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

　　猝不及防知道要回蜀地，萧毓盈吓了好大一跳，都不知道要带些什么好。萧毓盈的东西一部分在明府，一部分在景府，一大部分在萧府，收拾起来都没什么头绪。丫头们隔一会儿就跑来问，问得萧毓盈头大。
　　最后还是溪亭做了主，主要带衣裳，其他都尽量少带。
　　萧毓盈很满意溪亭的能干，嬉笑道：“溪亭，你这么厉害，要不就跟着我吧？”
　　“得看先生的意思。”溪亭回答得很有距离感。
　　萧毓盈笑道：“这很容易，我找婶婶，她总不会不答应吧。还是看你愿不愿意。”
　　“姑娘厚爱，溪亭自然不能推辞。”溪亭含笑道。
　　萧毓盈想着明先生最好说话了，而且也很疼自己，哪知道到了明先生面前，明先生一口就拒绝了，还说从蜀地回来之后溪亭也不再跟着萧毓盈。
　　“为什么呀？”萧毓盈没提这件事之前，也没说过溪亭不再跟着，怎么反而一提，就变成了溪亭再不用跟着。萧毓盈完全被搞糊涂了。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溪亭本来就是你婶婶身边的丫头，借你一年了，该还了。”萧先生粗暴地拒绝回答萧毓盈的疑问。
　　萧毓盈不敢争执，默默退出了书房，走了几步远又觉得是不是因为溪亭在身边，萧先生他们不便说，萧毓盈把溪亭支走了，自己带着素商折了回去，走到门口，听到了萧先生说“溪亭是不错，但有了这种心思，盈儿这个笨蛋居然全无察觉”。
　　萧毓盈回头和素商对视了一眼，又将耳朵贴上了门。
　　明先生道：“也不能全怪溪亭，只是确实不适合再跟着盈儿了。”
　　萧先生道：“是啊，虽说林筠说他们家不准纳妾，但是……”
　　萧毓盈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头也不小心碰到了门，磕出了声响。
　　门很快就打开了，是华亭。
　　华亭笑道：“姑娘怎么还听墙角呢。”
　　萧毓盈想无力地反驳几句，萧先生就在里面喊道：“让她进来！”
　　萧毓盈垂着头胆战心惊地走了进去，萧先生倒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都听见了？”萧先生心平气和地问。
　　“没有……不是很明白。”萧毓盈确实不太确定萧先生到底说的什么意思，纯粹是听到“纳妾”吓了一跳。
　　萧先生有点生气：“你可真够糊涂的，这个素商也是个糊涂蛋。溪亭喜欢昭儿，你们主仆二人都不知道眼睛长在哪儿……”
　　“溪亭喜欢昭哥哥！”萧毓盈震惊又气恼，嚷嚷道，“他还挺受欢迎呢，前有杨家对他念念不忘，现在我身边的丫头都……”
　　明先生走过来拉着萧毓盈到身边坐下，“盈儿，你真的一点儿也没发现吗？”
　　萧毓盈也觉得自己笨兮兮的，丧着脸道：“没有……每次昭哥哥来，我都注意昭哥哥去了，哪有注意溪亭嘛。”
　　“真是个笨蛋。你说你这个糊涂样子，怎么嫁人？”萧先生恨铁不成钢。
　　“昭哥哥有那么招人喜欢吗？”萧毓盈拒不承认自己是笨蛋。
　　“他不招人喜欢，你干吗要天天念叨他，你喜欢他跟你一样是个笨蛋？”萧先生还笑出了声。
　　“那可不是……昭哥哥是很好啊，也不能怪溪亭……”萧毓盈还是有一肚子委屈发泄不了，侧过头气呼呼地问素商：“你喜不喜欢昭哥哥？”
　　“没有没有！”素商头摇得把簪子都甩出去了，又赶紧跑去捡。
　　地上的簪子又扎疼了萧毓盈，这样的簪子萧毓盈不知道送了多少给溪亭。因为溪亭是从明先生身边借过来的，除了溪亭本身拿的月钱，萧毓盈每个月还会额外给一两溪亭。去哪儿玩儿也一定会带上溪亭，陪自己长大的素商都不是次次都能带。
　　明先生劝道：“别为难素商了。反正溪亭之后就不跟着你了，还是回我身边吧……”
　　萧毓盈低声道：“溪亭……她想要做昭哥哥的妾室吗？”
　　“不太可能，林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萧先生安慰道，“放心吧，昭儿不会有妾室的。”
　　“叔叔这么介意昭哥哥有妾室，怎么一点儿都不介意苏姑娘给别人做妾室……”萧毓盈想到妾室就不能不想到苏滢。
　　萧先生迅速放弃了心平气和，责备道：“说你的事呢，你扯些旁的做什么？苏姑娘关我什么事？我还管人家这种事，我很闲吗？我看你是有够闲的，自己的事稀里糊涂，别人的事倒是很操心……”
　　萧毓盈只得向明先生求助：“婶婶，你救救我吧，叔叔像个天竺高僧，念得我脑子里一团乱。”
　　明先生笑道：“相公别念了，再念要出家了。”
　　萧先生拿过一个花生朝萧毓盈的脑门扔去，萧毓盈突然被砸到了，倒是不疼，但吓一跳，整个身子都躲进了明先生怀里。
　　“好了好了，盈儿心地善良，才会可怜苏姑娘嘛，不要怪她了。”明先生理了理萧毓盈的头发。
