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身一变成村姑

　　　　每年交粮后大伙儿会舒舒服服地歇上两天，人们管这叫“洗泥脚”，是独属于庄稼人的浪漫。

　　陈梓和唐瑜往陈家走，一路上空气里弥漫着糍粑的香味，“洗泥脚”这天大伙会喝酒吃肉打糍粑，算是对自己这段时间辛劳的慰劳。

　　进了陈家门，陈老汉招呼他们，“刚好糯米出锅，我跟你哥一块锤了它，咱吃热乎的！”

　　看得出陈老汉是真高兴。

　　陈梓和唐瑜则钻进厨房忙活，一家子忙得热火朝天，脸上尽是丰收的喜悦。

　　饭桌上，软糯黏牙的糍粑、鲜香下饭的子姜炒鸡、水蒸蛋、丝瓜蛋花汤、蒜泥茄子、炒南瓜花、凉拌黄瓜，还有饭甑里香喷喷的白米饭。

　　陈老汉举起碗，“来，大家一块。”

　　众人举碗，里头盛的是自家酿的米酒，酒香浓郁入口微甜，很容易上头。

　　“咱们辛苦了大半年，现在仓里有粮心里不慌，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得越来越红火，干了！”

　　“干了干了……”

　　今天的菜里面放足了猪油，白米饭管够，小桌上还放着瓜果，即使是陈梓也放开了肚皮吃得饱饱的，辛苦过后的饭菜真的格外香！

　　饭后一家子坐在小厅消食。

　　陈梓已经微醺，她撑着脸静静听陈老汉他们在聊今年的变化。

　　“……就我打听到的，今年全归成了三等，再怎么仔细讲究的也一样。”陈栋如是说。

　　王菊撇嘴，“要钱的名头少了，可不得从其他地方做文章嘛。”

　　陈老汉叭口烟，“后边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但不管咋，咱手里都得有余粮，不然这心里头不踏实。阿梓，你们两口子也要划算好，知道不？”

　　两人点头应承。

　　陈梓思绪发散，她在想这会不会是个信号？既然政，府有能力给农业减负，那是不是说明有其他税收来源，是不是意味着工商业即将开放？

　　一个傻子说这些过于惊世骇俗，陈梓不打算跟任何人提及，而是决定暗自留心。

　　歇息过后又是新一轮的农忙，陈家村八成的水田能两熟，所以挨家挨户再度忙碌了起来。

　　陈梓对于赤脚下田没这么大的心里负担了，就是她180多斤的体型不甚灵活，像是插秧这些他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来回田间挑挑秧苗。

　　当新的一波水稻栽种好又是十来天过去了，陈梓恢复了跟陈顺学木工的日子，期间她与唐瑜还单独去赶了一次集，仗着手里有几块钱买了葵花籽和香蕉解馋。

　　香蕉是真贵啊！陈梓起初打算买两根的，结果称下来要八毛，再添点钱都能买两斤肉了。

　　唐瑜扯扯陈梓袖子，小声说，“就买一根吧。”

　　陈梓掰下一根，花费四毛五。

　　回到家，两人用半斤五花肉包了韭菜猪肉饺子，饺子煮好之后，陈梓郑重其事地将香蕉一分为二递给唐瑜，“尝尝看。”

　　唐瑜眼中讶异一闪而过，但她也不矫情，噙着笑接过，剥开皮咬了一口，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艳，“好吃。”

　　“是吧！”陈梓笑得开心极了，但她笑意倏而变淡，只因为她觉得心酸。

　　日暮西斜，叮叮当当的响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顺叭嗒着烟斗眯起了眼，“跟你媳妇吵架了？”

　　陈梓停下动作一脸茫然，“啊？”

　　陈顺两眼一瞪，“嘿！没吵架赖我这干啥，滚回去吃饭。”

　　陈梓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拍拍手起身，笑说，“好嘞，明天见叔。”

　　回到家，唐瑜已经把饭做好了，才抱回来没几天的小黄狗围在她脚边摇着尾巴转悠，陈梓想到她在地里忙活了一天还要回来做饭就有些愧疚，“抱意思嗷，下回我早点回来。”

　　唐瑜莫名，“你那边有事只管忙就好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陈梓抿嘴笑。

　　白天的碧空无云热浪蝉鸣，傍晚的橘红天际，入夜的星空和微风，日子平淡静谧，然而一件事的发生就像往平静的湖泊里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陈昆杀人了！

　　得知这个消息陈梓和唐瑜惊汗毛倒立，她们没想到这人真的能狠到这种程度。

　　唐瑜不禁发问，“为什么呢？”

　　陈梓心中有所猜测，但当前她不好妄下结论。

　　听说陈昆杀人后就直接去自首了，现在村里来了一伙警，察，他们里里外外忙活，还叫了不少人去问话。

　　陈梓原本以为没她什么事的，结果她和唐瑜也被叫去了，两人在陈老汉他们惊疑担忧的目光中进了村长家，结果又遇上了熟人。

　　渠广林看到她俩招了招手，“姐，嫂子。”

