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背后的男人

　　胡佛生和顾家的交情不多，只有几宗生意上的往来。他不常在家，都是胡太太打理家里，还有照顾他们的小儿子胡增容。

　　胡佛生老来得子，对胡增容偏爱得很。胡增容是早产儿，又有哮喘病，不常出门，读书都是请家教来教。

　　胡佛生近五十岁，是生意场的老狐狸。上一世顾应识没少在他手里吃亏，前几年胡增容生病，听说胡家找他，他特意借季度的身份托人给胡佛生递信，为的就是搭上胡家这根线。

　　胡太太常年独自在家，心情不太好，常日吃斋念佛，整个人削瘦冷清，也就看见顾应识他们过来才勉强提起了几分精神。

　　她见到顾应识身旁的顾逢安眼前一亮，在两人面前站定，端详一番，说：“这位是，顾先生的哥哥？”

　　顾应识：“……”难道不是他才是哥哥吗？

　　他还在耿耿于怀两人的辈分问题，顾逢安那边已经在自我介绍：“我是他的爱人，也姓顾。”

　　“爱人！”胡太太瞪着杏眼，来回打量过他们紧握的手，靠得超近的肩膀，还有顾应识身上的外套。

　　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收敛了震惊的神色，从善如流地改口：“那顾先生和这位先生，先坐吧，我去叫增容下来。”

　　胡太太一上楼，顾应识就挣脱了顾逢安的手，把外套丢回到他身上。

　　顾逢安淡定自如地接住他丢过来的衣服，衔接流畅地把它又撑开搭回顾应识的肩膀上，“先生先穿着吧，我不冷。”

　　顾应识真想往他敏捷的手上掐上几下。

　　“你在外面不要乱说。”他说。

　　顾逢安反问：“先生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他早晚会离婚的，而顾逢安还要继续走完今后的人生。顾应识不想他被人说是离过婚的人。虽然这好像并没有什么。

　　顾应识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但顾逢安煞有其事地看着他。他从小就擅长这样，沉默地逼问顾应识。

　　顾应识用手推开他的脸，“没有为什么。”

　　顾逢安顺势把他的手从脸上抓了下来握着，脸色沉静了几分，倒还真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楼梯上传来噼啪噼啪的脚步声，穿着黑白条纹衬衫的小孩儿从楼上蹦蹦跳跳地跑下来，奔着顾应识就跑过来。

　　他不过才比顾逢安膝盖高点，两只手还巴巴地朝顾应识伸着要抱呢，身体已经被顾逢安牢牢地挡住了。

　　胡太太跟在后面下来，“跑那么快做什么，别摔了！”

　　顾逢安拦住胡增容，边回头问顾应识：“先生每次都是这样抱他的吗？”

　　胡增容瘪嘴，拍打着顾逢安的腿，快哭了，糯糯唧唧的撒娇和顾逢安的“质问”重叠在一起：“先生，抱，抱。”

　　顾应识头都大了，他就知道不能让顾逢安来。

　　“你别闹。”他说顾逢安，伸手想绕过顾逢安把胡增容抱起来。

　　顾逢安比他更快，把胡增容往上一提，放到了自己膝盖上，冷着脸说：“不许哭。”

　　出现了，公事公办时特有的顾总模式。奇怪的是胡增容还真的把摇摇欲坠的眼泪憋了回去，转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顾逢安，软软地说：“和先生的味道一样。”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毁灭吧。顾应识了无生趣地想。

　　胡太太在旁边饱含歉意又目光火热地朝两人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在旁边坐下了。

　　顾应识不想看见顾逢安此时的神情，他取出医药箱里的压舌板，还没说话，胡增容已经乖乖自觉张嘴了。

　　多乖啊，比起某人。顾应识的动作下意识放轻了不少。不得不说，有顾逢安在，顾应识方便了很多。以往他过来总要边哄着胡增容边看病，总有手脚不够用的时候。

　　时间挺久的，胡增容不过五六岁，折腾了半天又慢慢睡着了，从顾逢安膝盖上又抱回胡太太怀里。

　　顾应识弄完去洗手，顾逢安打小见他摆弄这些东西，哪样东西摆在哪都知道，全帮他放好回去。

　　胡太太眼里流露出几分艳羡，“你和顾先生感情不错。”

　　顾逢安对外人都是公式化应付，淡淡地问：“胡总不在？”

　　“你认识？”胡太太有些惊讶，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顾，你是顾总？”