　　“这种事怎么还要我教呢？你爹爹都教了你些什么？”萧先生一通抱怨又砸了过来。
　　明先生把萧毓盈的身子扶正了，温声道：“盈儿，做事情要名正言顺。我们和苏姑娘素不相识，非亲非故，这桩亲事是她父母定的，不管合不合理，可不可怜，我们都没有理由插手，也不能随便插手。这件事和我们惟一的关系就是可能会影响南莘，苏姑娘的事若是不能好好解决，恐怕南莘要伤心坏了。”
　　“对啊，苏姑娘要给别人做妾的话，她就不愿意回去，就非要嫁给梁师兄，南莘就只能暗自神伤了，但是苏姑娘不用给别人做妾的话，她就不一定要嫁给梁师兄了，南莘还是可以和梁师兄在一起的。”萧毓盈十分流利地分析出了帮苏滢的必要性，“所以叔叔还是应该帮帮苏姑娘。”
　　“真是个笨蛋。”萧先生又扔了个花生砸中萧毓盈的头。
　　萧毓盈捂着头道：“叔叔干吗打我！”
　　“看不惯猪脑子。”萧先生骂了句粗话，又道，“我们不会帮苏姑娘，我们只会帮南莘，因为南莘在我和你婶婶身边长大，我们对她有些情分，不忍见她既要照顾病重的父亲，还要遭受感情不顺的打击。所以我们找了人，八成苏姑娘不用嫁给死老头了，不过凡是没有绝对，也不是十拿九稳。”
　　萧毓盈被萧先生一番话弄得心情各种跌宕，这怎么还能不是十拿九稳？“叔叔，帮人帮到底，不是十拿九稳是怎么回事？”
　　萧先生皱眉道：“如果是我去办那就十拿九稳，但我托给林筠了，我……”
　　“啊？！林伯父也知道了……”萧毓盈也皱眉道，“叔叔本事那么大，怎么还托给狡猾的林家人？”
　　“盈儿，不要跟你叔叔学着乱称呼人家。”明先生提醒道。
　　萧先生反而笑得很开心：“是狡猾嘛，尤其是跟我们家这个笨蛋比。我找林筠不算欠林筠人情，找苏州那位可算欠个大大的人情，让林筠去欠苏州那位的人情，这不是很好吗？”
　　萧毓盈不知道好在哪里，问道：“为什么叔叔找林伯父就不算欠人情？”
　　萧先生眼底的笑意愈深：“我们都要把你给他们家了，他们怎么好意思讨人情。这样七弯八绕的，确实你帮到了苏姑娘呢，你开心吧，你也不是没什么本事，起到了大作用呢！”
　　萧毓盈仔细梳理着来龙去脉：“所以是我要嫁给昭哥哥，叔叔就找林伯父讨了人情，让林伯父帮忙解决苏姑娘的事，这样一来，苏姑娘不用给人做妾了，南莘也可以继续跟梁师兄在一起了。是这样吗？”
　　“算是吧。”萧先生敷衍地吃着茶点。
　　“那我还是很厉害的嘛。”萧毓盈也拿起了一块点心，也不甜也不咸，奇奇怪怪的。
　　萧先生讽刺道：“是，是很厉害，眼皮子底下的人出了问题也看不出来，确实很厉害……”
　　萧毓盈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情又变得糟透了。
　　回房间后，溪亭照旧把萧毓盈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热水也备好了，床也铺好了，没有一点不妥帖的地方。
　　萧毓盈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溪亭，却注意到了素商很不友好的神情。
　　晚上，萧毓盈躺在床上睡不着，素商在床边陪着。
　　萧毓盈的心静不下来。“其实……昭哥哥确实很好啊，对吧？”
　　素商答道：“是对姑娘很好。”
　　“也不只是对我好。他不是还常带些吃的给你们吗？”萧毓盈这时候想起偶尔林昭来的时候，身边的书童也会给一些点心溪亭她们了。
　　素商道：“那也是因为爱重姑娘，我们要是寻常的丫头，林公子也不会对我们上心。”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也没有怎么照顾过昭哥哥身边的人呀。”萧毓盈翻了个身，趴着看向素商，“素商，你想嫁人吗？”
　　“我得陪姑娘出嫁，怎么能想自己的事？”素商低下了头。
　　“也可以想想的。我听叔叔说，华亭姐姐年长些，又聪明能干，他们已经给华亭姐姐看好一户人家了，也是读书人，说不定以后也会考取功名呢。”萧毓盈见素商年轻许多，也不比华亭笨拙，之前又在北原吃了不少苦，怎么也该找个比华亭好的人家才是。
　　素商仍是婉拒：“原本没有夫人，素商可能早都不在了，素商只想好好陪姑娘，不想嫁人。”
　　萧毓盈也不催促，只道：“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可一定要告诉我。”
　　烛火把素商的脸衬得更红了。
　　“没有。姑娘大晚上别拿我打趣，我成天就在一群女孩儿中间，没有喜欢的人。”
　　素商站起身，吹灭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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