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辰歌

　　李靖听了她这等关心自己的言语，心头一热，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少了一匹马，多少总有些不便。”
　　初辰道：“一会儿咱们下山，去到前面的集市，买一匹马也就是了。”
　　李靖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两个人从包裹中取了干粮，胡乱吃了一些，又将包裹整理过，准备继续赶路。
　　李靖将余下的那匹马牵过来，道：“初辰，上马吧。”
　　初辰看了看他，道：“李大哥，那你怎么办？”
　　李靖道：“我跟着马走路就行。”
　　初辰摇了摇头：“李大哥，那人将我的马骑走了，就算是有人要走路，也该是我才对。”
　　李靖道：“你是个女子，怎么能让你跟着马走路？别说了，快上马吧。”
　　听李靖说“你是个女子”，初辰秀眉一扬，樱唇微微一动，却没说什么，转而又笑道：“到前面的集市应该也不远，李大哥，你我共乘一骑如何？”
　　李靖微微一怔，刚想拒绝，又转念一想，行走江湖，自然顾不得许多小节，而且初辰提出这样建议，自己若是拒绝了，倒显得扭扭捏捏，不及一个女子行为磊落。
　　想到此处，李靖点了点头，道：“也好，咱们共乘一骑，到山下再说。”
　　两个人上了马，向山下行来。
　　山道两旁都是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开得遍地都是。暖风中夹杂着木叶清新的气息，花朵甜蜜的香气。这是山中一年最好的时节，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一眼望去，仿佛是同一个色调，可是仔细分辨，凝重浓厚，轻灵明媚，却各有不同。
　　无论路边的风景如何优美，李靖都无暇去关注。他努力挺直腰背，双手掌控缰绳之际，也尽量张开双臂，免得碰触身前的初辰。可是微风拂起少女的柔发，几缕细细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轻轻的，又有些痒。李靖侧了侧头，想避开，目光却不由得落在少女的后颈上，那一段肌肤细腻白皙，柔嫩得似乎吹弹得破，从衣领中更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让人忍不住深深呼吸。
　　李靖硬生生将目光移开，鼻端却避不开那清幽的淡淡香气，一颗心也如落入云端一般，起起伏伏，忽上忽下，却软绵绵地浑不着力。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听到初辰道：“就是这里了。咱们不妨在这里歇息一下，用过午饭，买一匹马，再继续走。”
　　李靖定了定神，望向周围，这才发现已经来到山下的一处市集，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李靖暗叫一声惭愧，开口道：“也好。”
　　二人先后跳下马来，牵着马儿，沿着街道走过去。
　　原来这里本来不过是一个村落，因为坐落在道旁，南来北往都要经过此处，村民们开始不过是设些客店、酒肆为途径此处的客人们提供食宿，慢慢也就繁华起来，也有了商人特意来此处开办买卖，渐渐就变成了今日这般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
　　李靖向前一指，道：“这家饭馆看着倒还干净，咱们就在这里歇脚如何？”
　　初辰点了点头：“听凭大哥的安排。”
　　早有伙计迎上前来，赔笑招呼：“二位客官可是想用饭？咱们这家廖记小馆是咱们廖家村出了名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老字号，南北口味，都做得地道，二位不妨来试试。”
　　李靖点头道：“好，给我们安排个座位吧。”
　　那伙计道：“好嘞，二位里面请。”说着，又伸手接过李靖手中的马缰，将马拴在店前的木桩上。
　　李靖和初辰跟着伙计进了店，见这店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因此店里人也不多，只有两桌客人。
　　伙计将李靖和初辰让到临窗的一张桌子前，顺手用搭着的布巾抹了抹桌子，又送了一壶茶并两个茶杯过来，斟了两杯茶，分别递给李靖和初辰，道：“客官，请用。”这才问道：“二位，可吃些什么呢？”
　　李靖看向初辰，初辰道：“我随意，看大哥的。”
　　李靖转向那伙计，道：“只管拣你们拿手的做几样，再把店里最好的酒打两角送上来。”
