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

　　1.12

　　姚牧舟看看榆叶梅的方向，闭上眼睛按照刚才的方法在手指上聚起一小团风，然后努力让那团风向着刚才自己看过的方向吹过去。
　　姚牧舟睁开眼睛，看到榆叶梅极轻地晃了晃，开心地望向风吟。
　　"累么？"风吟问。
　　姚牧舟摇摇头："没什么感觉。"
　　"还不错。"风吟点点头，"天赋尚可。"
　　姚牧舟高兴地向风吟行了一礼："多谢先生。"
　　"不必谢我。"风吟笑道，"瑄儿这个正牌师父偷懒，只好由我这个做夫君的先给她撑场子。你在这里继续练着，我去拾掇拾掇那边的花。"
　　姚牧舟打算帮忙，被风吟拒绝了："我是个闲人没事做，你练你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听风吟如此说，姚牧舟便专心练习。有了心得以后，感知和操纵风就容易多了，只是姚牧舟最多还只是能让花枝轻微地动一动，有时候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的法术起的作用还是被风吹到的。
　　练了一个多小时，姚牧舟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对风元素的感知没有问题，但使用起来却不像方才那样得心应手。姚牧舟放下手，略作休息。
　　"累了？"风吟提着一柄木剑走过来。
　　"是。"姚牧舟并没逞强。
　　风吟看看日头："唔，差不多也该到极限了。法术会产生反噬，最明显的就是感觉会累。今天早上你不要再用法术，咱们来过过招，活动活动筋骨。"
　　姚牧舟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弟子不敢。"
　　"小子挺自信嘛。"风吟似笑非笑地道，"你畏手畏脚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风吟把木剑抛给姚牧舟，姚牧舟单手接了，向风吟一揖："先生好兴致。"
　　"你师父打发我陪你随便玩，玩什么不都一样。"风吟懒懒地回答。
　　听起来自己好像小孩儿似的。姚牧舟在心里摇摇头，走到亭子外面的空地上："先生打算用什么？"
　　"待你碰到我之后再考虑吧。"风吟伸了个懒腰，对姚牧舟抬抬手，"放马过来。"
　　姚牧舟皱了皱眉，念了句"得罪。"便举剑向风吟刺过去。
　　姚牧舟的剑术与绝大多数辰天宗弟子一样学的是司武长老教得那套剑法，招式讲求实效，狠且准，不花哨，威力颇大。姚牧舟在力道上是弱项，但在速度上却能胜过绝大部分弟子，因而对自己剑术还是有些自信。只是到了风吟面前，那些自信便像是叶片上的露水见了太阳，没多久就丁点不剩了。
　　风吟只是站在那里侧侧身歪歪脖子就躲过了姚牧舟的所有攻击，完全看穿他的剑路，并且还能预测到他接下来的招式。
　　姚牧舟大惊，突然想起风吟与刘瑄一样都是不老不死之身，辰天宗的剑招恐怕早就烂熟于心，不敢再对风吟轻视自己的态度有所不满，开始专心进攻。不论如何，只要能碰到对方一下就好。
　　"唔？开始认真了？"风吟嘀咕一句，脚下仍然没有动。姚牧舟绝望地发现，不论他使出什么样的招数，风吟总有办法把他的攻势一一化解掉。
　　差不多一刻钟后，风吟忽然用手指夹住姚牧舟递过来的剑尖："就到这里吧。牧舟你的剑术可不怎么样呐。"
　　"让先生见笑了。"姚牧舟收起木剑擦擦汗。虽然知道对方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家伙，而且剑术也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可还是无法抑制从心头产生的挫败感。
　　"你们司武长老在我手底下也过不了一招。"风吟笑道，"他那套剑法不适合你，我来教你一套新的。"
　　风吟顺手折了一根树枝，一边比划一边说："这套剑法原本出自青云门，后来被我改了改，用着更加顺手。剑法名为逐风，一共十三式，看清楚了。"
　　风吟以树枝为剑，将十三个剑招一一拆解开来。姚牧舟仔细看着，用心记下。
　　十三个剑招并不多，很快就演示完了。
　　"你来。"
　　姚牧舟吐了口气，按照刚才记住的剑招套路慢慢将剑招演练一遍，动作虽然生涩，但一招一式都还有模有样，没有出半点差错差错。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司武长老那么想收你做徒弟。"风吟有点意外，"这样一看与其让你学法术，倒不如学武。"
　　姚牧舟连忙道："不论先生和宗主教什么，弟子都愿意学。"
　　"以后早上就练剑吧。"风吟道，"我这几日都在辰天宗，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姚牧舟大喜，拜谢："多谢先生。"
　　早上剩下的时间里，姚牧舟一直在练新学的剑法，一遍比一遍熟练。直到日头升到头顶，风吟喊过之后姚牧舟才停下来。
　　"屋里有浴池和换的衣服，你去洗个澡然后出来吃午饭。"风吟对姚牧舟道，"我去喊你师父起床。"
　　小楼里面干净明亮，装饰风格跟常见的非常不一样，布置相当精细。姚牧舟按照风吟的指示去冲澡，之后换了放在一旁的长袍换上，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放在门口的篮子里。
　　午饭还是在院子里吃，风吟和刘瑄已经在桌旁坐好了，等着姚牧舟过来再开饭。姚牧舟惊讶地发现自家宗主竟然就是那天见秦子修时在珠帘后面的那名少女，连忙跪拜下去。
　　"弟子拜见师父。"
　　"起来，以后见我不用跪。"刘瑄摆摆手，"坐下吃饭。你俩早上都干嘛了？"
　　风吟嘴里嚼着菜，示意姚牧舟回答。