　　她忙招呼保姆把孩子抱走，整理了几下衣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竟然没认出来。经常听我们家那位说起顾总年轻有为，没想到今天见到了。”

　　她其实在电视上见过顾逢安，只是印象不深，又看他和顾应识一起过来，就没多想。

　　“没想到，顾总竟然和顾先生是这种关系。”胡太太又感慨一遍，“早知这样，当时也不用问了这么多人。”

　　顾逢安把顾应识的药箱轻轻扣上，啪嗒轻响，好像某种信号。

　　“怎么说？”他说。

　　“哎，当时增容生病，只听说有个神医，也没人知道在哪。后来还是别人托信引见，这才找到了顾先生。不然我家增容可没法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后面走过来的顾应识。

　　顾逢安抽了纸要给他擦手，顾应识怄气似的把手摊开给他看，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顾逢安还是拉住他的手又擦了遍。

　　顾应识眼不见心不烦，问：“胡总今天不在？”

　　他问了和刚刚顾逢安同样的问题，一个是应付，一个却是有意。

　　胡太太笑道：“你也知道，又谈生意去了。说有批货，谈下来能有一个呢。”

　　何止一个，其中的利润够整个顾氏集团运作半年！季度早和对方公司接洽过，没想到被胡佛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知道胡家想抢这笔生意，但顾逢安未必知道。季度本来的计划就是安排今天让顾逢安出面的，谁承想这件事还没说，他就不得不以顾应识的身份面对顾逢安了。

　　胡家能让利的空间不比顾氏少。顾应识轻轻按住太阳穴，顾逢安也跟着皱眉，“怎么了？”

　　他要是对正事也这么敏感就好了。顾应识看见他凝重的神色就无奈。

　　顾应识起身，“胡太太，我们先走了。”

　　外面有阳光，顾逢安和顾应识的影子几乎交叠在一起。

　　“我要回家拿点药。”顾应识说。

　　顾逢安扫了眼他刚刚按压的太阳穴，“我下午在家陪你。”

　　顾应识感觉他前言不搭后语，“顾逢安，我要回我之前的屋子拿药，你先回去。”

　　顾逢安拉开车门的动作停住，回头看着他，“我陪先生去。”

　　那他还怎么偷溜！顾应识感觉前景迷茫。他避开顾逢安接他药箱的手，“我很快就回去了，而且你该去公司上班了，总不能天天这样。”

　　“天天哪样？”他冷声问。

　　顾应识觉得他明知故问，他们有各自的生活，哪能天天粘一起，而且这样下去，顾应识迟早露馅。

　　“我晚上就回家了。”顾应识知道他绝不能让步。

　　他离顾逢安两步远，若即若离。顾逢安望着他延长到脚下的影子，沉默。

　　“六点，我去接你。”他最后说。

　　所以他为什么非得听顾逢安的。顾应识把药箱丢在藤条长椅上，门外汽车引擎声驶远，顾逢安送了他回来就走了。

　　他时间不多，必须在顾逢安回去之前到公司。顾逢安这家伙，把他屋子里的东西几乎全搬走了，就剩药材和部分杂物在这里。万幸季度的衣物放在顶楼的阁楼，没有被发现。

　　得重新找个房子了，属于季度的。顾应识边卸下面具边计划。

　　今天的季秘书实在是脚步匆匆，半点都不像他平日稳重淡定的样子。他无视了跟他打招呼的众人，直接敲了两声顾逢安办公室的门就进去了。

　　他就知道，顾逢安肯定会回来的，说什么请假，骗鬼。

　　顾逢安正冷着脸看合同，他还没说话，顾逢安头都没抬，已经道：“季度，叫刘辛打电话给王氏集团业务部，跟他们说我们有批点胶项目想找他们合作。”

　　王氏集团，就是胡佛生和顾逢安都想谈的那笔生意的庄家。

　　季度明白他已经知道胡佛生的事情了，提醒说：“胡总那边上个季度有批建筑材料环保检测不通过被批了回来，还没有公示。”

　　季度的消息一向很准，顾逢安并不怀疑。他签合同的笔停下，终于得空抬起头，神色冷冽，“让刘辛联系，五分钟后，你跟我一起去找王总谈。”

　　他把合同丢在桌子上，起身想拿外套，却发现今天椅子后空空如也，冷冽的神色有些松动。

　　季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悬在椅子上。五年了，顾逢安终于忙晕头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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