　　陈梓意外，“林子兄弟你怎么在这？”

　　渠广林苦笑，“命苦，哪里需要哪里搬。”

　　领头人见他们认识，表情不由和缓了几分，“请坐，请你们来是为了配合调查。”

　　唐瑜神情有些惶然，她实在不知道杀人案会跟她俩扯上什么关系，陈梓往她那边靠了靠，挤出些笑易，“我们肯定知无不言。”

　　他们先问了两人认不认识陈昆、曾金秀，两人点头，他们又问认不认识陈焘，陈梓摇头，唐瑜却点了头。

　　领头两眼一眯看陈梓，“同个村的，你媳妇都知道，你不认识？”

　　唐瑜赶紧给陈梓解释，“就是去祠堂那天碰到的亮子叔他儿子。”

　　陈梓恍然，“没什么印象，我之前脑子混混沌沌的，不记事。”村长也在一边帮腔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领头人又问，“那你记得自己被人砸破脑袋的事吗？”

　　陈梓很快回过味来，“敲我脑袋的是陈昆？”

　　领头人点头，“他自己交代的，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进一步确认，如果属实，他罪加一等。”

　　渠广林一拍桌子，“我就说那小子鬼神鬼相的不像第一次犯事！”

　　领头人瞅他一眼，清清嗓子继续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放她俩走了，一出门陈老汉几人就围过来，还没等他们问，渠广林也出来了，他朝陈梓埋怨，“在里头呆得闷死了，出来转悠转悠。”

　　陈梓顺势说，“不嫌弃的话中午去我们那随便吃一顿吧？”

　　“这话说的，走走走。”渠广林大咧咧地想揽她的肩，结果发现自己身量不够，并且像是才反应过来陈梓是女的似的，讪讪地收了手。

　　陈老汉想叫住她又不敢，“诶……”

　　“爸妈，晚些再跟你们说，我们先回去了哈。”唐瑜说完也跟着走了。

　　渠广林来到她们家，见院子干净平整，屋内井井有条，桌面上还用旧陶罐插着花草，颇有种返璞归真的艺术感。

　　“可以啊姐，你这日子过得是美！”

　　陈梓给他倒茶，“生活是自己的，多捯饬捯饬总没错。”

　　渠广林竖起大拇指，“就是这理儿，阿梓姐通透。”

　　唐瑜端着葵花籽和西瓜进来，“你俩先坐，我去做饭。”

　　“费心啦嫂子！”

　　这时小黄狗也摇着尾巴进来，陈梓抱起它，一边试探问渠广林，“陈昆那个具体怎么回事，方便说吗？”

　　渠广林放下瓜皮一抹嘴，“没啥不能说的，就是这孙子他，娘的把他老婆的姘头给宰了。”

　　又是孙子又是娘，陈梓理了好一会才厘清，“曾金秀的姘头就是陈焘？”

　　渠广林点头，“对，就他。”

　　陈梓疑惑，“那他怎么会提敲我脑袋的事？”

　　“这谁知道，咱要能猜透他的心思不也成杀人犯了嘛。”

　　陈梓配合着笑了笑，同时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牵扯上唐瑜就好，不然旁人指不定怎么嚼舌根。

　　午饭是蒸笋干、蒜泥空心菜、水蒸蛋、丝瓜鸡蛋汤，以及唐瑜临时去问陈顺借来的鱼做成的酸辣红烧鱼。

　　唐瑜微微笑，“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渠广林直接用实际行动回应，三大碗白米饭呼噜噜下去，末了拍着肚皮一脸满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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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昆一事在十里八乡掀起了波澜，听说其父陈亮受不了打击直接住进了城里的医院，曾金秀则不知所踪。

　　陈老汉几人原本还唏嘘，说是好好的一个家说没就没了，但得知陈昆就是给陈梓敲闷棍的凶手时口风立马一变，尤其陈母忿忿咬牙，“该！我早说那小子成日阴恻恻的不像好东西！”

　　王菊问，“他好好的打小姑干啥？”

　　陈母斜眼看她，“有些人天生坏，就看我们妹儿老实好欺负！”

　　陈梓见状赶忙转移话题，“那我跟唐瑜省亲的事怎么说？”

　　陈老汉拧紧了眉头，“过阵子再去吧，也省得让人家说三道四的。”

　　王菊撇嘴，“这回咱们村是大大的露了回脸，我本来也想着回娘家看看的。”

　　眼见话题又有往回拉的意思，陈梓拉着唐瑜提出告辞。

　　这个过阵子一下就过到了中秋后，恰巧遇上赶集，陈梓就寻摸着也买点东西到时好一并带去。

　　“要不咱再买点红糖？”

　　唐瑜扯扯嘴角，“都行，你看着来。”

　　陈梓看了眼陈老汉他们，然后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去啊，要不咱别去了。”

　　唐瑜摇头，“该去的，就买半斤红糖吧。”

　　出发这天，两人备了半斤红糖、一包笋干，一个红封，红封里装着一块二毛二的散票。

　　陈梓试探问，“不再带点啥？”

　　唐瑜嗯了声，“够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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