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身一变成村姑

　　　　陈顺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根本不愁没人给他干活，那些要管他借牛的、以往做木工欠账的都会帮他把地里的活给干了，何况现在还多了个女徒弟三天两头往这跑，不仅帮着干农活还包做饭，这样一来全村最清闲的人非他莫属。

　　这天陈梓又拎着一篮子的薯包来看他，“叔，这是我妈炸的，还热着，您尝尝看。”

　　陈顺掀开一看，里头是圆滚滚的紫色薯包，篮子底部用芋荷叶垫底，这丫头总是别出心裁，这样一摆弄食欲蹭蹭往上涨，他边吃边问，“家里边都忙完了？”

　　陈梓点点头，“在晒谷子了，待会回去一块收了就行。”

　　陈顺吃完拍拍手，“来，一块把那顶橱柜给打了。”

　　“好的!”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陈梓回到家，唐瑜已经开始收谷子了，一旁的小鸡们个个吃得肚子圆鼓鼓，反正赶也了也白赶，索性让它们吃，买回来一窝鸡苗，现在顺利长大的也就七只。

　　晚饭后，陈梓瞧着堆在堂屋里的谷子盘算起来。水田平均亩产四百斤，她和唐瑜有三亩田，预计能产一千二百斤左右，去掉上交部分剩九百六，唐瑜说一斤谷子能出六到七两米，那她俩能得米六百多斤，要知道成年人一年的口粮就要两百四十斤，她们两个光吃就得吃掉五百斤，更别提其他消耗了。

　　真可谓是捉襟见肘。

　　交粮这天骄阳似火，陈梓和唐瑜要交一担半，她俩打算挑满两担；陈老汉他们要交差不多三担，也挑满了三担，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但无形中也多了些损耗。

　　一路走来，陈梓感觉脚底板生火嗓子冒烟，肩上疼的已经麻木。本来就烦，头发还一次次掉下来黏在脸上。

　　累到极致的时候她甚至都想直接撂挑子了，可实际上就是她根本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就再也担不起来了。

　　尤其看到唐瑜走得又稳又平，虽然她跟陈母平分了一担的量，但以她的身量挑着八十斤谷子的压力绝不比任何人轻松。况且还有个更猛的，王菊可是结结实实地挑了两箩筐。

　　好不容易走到收粮点陈梓直接没了半条命，就这还要得益于她这几个月来瘦了快四十斤的身体，不然是绝对走不下来的。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陈老汉瞧了眼，扇着斗笠说，“午饭之前应该能排到咱们。”

　　收粮点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大伙就这么暴晒在烈日下，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陈梓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她问唐瑜要了钱去买冰棍，陈老汉叫住她让她顺带捎样东西。陈梓再回来时面前已经没多少人了，她赶紧把冰棍分了，果然没多会就排到他们了。

　　验粮的是个胖子，身量不高，他头戴斗笠耳朵夹着根烟，陈老汉面上多了几分小心，他把陈梓买的汽水递给那人，“大热天的辛苦小哥了。”

　　那人觑了眼没有接，拿了铁钎插管漫不经心地往每一个箩筐里噗嗤噗嗤地插了一遍，接着脱口而出，“三等。”

　　陈老汉面色一变，“小哥，您要不再看看，咱们家的谷子不管是脱谷筛杂还是晒谷都十分小心的。”

　　那人眼睛一瞪，“你还交不交，不交赶紧走！”

　　陈老汉把汽水往他怀里塞，面上有哀求之意，“不是老总，我们去年怎么说也是二等，同样的粮种，您高抬贵手再看看。”

　　“我说了，不交走人！”

　　陈梓被那人傲慢的态度激怒，她大跨步向前拦在陈老汉前面就要理论，唐瑜赶紧在后边拉她，陈栋见状上前应承，“交，我们交。”

　　一等粮八分一斤，二等七分，三等六分五，在家里说一不二的陈老汉为了五厘钱低了头，陈梓心里五味杂陈。

　　无奈收好钱，一行准备找地吃饭，不料刚转身就有人喊了声，“阿梓姐，小瑜姐！”

　　陈梓回头，当看到来人她表情顿时好了些，“你怎么在这呀？”

　　吴丛笑嘻嘻地拍拍验粮的人，“这是我铁兄弟渠广林，我左右没事就来给他搭把手，林子，这是阿梓姐和她的媳妇。”

　　渠广林神情意外，“认识啊？”

　　吴丛撞撞他，“都是朋友。”

　　渠广林态度立马转了个天大的弯，他对会计伸手，“再拿十块五给我。”

　　会计一脸为难，“不是说三等吗……”

　　“一等一等，快点！”

　　会计无法，只等掏出十块二递给他，渠广林翻白眼，“死脑筋。”他将钱递给陈梓，“大水冲了龙王庙，对不住啊姐。”

