他系好瓜子袋的绳子，还一副恋恋不舍，他不耐烦地催促：“钟奇，还回不回家。你不走我可走了耶。”

　　钟奇眼里全是向阳，“你先走，等会我自己回去。”哥哥的瓜子还没卖完，他要陪着卖完瓜子再回家。

　　小屁孩还没到会遭到拒绝，愣了一下才说：“那你在这弄吧，我懒得理你。”临走前，他强调：“作业，要记得。”

　　“……好。”钟奇停顿一会才回答。

　　小屁孩走远，向阳背上巨大的包，低头说：“你也回家。”

　　“不！”钟奇摇头，“我要和你一起去卖瓜子！哥哥你是回老家拿瓜子了吗？我好几次去山上找你你都不在。”

　　“嗯。”向阳默认。
　　他是无情，但也不能对孩子太残忍。

　　“难怪——”钟奇幼小的心灵瞬间得到安慰，就知道哥哥不是故意不理他的。

　　经过一个路口，向阳刚想拐弯，背包被人扯住，他回头。

　　钟奇眨着大眼睛，手指着相反的方向，“哥哥，光头叔叔的瓜子店在那边。”

　　“我知道，今天换一家店卖。”

　　向阳没解释，钟奇也没多问，乖乖跟着。

　　走到向阳所知的最后一家干货店，不出所料的被赶了出来。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向阳一脸如常，陪同的钟奇倒是气到不行。

　　“哥哥你怎么不还嘴啊？！他们这么过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要骂人！这是没素质，以后我再也不去他家买东西了！”

　　“别气了，回家去。”向阳内心毫无波澜，骂就骂呗，反正也不会丢肉。

　　“那这些瓜子怎么办？”

　　向阳颠了颠沉重的背包，“只能先背出去。”等下回光头老板在店里的时候再来。

　　“啊？”钟奇不解，“这么重背回去多累啊。要不然我们零卖好了。”

　　“零卖？”

　　“对啊！那条路人多，我们去那边！”钟奇很快拾起信心，哥哥这么惨都还朝气蓬勃，他怎能给他丢脸。

　　他也要做一棵活力满满的“向日葵”！

　　半小时后，人流量巨大的三岔路口，一棵大榕树下站着两个男子，他们守着一个小摊，摊上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瓜子瓜子，天下第一好吃的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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