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神

　　当天的拍摄是在傍晚六点半左右结束，林商辞在外头坐着等顾重卸掉妆发，顺便看看那些工作人员收拾场地。

　　七点刚过，顾重从化妆间出来，看见林商辞对着来往的人群发呆，她上前去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林商辞抬头，看见顾重已经换好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古代的发型虽然拆掉了，但是因为喷了不少定型喷雾之类的东西，都是需要回去洗头才能清理干净的，不过她戴了一顶鸭舌帽，倒也看不出来头发很散乱。

　　“我好了。”

　　林商辞盯着顾重的脸，妆容没卸，两条显得很英气的眉毛还是很惹眼的，不过幸好颜如玉本身的妆容就不是很浓烈的那种，所以这妆容放在日常生活里也不会显得夸张。

　　“走吧！”

　　林商辞起身，背起了自己的斜挎包，见顾重手上拿了两个手提袋，她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叶西雅时常带着的，便说：“你拿着这些也不方便，我们先回酒店一趟把东西放下，然后走路去吃饭，那家饭馆正好离酒店不算太远。”

　　顾重听从了她的安排，两个人坐了剧组的车子回酒店。

　　唐絮是从外景拍摄地直接去的饭馆，今天副导带着其他人拍其他的剧情，正好颜如玉今天还是在棚里，所以就把林商辞留下了，通常她都会把林商辞留给颜如玉，因为主要是她负责的部分，要修要改要讲解那也是她比较合适。

　　站在饭馆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今天温度低得不像话，天气预报说了晚上会下雪，好不容易盼到街角处走来两个人，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再不来我就要冻死街头了。”唐絮抱怨着林商辞的慢速度。

　　“饭馆里头有暖气，你不会先进去坐着么？”林商辞摇着头，拉开了饭馆的玻璃门。

　　唐絮很快地就侧身钻了进去，顾重随后跟上，林商辞是最后进去的，她忍不住搓着手掌心。

　　这门把手太冷了！

　　唐絮告知了用餐人数后，特别要求了偏僻的位置，服务员就领着她们来到一处人不多的角落，林商辞四周看了一眼，拉开了背对人群的座位给顾重，唐絮很自觉地坐到了顾重对面，林商辞坐了她们俩的中间。

　　唐絮见这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打算，只能自己先开口打破沉默：“顾老师，你经纪人不来吗？”

　　这张方形桌子三缺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重将视线从菜单上移开，回答她：“她有事回去一趟，过两天再回来。”

　　“哦……”唐絮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低头看菜单，“师姐我要一个剁椒鱼还有一个辣子鸡。”

　　“你点两个辣的啊？”林商辞皱着眉头。

　　她们就三个人，肯定是点不了太多菜的，唐絮点了两个辣的，顾重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有问题？”唐絮不明白，她们俩如果一起吃饭，向来都是满桌辣菜的。

　　林商辞头也不抬，只是扫着菜单上所有看起来不辣的菜说：“我今天肚子疼，不能吃辣，你如果点了就要一个人负责吃完。”

　　“那我还有顾……”

　　“她不吃辣。”

　　顾重一愣，抬头看了林商辞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低着头，她只能对唐絮解释：“我胃不好，不能吃太辣，不过吃一点没关系。”

　　唐絮看着菜单上自己的两个心头爱，思来想去终于说：“那我要放弃鱼。”

　　林商辞点着头，抽了一张单子在辣子鸡旁边划了一下，几个人商量着又点了几道这才把单子交上去。

　　唐絮东张西望地看着出入饭馆的客人，没有熟识的面孔，她视线一扫，就瞧见了顾重脖子上有一条浅浅的粉色伤痕。

　　“顾老师你这里受伤了？”

　　顾重下意识地摸着自己下午被群演误伤的部位，说：“嗯，刚刚拍摄时全身都是血浆没发现，刚刚弄干净了才看见。”

　　唐絮一张脸皱在了一起，她仿佛能切身感受到自己脖子被道具剑砍到的痛楚：“嘶……你疼不疼啊？”

　　“还好。”顾重用手指按了按伤痕，隐隐有些痛。

　　“你要是拍得有些怨念，记得找我师姐，因为你所有的高光场面，不管是虐身还是虐心的，全都是她在写，跟我和我师傅一点关系都没有。”唐絮迅速撇清关系，她想害她师姐一把。

　　谁让她师姐逼她放弃剁椒鱼。

　　“说我什么了？”林商辞去交了点菜单，又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听见似乎有人在说她坏话。

　　“没说你，就瞎聊。”唐絮心虚地移开视线，盼着服务员快点上菜。

　　顾重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只觉得有点好笑。

　　她发现林商辞对外人和对自己人的态度很不一样，面对不熟的人时疏远而淡漠，就像一辈子只见一面的无关人员，她不会努力去建立更亲密的联系，也不会去考虑这段关系是否会在未来带给自己更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不禁好奇，林商辞是花了多长的时间，才把房佳芮和唐絮纳入了自己的私人范围。