　　伙计答应一声，便走到后面去安排。
　　初辰问道：“李大哥，这一路上你似乎神思不属，话语也不多，可是有心事？”
　　李靖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掩饰道：“我只是担心宇文化及不肯善罢甘休，追将上来，咱们虽然不怕，却多少有些麻烦。”
　　初辰浅浅一笑，道：“想那宇文化及不过是个依仗权势，横行霸道之徒，不过是为了报复大哥，出一口恶气，又不是和大哥真的有什么刻骨仇恨。更何况大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罪名。他在大兴城里，想个因由，寻些麻烦，也是有的，出了大兴城，怕是也不好大张旗鼓追上来。咱们一路行来，虽然走的都是山路，倒也平静，大哥大可以放心了。”
　　李靖点点头：“你说得是。不过我看初辰你也似乎有些心事，不知担心的又是什么呢？”
　　初辰轻叹一声，道：“我担心的是义父他老人家。”
　　李靖讶异道：“司徒大人又有何不妥？对了，初辰，在大兴城的时候，你说是司徒大人让你速速离开大兴，其中因由，一言难尽，却不知究竟是有什么疑难之处？连司徒大人都不能化解，还需遣你离开？”
　　初辰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这其中的缘故，倒也有些。”
　　两个人说着话，店里的伙计已经陆续将酒菜端了上来，又给二人斟上了酒，这才退下去。
　　听初辰将以往经历大概讲述了一遍，李靖举起酒杯，道：“原来初辰妹子竟然有这样的来历，实在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我敬初辰你一杯。”
　　初辰道：“大哥过赞了。”也举起手边的酒杯。
　　两个人饮了一回酒，李靖又道：“纵然皇上有鸟尽弓藏之心，毕竟司徒大人也是朝中重臣，两朝元老，皇上也不敢太过恣意妄为，以免天下议论，群臣寒心，初辰你不必太过忧虑。”
　　初辰默然不语，想起杨素所说的病在旦夕之语，不由得柔肠百结。
　　李靖看出初辰心事重重，却也难以安慰，于是转换题目，与初辰说些到大兴的一路见闻。不知不觉，酒菜也用得差不多了。
　　李靖招呼伙计过来结账，会过钞后，又问道：“店家，我想买一匹好马，不知此处哪里可以买到？”
　　这伙计一听，为难地道：“客官您要买马，这就不好办了。前两个月，都说皇上要征辽东，因为要运输粮草辎重，将左右村子里的骡马都征走了，这会子甭说咱们村了，周围十里八村想要寻一匹过得去的马，都难上加难。”
　　李靖一怔，本来以为在这里集市上买一匹马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却没料到竟然无马可买。
　　初辰微微一笑，向那伙计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妹二人路过此处，本来骑了两匹马来，路上却被人抢走了一匹。我们此去山东，路途遥遥，没有马确实寸步难行。还望这位大哥帮着想想办法，即使多用些银钱，我们也是情愿的。”
　　初辰温言相求，那伙计何曾见过如此人物，心中早已软化，皱着眉头想了一想，终于趋身向前，低声道：“我们店里还有一匹老马，前几个月征马时因为生病，就藏了起来，没送上去，现在病已经好了。两位要是不嫌，就跟我到后面来看一看，不过万勿声张。”
　　李靖和初辰跟着伙计往后面来，穿过厨房，来至一个院落。那伙计把柴房门前堆着的几堆柴火搬开，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不多时，牵出一匹马来：“就是这一匹。”
　　这是一匹棕色的马，可能因为生病初愈的缘故，确实有些瘦骨嶙峋，但是精神却还好，看见有人走近，四蹄不住轻轻倒换踏步。
　　初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匹了。”说着，递给那伙计一串钱，从他手中接过了缰绳。
　　伙计见这钱买十匹骏马也有余，既挣了一笔，又消除了让他日夜担心怕人发现的祸患，十分高兴，口里将李靖和初辰谢个不停。
　　李靖和初辰从后门出来，又去客栈门前牵了李靖的马。
　　李靖将自己的马的缰绳递过来，道：“初辰，你骑这一匹。”
　　初辰抿嘴一笑，道：“李大哥，我身子轻些，骑这匹马就可以了。”说着，已经跳上马背。
　　李靖叫了一声“初辰”，却见她已抖开缰绳，向前奔去，只得摇了摇头，上马跟随而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