　　陈梓愣住，唐瑜上前接过，并说，“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们，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不如去前面一起吃点。”

　　陈梓呆呆地看着，她本以为唐瑜想请他们吃碗面随便对付下，但当唐瑜领着他们来到国营餐馆时，她有点看不懂了，据说这里最低消费都要四五块。

　　一行九人坐在了包房里，菜是唐瑜点的，有凉拌百合、红烧排骨、玉米虾仁、丸子杂锅、蒸扣肉、四季豆烧肉、茄子肉沫和苦瓜皮蛋汤，堪称奢靡。

　　验粮三人组自然吃得很满意，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

　　席散，陈梓又在唐瑜的暗示下一人给买了一包马牌烟，一包就要六毛五，这样一顿操作下来，补回来的钱立马缩水了一半。

　　陈梓被她的大手笔惊到，心里不禁猜测起她的用意来。

　　跟他们分别后，几人又去买了些日用品。

　　王菊只舍得给陈为买个烧饼回去给他解馋，说到吃席的事她嘀咕了一路，无非在说她们俩手指缝大，在拿大伙的钱随意嚯嚯。

　　陈老汉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瞧着也是很不满。

　　陈梓不想唐瑜白受气，于是开口打破僵局，“唐瑜，你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啊？”

　　大伙儿竖起耳朵。

　　唐瑜本来没打算说的，但她抬头看到她眼中的鼓励，这才轻声说，“你们知道咱们县副县长叫什么不？”

　　他们成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眼里只有那一亩三分地，连镇长都不知道叫啥，还县长呢。

　　陈老汉抹了把汗，“阿梓媳妇，快别卖关子了。”

　　唐瑜抿抿嘴，“渠云龙。”

　　“嘶。”陈栋咂摸出味来，“你的意思是……”

　　唐瑜扯扯嘴角，“这个姓不多见，几年前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仔细看确实跟渠广林确实有几分像。”

　　王菊不信，“县长亲戚能来咱这穷乡僻壤干这个？”

　　陈梓却想到吴丛说过曾劳改，猜测渠广林多半是跟吴丛一样犯了事，被家里发配到这里的。

　　这事算是这样过去了，毕竟也确实靠着人家他们的稻谷才能意外地被定为一等。

　　回到陈家，众人坐在一块分钱，陈老汉的意思是还按三等粮的价来分，多的那部分给陈梓两人，毕竟这钱是看在她俩面子上才多给的。

　　眼看王菊眼睛要冒火了，陈梓连忙说，“钱我们已经用了一半了，剩下的给你们吧，我们只拿粮食钱就行。”她碰碰唐瑜，她也点了头。

　　这下又换成陈老汉不乐意了，“饭都是一块吃的，谁敢说自个儿少吃了？”

　　最终还是唐瑜开口，“原来的是多少就多少，剩下的这五块钱均摊好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勉强接受，最终陈梓和唐瑜两人一共得了十七块三毛六，不过他们只拿了零头，十块钱给陈老汉还债，剩余债务20+。

　　陈梓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冲了个凉，今天两人都累坏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回房歇了。

　　第二天起来听唐瑜说过几天还要种一波水稻他有些惊讶，原来还能再收一回啊，“那还要交粮吗？”

　　唐瑜给她解释，“不用交粮，只是你爸妈过年要交猪，我们没猪自然就得拿粮抵。”

　　原来村里每一户的猪都是年初从镇子领猪苗回来养，中间不管你怎么养，年底上交一半就行，标准是每头猪最少一百斤，他们收一半上去，超过五十斤的部分他们会按猪肉收购价给钱。至于没有猪的则要用粮食来抵，这样是极其不划算的，毕竟粮食也是按照猪肉收购价来算钱的。

　　就好比她俩有上交五十斤猪肉的指标，一斤猪肉收购价是三毛五，五十斤就是十七块五，那她们就得按十七块五来交粮，可是一斤粮食收购价也就六分到九分，唐瑜说一般按七分算，那这样一来就得交二百五十斤粮才够。

　　陈梓心里算了一番，“明年还是得去领猪苗，不然太不划算了。”

　　据唐瑜说，他们家三亩水田只有其中两亩能两熟，另外一亩因为光照不够只能一熟。

　　陈梓两只眸子晶亮，“那咱们还能再收几百斤粮，我都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了。”

　　唐瑜笑笑，“主要我们就两个人，再加上杂费取消了，今年大部分人倒是不用担心饿肚子。”

　　往年连买鸡苗都还要上交鸡蛋，不够的也拿粮抵，各种名目繁多的收费乱得很，这里抵那里抵，最后手里剩的粮食没有多少。而今年，只要手脚勤快一点吃饱饭是没有大问题的，当然，陈昆家除外。

　　听说他家有半数的稻子招了虫收成直接减半，收的粮食交完粮剩下的能不能吃到下回收成都难讲。

　　陈梓暗暗偷笑，心想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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