　　姚牧舟放下碗筷道："先生教了弟子法术和逐风剑法。"
　　"不要拘束。"刘瑄道，"没干点别的？"
　　"把篱笆旁边的花修了修。"风吟回答。
　　"太悠闲了吧？"
　　"帮你教徒弟不算？"
　　刘瑄白了风吟一眼，给姚牧舟夹了口菜："牧舟好好吃饭，别紧张。我听集贤说你在他那里蹭饭的时候也挺活泼的，怎么到了我这儿连筷子都不敢动了？"
　　姚牧舟尴尬地笑笑："弟子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是说被我收徒弟？"刘瑄好笑地看向姚牧舟，"想知道原因吗？"
　　"想。"姚牧舟老实承认。
　　刘瑄微微一笑，捏了捏姚牧舟的脸蛋："因为你这个脸蛋瓜子。"
　　姚牧舟摸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心情有点复杂。虽然知道刘瑄的年龄不可说，可对方毕竟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个逗小孩玩的口吻和对方太过自然的举动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脸？"风吟笑道，"难道是因为像我？"
　　"答对啦！"刘瑄夹了块肉递到风吟嘴边，后者笑眯眯地吃下去。
　　姚牧舟一头雾水："我跟先生……长得像？"
　　"非也非也。"风吟摇头晃脑地道，"不是长相，是面相。"
　　"面相？"
　　"天机不可泄露。"风吟做高深状。
　　姚牧舟忽然发觉自己又被耍了。再看刘瑄的表情，对方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姚牧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默默地夹了口菜。
　　从入门典礼开始，他就觉得自家宗主跟自己印象里的那个有差距，现在一看，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人吧！！！是不是活久了的人都有恶趣味喜欢耍人玩？
　　饭毕，风吟回小楼里睡午觉，刘瑄跟姚牧舟聊天。
　　"风吟法术和武术高出我太多，跟着他学要比跟我学好得多。"刘瑄道，"你大概已经发现了，最近门派上下都很忙碌。天象有异已经有三个月了，各地也是天灾不断，这很不正常。但我算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师父每晚都要去查看星象吗？"姚牧舟问。
　　"不错。"刘瑄点点头，"这一个月我每天晚上都在观星台上。好几颗星辰都变了轨道，这种事数千年也未必会出现一次。或许西州和南州两块大陆上有些资料，可要想查到得花很长时间。"
　　"这种情况以前都没发生过？"姚牧舟有些惊讶。
　　"至少我没见过。"刘瑄道，"罢了，这事儿暂时还轮不到你来操心。除了法术和武术，牧舟还想学什么？你是我徒儿，为师不要求你能把我的本事学到多少，只要你没觉得自己虚度光阴就可以。"
　　姚牧舟有些意外。他以为刘瑄收自己为徒总会报些期望，没想到只是这样的要求。
　　"弟子但凭师父安排。"姚牧舟回答，忍不住问，"师父，您对我的师兄师姐们也是这样的要求吗？"
　　"不，我对每个徒弟的要求都不一样。"刘瑄道，"你修习过我辰天宗的相术，当知每个人的命数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无法更改，而几乎所有人的命运在我眼中都不是秘密。我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甚至清算整个国家的运势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我的徒弟们也一样，他们的未来会如何有时我一眼就能看透，但不能去更改。每个人都与别人不同，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只能给出一些建议。"刘瑄幽幽地道，"当然我可以彻底改变别人的命运，可我不愿意这样做。任何人的路都只能自己走到尽头，你也不例外。所以你想学什么，哪怕是现在的你最憎恶的魂术，我都不会阻拦，反而会倾囊相授。谁看人都不可能比我更准，你会不会走上世人眼中所谓的邪道，全部在于你的内心。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有你自己能够掌控，我这个师父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你的路走得顺畅一些。"
　　姚牧舟怔怔地望着着她，努力消化刘瑄的话。
　　"你以后必定会有很大作为。"刘瑄有些忧伤地说，"但你也知道，所有有大作为的人，他们走的路注定要比别人艰难，你也不例外。"
　　姚牧舟犹豫了一下后问："师父，我的命数很糟糕吗？"
　　刘瑄摇摇头："并不糟糕。作为我的弟子，你会有很大的力量去完成他人做不到的事，同样的，你注定会承担别人扛不起的责任，这一点你需要有准备。不必担忧。"刘瑄瞧见姚牧舟的脸色，语气柔和了些，"我这个师父别的本事没有，护着自家徒弟还是可以做到的。我虽然说得严重了点，不过你不用担心。"
　　"弟子没有担心。"姚牧舟摇摇头，"弟子只是觉得意外。"
　　"没想到自己会是'被选中的人'吗？"刘瑄笑道。
　　姚牧舟点点头。
　　"牧舟，不是谁选中了你。"刘瑄正色道，"而是你生来就是那样的人。你且看吧，你能做到的事，一定会超乎你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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