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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真假
这句话一出,宋世杰惊醒,“当年我一时着急,没来得及过问……”
“草民听说是当时临安城来了贵客,宋大人作为通判,贵客信任,便挑了宋府下榻。可是恰巧当时秦姨娘染了病,本是要过几日再将她发卖出去的,可是谁知道这么凑巧,宋大人怕她感染了贵人,便提前将她赶了出去。”
“并非赶出去,我当时给了她不少银两,让她自己在外好好过日子,怎的……”宋世杰话还没有说完,便想起什么,直接瞪向了崔翠儿。崔氏见他这么一看,心虚得直往后退,面色又白上了好几分,“老,爷,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府中中馈应当是由崔姨娘管的,大人若是给了银子,便可以查查当年的账,因为据知情人说,崔氏的确是豪无分文被赶出来的。”宋莺没有多少表情,宋府的帐她是清楚的,基本上大多数的开支都被崔氏自己昧去不少。
当年自己和母亲没有少受这些子气,要不是师父暗中帮了忙,她们母女早也就病死或者饿死了,“这下可就坏了。那个时候风雨交加,如同这些日子一般,秦姨娘染的却又不是普通的伤寒,再被雨这么一吹打,直接伤及肺腑。更不巧的是,有一个心善的郎中为她诊了脉,发现她不仅大病,还怀了身孕。”
“什……什么?”
“秦氏拼死生下孩子,并且告诉了她所有的故事。没过多久,秦氏也就死了。那孩子从小便记着这杀母之仇,于是这么多年来,她便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宋府的每一个人。终于,孩子长大了。”
宋莺转过身去,对着那个假扮她的女子,“有一天,她听说宋府的大小姐快要死了。崔姨娘上道观去请道士,还去弄了一口棺材做准备。于是她便想了一个法子,预先买通了挽香楼的鸨娘,问好了当日出殡的路线。挽香楼本来就快做不下去了,那鸨娘卖棺材的生意都开始做,何况是透露这么一条路?于是她便从中做了一点手脚。”
宋世杰听了,只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在途中做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叫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买了一口一模一样的棺材,提前放在了卧龙山路边。那几日下雨,出门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天黑得早,要是大晚上去,更不容易让别人发现。等运送大小姐尸身的棺材过来时巧妙地偷龙转凤,便将装着她的棺材抬下了山。”
“宋莺好好地站在这里,你在说什么胡话?”宋世杰怒道。
宋莺想笑,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父亲是不那么喜欢她的,宋世杰叫她大多是叫宋莺,叫宋燕便脸上多带了些笑,叫她燕儿。
我没有说胡话。她差点就开口说出声来。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依然对着那个白衣的假宋莺,“我是不是说胡话,宋大小姐最清楚,哦,不,我是不是叫错了,应该叫宋三小姐。”
众人愣住。
“什么?!”
那女子却十分冷静,“胡乱攀污,你有何证据?”
“是啊,仵作小哥,那天我们扛着棺材的,看得清清楚楚,中途就停了两次,就是停了,也不过撒泡尿的功夫,就赶路了,她哪儿来的时间换棺材?”
“很简单,”宋莺拿了两块木头,在纸上画了一条山道,将一块木头放在路边,“这个就是她准备的棺材,她将棺材放在这里,自己躺进去。有人帮她在外面放上茅草,天色一黑,就很难被人发现。这个时候你们七个人扛着棺材上山,到了这个地方,正好有人要休息。你们便也将棺材停到了附近。”
她将另外一块木头放在了那块木头后面,“卧龙山远,山路长且难走,杠夫再如何强壮也需要停个一二,休息时大多数人便会去小解。但是这次有些不同的是,队伍里多了一个女人。毕竟是男女有别,自然两拨人都隔得远些。而这个时候你的帮凶便上场了。她没有去小解,趁这片刻功夫,将第一口棺材外的茅草移到第二口棺材旁,之后等其他人过来,见她站在棺材旁边,那大家自然便会认为那才是自己方才抬的那口棺材。便抬着继续走了。如此这般,便来了个瞒天过海,你说是不是,鸨娘?”
“空口白牙,我不知道你在乱编排些什么……”曲圆圆哼了一声,看向旁边,可是背上已经湿了好一片。
“我是不是空口污蔑你,等方才去山上的衙役回来了,自然也就清楚了。这几日天不好,山上泥巴都被泡得软烂,想必也没有多少人去过,棺材印说不定还是在的。”
曲圆圆的脸色立马就白了白。
“圆娘,我记得当天的确是你喊我们过去那棺材边上……”
“呸——你个狗东西,收了老娘的钱现在来反咬一口?”
“我可没有跟你一伙,我们是被你雇来的。”
“对,我们是被你雇来的。”身后的杠夫都赶紧撇清关系。
这个时候宋莺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力道扣住了她的肩膀,赵琮见势不妙,赶紧将宋世杰的手扯开,挡在宋莺身后,模样清冷,“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宋世杰脸色不太好看,他眼底有些发红,颤抖地开口,“小兄弟,你说她不是,那真宋莺去哪儿了?”
“不知道,兴许,您要问她了。”宋莺看着那依然镇定自若的白衣女子。
“父亲,”那女子幽幽开口,“你不要被她骗了,你说我不是宋莺,可有证据?这府上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我,难道她们瞎了不成?”
“自然没有瞎,只是大小姐常年呆在屋内,这院子里除了小桃和宋燕,便没有人对大小姐的面貌太过熟悉了。巧的是,那被赶出府去的秦姨娘与大小姐的生母楚氏长得却又八、九分相像,她们生下的孩子像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有见过秦氏孩子的人说,那孩子右手心有一颗痣。不知你的手心里有是没有?”
