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私有月光

　　超市里，人头攒动。
　　谢星回在入口处推了一辆购物车，轮子还没有转动方向，就被顾令深顺手接过：“我来。”
　　肉类区域。
　　顾令深帮谢星回买了排骨，又伸手拿了两份牛排。
　　进口的顶级牛排，肉眼可见的美味。
　　谢星回眨巴眨巴眼，她好久没有吃牛排了，有些馋。
　　只可惜她不会做。
　　两人推着车逛了几圈，谢星回又给姜瑾一买了一些零食。
　　结完账，谢星回提出想去超市附近的便利店一趟。
　　谢星回：“要是你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去。”
　　顾令深：“今天周六。”
　　他的意思是，可以等。
　　“不会很久的。”谢星回笑着保证道。
　　超市位于繁华商圈，但在这周围，还有一排老街，看起来都上了些年头。
　　街口有只脏兮兮的小白狗，谢星回每次来，它都会冲她晃动尾巴。
　　和超市的人山人海比起来，这里的生意，显然不尽如人意。
　　娇俏的女孩和高大的男人并排并肩走着，窄窄的马路，落叶被窸窸窣窣地踩在脚下，奶声奶气的狗叫声时断时续。
　　“谢星回。”顾令深突然低低开口，“别跟姜瑾一学坏。”
　　稍稍闷热的初夏，似有冰川一角在化开，散出丝丝凉意。
　　“不会不会。”谢星回眼睛一亮，背转过身，看着顾令深说，“酒吧捡尸的案例我看得太多了，我哪敢啊。”
　　她肯定会保护好自己和姜瑾一的。
　　顾令深笑了一下。
　　谢星回见他笑，心下轻快不少，说：“别忘了我可是学法律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够的。”
　　“那还大半夜还在地库？”
　　顾令深指的是她半夜睡不着在车库拉琴的事情。
　　“那次嘛……”谢星回双手轻轻搭在背带裤上，脚步停下，“我们小区的安保还是做得很好的吧。”
　　“到了。”谢星回指了指左手边某家连招牌都没有的不知名小店，竖起食指比划，“令深哥，你就在这里等我十分钟，很快。”
　　这是一家小商店。
　　占地很小，东西种类也不算多，甚至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李奶奶，我来看你了。”谢星回把超市买的水果放到低矮发旧的收银台上，探头寻找老人的踪影。
　　搬到银滩之后，她来看李奶奶也方便了很多。
　　谢星回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回答。
　　“奶奶？”她走过几排货架，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蹲在地上的李奶奶，轻轻走上前，“您怎么在这里蹲着？”
　　“是星回啊，奶奶我耳背了。”奶奶扶着货架起身，充满沧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是脑溢血的后遗症。
　　“您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谢星回把奶奶搀回椅子上坐，给她剥了一个橘子。
　　李奶奶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颤声说：“油……少了两瓶油。”
　　少了油？
　　谢星回轻轻扭眉，耐心地问：“您是不是卖给别人了，然后给忘了啊。”
　　“被偷了……是被偷了。”
　　“奶奶别急。”谢星回轻抚老人的背脊，给她顺了顺气，“记得我给你装了监控吗，我现在就帮你看看，好不好？”
　　李奶奶年岁已高，并不会玩手机，但谢星回担心她会有急事，给她备了一只手机。
　　片刻后。
　　谢星回看着手机里的回放，好看的眉头皱起：“奶奶，我替你报警。”
　　“报警？为什么要报警啊。”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声调尖锐，像针一般。
　　她是店里常客。
　　谢星回：“李奶奶被偷了两瓶油。”
　　“哦呦，我说李婆婆啊，你儿子给你留了这么多钱，”中年妇女随手从货柜上拿了一包瓜子，没有付钱就拆开，“你富得流油啦，还在乎这点钱。”
　　顾令深原本双手插兜站在树荫下，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迈着步子就走到了店里。
　　灰衣黑裤的男人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星回站的位置背对着他，听到中年妇女的话之后，出声道：“这是两码事。”
　　“我说丫头啊，你要是真的关心李婆，就把她送到养老院里去。”中年妇女把瓜子壳吐落到地上，“这么大年纪还要守着这家店受罪。”
　　谢星回替奶奶接过妇女递过来的皱巴巴的十块钱，配合她的阴阳怪气说，“奶奶不开店，那您不就占不到便宜了。”
　　中年妇女嗤笑一声，拿好找零，面色有些尴尬地走开。
　　李奶奶在一边，一直没有做声，等妇女走后，她才开口：“星回啊，找到小偷了吗？”
　　“确实有人拿走了。”谢星回回忆监控里的画面，蹲在老人身边解释，“警察会帮您找到小偷的。”
　　视频的人戴着口罩和头盔，捂得严严实实。
　　“好，好好。”李奶奶像是宽心了一些，贴到她颈边问，“丫头啊，门口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他一直在等你。”
　　谢星回拨“110”的手指一顿，扭头看向门口。
