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神

　　林商辞觉得医生一定是故意的，她听他的话不打麻药，结果下一秒她就后悔得想一头撞死在墙壁上。

　　田瞿走到外头去接电话了，叶西雅因为看不了这个残忍的画面，也决定在外头呆着，只有顾重一直站着陪她。

　　“我觉得你可以和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医生提出了非常有建设性的提议。

　　林商辞眼巴巴地盯着顾重，希望她能随便和自己说点什么，冷笑话也可以。

　　顾重盯着她，脑袋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应该要聊点什么。

　　林商辞觉得指望她不靠谱，只能转过头趴在椅背上不去看医生清理伤口的动作。

　　纸巾碎屑被镊子夹着一点一点地撕开，拉扯着她的伤口，她有些难以忍受地闭起了眼睛，从眼缝里冒出了一点丢人的泪水，她低下了头，把脸埋进臂弯里用力吸了吸鼻子，想着再忍一下就好了。

　　然而四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变得温暖了起来，顾重抱住了她的后脑勺，轻抚着她的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确实得到了安慰。

　　“医生，不然打个麻药吧？”顾重说。

　　医生试探性问了一句：“快结束了，你还打吗？”

　　林商辞总感觉医生在嘲笑她，她有点倔地说了一句：“不打，你赶紧的。”

　　医生笑了出来，继续帮她处理伤口。

　　林商辞从来没觉得一秒那么漫长，几分钟的清理过程她总觉得像是过了几个月一样，等到医生终于把最后一块碎屑夹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

　　“现在开始清洗伤口。”

　　医生拿着一个喷壶往伤口上喷了几下，林商辞的脸重新扭曲了起来，扭过头继续藏在顾重的阴影下。

　　“回去之后伤口不要碰水，要忌口，定期回来复诊换药，新皮肤会自己长出来，一开始的颜色可能会不太一样，时间一久就看不出来了。”

　　林商辞盯着自己双倍大的手掌，庆幸自己伤的不是惯用手。

　　“你们刚刚说被砸到了，你现在把外套脱了活动活动这只手试试。”

　　林商辞就连脱外套都有些困难，整条手臂疼得很，还是顾重帮她脱的，医生挽起她的袖子，仔细捏着她淤青的手臂仔细检查，说：“目测没有伤到骨头，但是你还是得去拍个片子看看，没事的话我这给你开点外敷药就行。”

　　田瞿通完电话回来，对医生说：“你也帮她检查检查。”

　　于是医生也对顾重检查了一遍，这才说：“没事，一点伤都没有，不过我看她是受到了一点惊吓，你们自个儿好好安抚她受创的小小心灵就行。”

　　“你说话真逗。”田瞿吐槽一句，医生也只是笑着回应他。

　　房佳芮接到通知赶来时，林商辞已经拍完片子了，骨头没事，羽绒服多少替她抵挡了部分伤害。

　　她看着林商辞处理完毕的手，还有衣服上沾的血迹，说：“原来我今天眼皮跳是因为你。”

　　“那我下次离你远一点，你晦气。”林商辞露出微笑。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重，还是皱着一张脸。

　　“我让人去检查为什么花架子突然掉下来，等有结果了再通知你们，现在我去结账，你们先上车，今天拍摄暂停，明天等通知。”田瞿接过顾重手里的单子离开前往柜台。

　　房佳芮没看见她流血，所以心态比起其他人平稳了许多，和叶西雅走在前头开始讲自己今天一大早就开始眼皮跳的事情，甚至还说了过去因为眼皮跳而发生的其他事件。

　　林商辞在后头跟着，走出医院大门时，外头起了风，她抖了一下，正想问自己羽绒服去哪了，顾重便走到她身边替她披上了。

　　她想起了医生对顾重的评价，于是对她说：“这是意外，你不用自责。”

　　顾重抿着唇不说话。

　　林商辞叹了口气，她并不擅长安慰别人，而且她和顾重严格来说也不算特别熟，一想起刚刚自己还躲她怀里，顿时就觉得有些尴尬。

　　她放弃了，顾重爱自责就自责去吧，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后来经过调查，发现用来悬挂花架子的绳子被老鼠咬过，绳子残余的部分没办法支撑花架子的重量才会掉下来，那个景已经搭好一个多星期了，花架子自从挂上去之后就没人再去碰过，所以也没发现绳子出了问题。

　　林商辞被禁止去片场了，天天就呆在酒店里养伤。

　　顾重今天拍夜戏，她中午给叶西雅说了一声要去找林商辞就走了，叶西雅也没拦住她，她知道她内心愧疚，所以时不时要去看她一眼，在片场看不见林商辞的时候就总问房佳芮，问林商辞伤口好点没。