　　“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吗？”顾重问。

　　“不长，也就三年，其实我们俩也不是很熟，只是普通的同事外加饭搭子的关系。”唐絮还有一点气。

　　她心心念念的剁椒鱼，明天必须要吃上，不带顾重。

　　“啊？”顾重有些不明白了。

　　“她说得没错。”林商辞没有反驳。

　　她倒是喜欢一个人吃饭，不过是因为房佳芮不在了没人陪唐絮一起吃饭，自己看她每回都说一餐吃不了太多喜欢的菜，才勉为其难陪她一起吃。

　　毕竟两个人吃饭能点的菜永远比一个人吃饭的花样多。

　　唐絮趁着和顾重吃饭的机会问了她不少好奇的事情，都是一些内部八卦，但是她没问特别尖锐不好回答的，都是一些传来传去的小事，林商辞就全程听着，甚至把自己当透明人了。

　　吃过晚饭后三个人一起走回去，外头飘起了雪，她们仨还没带伞，所以都加快了脚步，路过便利店时林商辞突然想起自己的暖宝宝已经用完了，晚上睡觉如果不在被窝里放两个她会很冷，所以就让唐絮和顾重自己先回去了。

　　在便利店里挑挑拣拣，逛到另一个货架子上，看见上头摆着去瘀活血的药酒，突然就想起了顾重今天拍摄时的画面，还有拍摄结束后一遍遍活动背部的动作。

　　应该是伤到了吧？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准备这些……

　　林商辞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站在柜台处结账了，看着被收银员装袋的药酒，她现在也不好跟收银员说不买了，只能乖乖结账离开。

　　酒店对街有一个广场，广场上总是能看见好些人在进行各种活动，因为是冬天，所以跳广场舞的大妈和大爷少了，都是一些能扛住冻的年轻人在那里玩，这时她能听见从那里传来歌声。

　　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那里唱歌，所以她穿越马路去看一眼。

　　唱歌的是一支三人女子组合，一个吉他手一个键盘手外加一个主唱，都是外国人，一头金发，唱着她没听过的英文歌，挺好听的。

　　现场有不少人驻足观赏，三个人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广告牌，写着她们是在世界各地旅行表演的乐队。

　　林商辞站在那里听了几首歌，觉得有些冷得受不了了，所以拿出手机靠近广告牌准备扫码打赏，右手边突然出现了另一只手机也准备扫码，双方都在碰到对方的前一秒各自把手撤回去，林商辞抬眼，才发现和自己抢着扫码的人是顾重。

　　“真巧啊，林老师。”顾重笑着说。

　　“你没回去？”林商辞说话的同时，完成了扫码的动作。

　　“听见有人唱歌就过来了，挺好听的。”顾重也完成了扫码的动作，她双手插兜，下巴朝酒店的方向一点，又问：“你回去吗？”

　　“嗯。”林商辞一只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

　　两个人穿过人群，一起站在马路边上等下一趟红绿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零下三度的气温，天上飘着雪，雪花落在脸上时，顾重并不觉得有多冷，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烟雾在她面前散开前，风停了，她看见两团同样的雾气在各自散开之前交融，起风时又很快地被吹散了。

　　“绿灯了。”

　　听见说话声，顾重才反应过来，身边站着的人是林商辞。

　　“嗯……”浅浅地应了一声，她迈开步伐，和她一起跨越这大马路。

　　只有她们两个人，迈着步伐走在汽车的灯光里，前方有终点、身旁有伴、空中有雪、身后有歌声……顾重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浪漫，适合出现在千方百计造就的电视画面里。

　　直到走进酒店电梯，顾重很突然地就被扯回了现实一样，电梯的系统音在提醒她楼层快到了。

　　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此时此刻心底里突然就生出了些许遗憾，像刚刚那样的场景，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林商辞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低头时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袋子，于是她从里面拿出刚买的那瓶药酒，看着上头“去瘀活血”四个字，终于还是递到了顾重面前。

　　顾重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是给自己的之后，才伸手接了过来。

　　林商辞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便解释道：“你今天拍摄挺辛苦的，如果身上有淤青什么的，可以用这瓶，效果不错的。”

　　“谢谢。”顾重盯着药酒看了好久，又笑着说了一句：“不过我这两天应该是用不上了，叶西雅不在，没人帮我。”

　　“这样啊……”

　　顾重听她这么说，本以为还有下一句，结果对方就说完了，闭上了嘴巴。

　　叮——八楼到了。

　　“我到了，晚安。”顾重走出电梯。

　　“晚安。”林商辞回她一句，电梯门在两个人之间缓缓关上。

　　那一瞬间林商辞脑子里蹦出了很多东西，心里也生出了没来由的愧疚，她似乎能从顾重那里感受到隐隐约约的失望，或许是她想多了也说不定。

　　但是指示她按下开门键的，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明白的心情。

　　电梯门重新打开，她看见顾重抬头时眼里不自觉露出来的错愣，心里想着不能让两个人都尴尬，于是她说了一句：“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