　　男人目光投来，长身鹤立，气质浑然。
　　女孩起身太快，有些脚麻，小跑到顾令深身边。
　　“奶奶被偷东西了，我要帮她处理一下。”谢星回面露难色，“可能还要一会儿。”
　　李奶奶朝两人并立的方向笑得和蔼。
　　顾令深向李奶奶点头示意，然后问道：“偷了多少？”
　　“只有一百多块……”谢星回心里有些打鼓，其实她也没有把握这么小额的盗窃要查多久才会有结果。
　　但男人像是会读心术，片刻沉默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支持道：“你想报就报。”
　　“好。”
　　谢星回会心一笑，走到一边点下拨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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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五分钟，一辆亮着警灯的车就停稳在小店门前。
　　“谁报的警？”两位穿着警服的男人进门。
　　谢星回和顾令深肩挨着肩坐在长凳上陪奶奶聊天，见到警察，女孩连忙起身说，“是我。”
　　一位警察开口：“说一下情况。”
　　“大概下午两点多，一个男人进来拿走了两瓶油，没有付钱。”谢星回把监控里的视频放给警察看，“可惜只拍到了一秒。”
　　店内摄像头不断转动，只拍到了男人出店门的画面。
　　谢星回补充道：“他这么热的天戴着口罩和头盔进来，看起来是有备而来，所以我猜他可能是惯偷。”
　　警察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叔叔，点了点头，做完登记，面无表情道：“你把视频发到我手机上。”
　　“好。”谢星回加了他的微信，把视频传过去，“他出店门的准确时间是两点二十五分三十二秒，脚上的鞋很模糊，但我已经找到了牌子，也一并发给你们。”
　　警察还没来得及答复，对讲机里又传来新的警情。
　　谢星回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请问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啊？”
　　“后续的事情，微信联系。”警察神色匆匆，转身离开。
　　两位警察前后在店里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这就结束了？
　　谢星回看着手机里新加的号码，莫名生出一丝不信任。
　　微信联系。
　　她怎么觉得这事八成要石沉大海。
　　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
　　谢星回冷不丁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还在等她。
　　匆匆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奶奶，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啦。”谢星回弯腰，偷偷给老人的口袋里塞了一叠红色纸币，贴近她的耳朵说，“下次再来看你，警察就给你抓到小偷了。”
　　“哎，好好。”李奶奶想起身，但被女孩叫住了，老人笑得乐呵，拉着谢星回的手，“下次再和男朋友一起来，人多热闹，奶奶喜欢。”
　　谢星回：“……”
　　她转头看看，还好顾令深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应该听不到了吧。
　　谢星回暗自欢喜，吐舌撒娇道：“再见啦，奶奶。”
　　-
　　回程的车里，谢星回首先打破沉默。
　　“李奶奶是我去年法律援助的当事人的妈妈，但她儿子还是因为车祸重伤去世了。”谢星回替老人惋惜，“奶奶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这家店和一些老顾客陪着她。”
　　唯一的儿子死于交通肇事，对方赔偿到位，可李奶奶还是一无所有了。
　　店是儿子生前开的，所以老人坚持一定要继续开着。
　　好像这成为了唯一的念想。
　　顾令深目视前方，余光里却全是女孩的侧影，淡淡道：“你很适合当律师。”
　　律师比法务有更大的舞台，尤其是在周祈年手下，能够得到的磨砺机会和接触的事物必然远远超过一名法务。
　　即使是，顾氏的法务。
　　谢星回轻轻鼓了鼓腮帮子，他是在问和小叔一样的问题吗？虽然是换了一种方式。
　　为什么不当律师要跑来顾氏？
　　当然是……
　　为了你。
　　这话谢星回可不敢说，否则后果可能就是二话不说被丢下车。
　　女孩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我还年轻，想多尝试自己可能会喜欢的新事物。”
　　“不知道能不能查到小偷。”谢星回从一开始的担忧自己可能浪费警力，到现在的坚定确信那个人九点九成是个惯常作案的人。
　　她的第六感很准的。
　　“那一片区域还没有开发，治安确实不太好。”顾令深说。
　　“是啊，李奶奶人很好的，所以经常被人占便宜。”
　　不久前，谢星回帮奶奶装好了监控，但没想到还有人光明正大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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