　　顾重拎着午餐按响了林商辞的门铃，等对方开门后却看见她脑袋上披着毛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受伤的那只手还裹了一圈保鲜膜。

　　她当场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这澡是非洗不可吗？”

　　她想过林商辞可能会在洗浴方面遇上难题，或许房佳芮和唐絮会帮她洗，她甚至还想过林商辞不洗澡，反正大冬天的她也不出门，一两天不洗也干净，但是没想到对方为了能洗澡会这么努力，还给绷带裹了保鲜膜。

　　“是个好办法，就是有点麻烦。”林商辞把门敞开让顾重自己进来，她四处找剪刀想要剪开保鲜膜。

　　保鲜膜不小心裹得有点紧，她有点难受。

　　顾重把午餐放在桌上，捡起了被压在剧本下面的剪刀问：“你在找它吗？”

　　“对，谢谢。”

　　林商辞刚要伸手接过，却被顾重牵着衣角坐到了床上，说：“我帮你。”

　　顾重小心翼翼地替她剪开了胶带和保鲜膜，她用手很仔细地摸着绷带确认上面没有湿。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医院换药？”

　　林商辞点头说：“一直有血水滲出来，我去让医生看看。”

　　“等下吃完我陪你去。”顾重在林商辞的药袋里扒拉着，翻出来外敷的药膏。

　　林商辞就这样看着顾重替她把衣袖卷起，用指尖沾着药膏替她抹在淤青的皮肤上。

　　“你今天不拍戏吗？”

　　“因为前两天的意外拖延了一点进度，今天拍夜戏。”

　　她抹药的动作很轻很柔，林商辞只觉得顾重的触碰像一片羽毛，浅浅地刮着她的肌肤，她觉得有些痒，但她没好意思说，只能憋住。

　　顾重明显看见林商辞的手上冒出了浅浅的鸡皮疙瘩，她以为是冷出来的，便加快了速度，然后把她的长袖子放下。

　　她起身，盯着林商辞滴水的头发，浅浅地叹了口气，又去帮她找了吹风机。

　　林商辞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赶紧说：“吹头我可以自己来。”

　　“你自己要吹到什么时候，你得尽快去医院，别发炎了。”

　　林商辞还没想好要如何反驳，就被顾重抓着毛巾胡乱给她把头发上多余的水分擦干，她晃着脑袋任由她随意摆弄。

　　其实她想拒绝还是可以拒绝的，只是她觉得，毕竟顾重也是好心，如果自己一直拒绝她的好意，恐怕她会把害自己受伤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

　　顾重沉默着替她吹干头发，林商辞透过散落在眼前头发丝去看对面的镜子，看见顾重替她吹头发时的表情很认真，还下意识地抿着唇，仿佛吹头发是一件多么庄重而严肃的事情。

　　她有些恍惚，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不应该发生在她们身上，印象中这样的场景，大部分时候发生在情侣之间。

　　顾重指尖在她的脑袋上游移，她不止一次偷偷观察过，漂亮得不像话，像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五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就连指甲盖都是好看的粉色。

　　也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样的触感。

　　吹干了头发，两个人一起吃了午餐之后便坐车前往医院挂门诊。

　　这一回替她处理伤口的是个女医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绷带，直到最后一层时，林商辞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扯着自己的肉了。

　　“有点麻烦，伤口和绷带产生了粘连。”

　　顾重一听，赶紧说：“可以打麻药再处理吧？”

　　她还记得上次林商辞都痛哭了。

　　“可以，不过打麻药也会痛哦，伤口面积有点大，要打好几针。”

　　医生让一旁的护士准备麻药和其他工具，林商辞看着托盘上的针筒，觉得有些怵，她其实不怕打针，但是她一想到这针是要打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的，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紧张得不自觉抿唇，视线始终盯着那支针筒，医生说会痛，也不知道是什么程度的痛，她不喜欢这种未知。

　　顾重发现了，她担心林商辞会本能避开，于是动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压在桌上，还边说：“放松，不然等下医生扎错了。”

　　林商辞觉得这个画面也很熟悉，像欠债人被债主抓着一只手准备剁掉用来抵债一样。

　　“你真贴心。”医生微笑着拿起了针筒。

　　林商辞在第一针扎下来时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痛是痛，但也不是忍不了，扎了大约四五针，医生把针筒放回托盘上，顾重才松手，看见林商辞手腕上被自己抓出红印子，她下意识替她揉了一下。

　　等麻药生效等了大约五分钟，医生才拿着小刀开始做剥离工作，林商辞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是看刀片割着自己的肉她也觉得不舒服，所以撇开了头。

　　她看见顾重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眼眶有些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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