那白衣女子皱眉,却不愿意将手摊开来。衙役使了好大的劲,才将她的手掰开。
假宋莺的手被掰开后,众人却愣了,宋莺也愣在当场,怎么会?
那女子的手心居然没有痣!
她脑子里凌乱的线索四处游荡着,根本就串不到一起。
她心里突然很慌。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案,凶手一直在暗处窥探着宋府,一直到现在,凶手也许还置身事外,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她推测出的动机应当没错,杀人的也定是那秦氏的女儿,但是眼前的人却不是秦氏的女儿。只是不是的话……那人为何与自己长得这么像?
这么一想,宋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盯着那假宋莺的脸细细看起来,那张脸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
宋莺越看越恐慌,直直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再然后对方那双定定的眼睛就突然红了,嘶哑的声音像是刮蹭在宋莺心上一般难受,“是,我就是秦氏的女儿!怎么?我杀人有错?”
她又哭又笑,然后转而对上宋世杰的脸,“你们有谁见过我母亲被赶出府来的时候痛苦的模样?她在水坑里爬,祈求宋府的贵人给她一条生路,让她治好病了再走,可是他们不但没有理她,还让下人打了她一顿。我母亲身子骨弱,身无分文,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抬出了宋府。她拼劲全力将我生下,却几乎耗尽了她的元气。没有银子,就去乞讨,没有住所,就宿在街边,被人嫌弃,遭人唾骂,一生都是耻辱!这些,你们这些在高墙大院里生活着的人,可曾体会过半分?!可怜我的母亲,最后到全身溃烂要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你们宋府。宋世杰,你这个伪君子,你害死了我的母亲!你害死了她却不需要为她偿命,哈哈哈,那我便让你尝尝妻离子散,孤家寡人的滋味!你不是想知道你大女儿去哪儿了吗?我告诉你,死了!我与她换了棺材,她的的确确就停在了那山上,被野兽吃了,被人拖出去了也未可知……”
宋世杰抬头,整个人震惊在原地,那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很多。
“怎么?难受了?心痛了?那就对了。世界上哪里真真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要了别人的命,自己一点不要还的?”
眼见着宋世杰要动怒,辛怀远赶紧拉住他,“宋老弟,别着急,还没找到棺材,一切都还没有定数。这人是不是那秦氏的孩子也不一定呢。对不对,小兄弟?”
他朝着宋莺道,却只见宋莺也是一脸震惊地呆在原地,动也不动,“小兄弟,你说她是不是秦氏的孩子?”
宋莺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她脑子里所有的线索正在拼命地衔接,可是越衔接她便越害怕。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颤抖,赵琮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
对方的淡然让她镇定了半分,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小兄弟,没事你就说句准话,这人你看着是不是秦氏的女儿。”
宋莺想了半天,看着眼前那个又哭又笑的白衣女子,转头拉着赵琮就往后跑。
只留下辛怀远的声音在原地,“喂,这是做什么……”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两人终于停下来,赵琮凝眸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赵琮,这案子,我不查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查了。”她说完,就要离开。
却被赵琮一把拉住,宋莺回头,看见对方冷峻的目光,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温度,“隐瞒真相,当同谋罪论处。”
宋莺浑身一凉,是啊,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与官府有牵连之人。
赵琮看着对方的眼睛,半晌道,“这样衙役不会放你离开,你先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秦氏的女儿,告诉我答案,真的假的都行。”
宋莺看着他,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
“好,你待会别说话。”赵琮觉得他是不是疯了,他是在办案,案子办到一半,居然让审案之人溜走?可是有几点他是确定的,第一,这个宋莺不是凶手,就算是凶手,她整个人都在他的监视下,走不到哪里去。第二,他只是觉得宋莺可怜。对,他就只是觉得宋莺可怜。他这般想道,既然她不忍面对自家的案子,那她走便走,剩下的,他来查便是。
“清之,这是怎么了?”
“辛叔叔,”赵琮让其他人退下,脸色不太好看,“是这样的,我与他说好,这个案子要让我破,好给我祖父看看。但是他方才却急于表现,差点将我的计划毁了,我便拖了他过来。这样,辛叔叔,之后的案子,我来审,让他退下,可否?”
辛怀远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清之啊,查案这件事……”
“辛叔叔,我也知道真相了。”赵琮一脸笃定。
“真的?”
“真的。”
“哎哟哎哟,那太好了,快去快去,”辛怀远一脸喜色,“那个小兄弟,姜,姜仵作对吧?如今没你的事情了,酬劳到时也会一点不少地给你,放心,先回去吧。”
宋莺一听,点点头,将方才她的笔记和证物交到赵琮手里,便退了出去。
赵琮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真的假的先验验再说。他大步迈去了院中,叫人按住了假宋莺,目光肃杀,如临大敌,“来人,去打一盆温水来,你,去将她的头发撩开!”
假宋莺一听,顿时慌了神。
赵琮目光微动,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三四盆水洗下来,那女子终于露出了一张完全不同于宋莺的面孔,漆黑的头发上水滴不停落在地上。
“你是谁?”
她冷笑一声,“我是宋府三小姐。”
辛怀远听了来气,叫人抽了一鞭子,“你好好想想,你是谁?”
“我是宋府三小姐。怎么?有问题?”那女子狠狠地看过去。
“你是宋府三小姐你需要易容,还易容得这么精致?”
“大人,”一个衙役跑了过来,“查到了,这个人叫杨柳儿,原来是挽香楼做粗活的丫头。”
顿时曲圆圆,假宋莺还有赵琮的脸色大变。
赵琮皱着眉头,“你说她是杨柳儿?”
若她是杨柳儿……
赵琮头疼,做什么文官,上阵杀敌不来得容易得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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