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薛益酒醒之后，后悔不迭，不顾有孝在身，一大早就赶到耿府，要向耿丽波赔罪。
　　耿丽波客气而有礼地挽留南淑英等天南庄一行人在府中居住，南潜肃夫妇昨晚听说儿子的未婚妻有事，却也忙带人寻找了一夜，只让南淑英在耿府里歇宿的。
　　“淑英姐，伯父伯母也还没有雪儿姑娘的消息吗？”
　　南淑英皱眉，道：“爹娘还没回来，那几个师弟也都说还没有找到雪儿呢！”
　　“姐姐不是说雪儿姑娘也学过武，应该不要紧吧？”
　　“她那点功夫……还不如我呢！爹娘说近来什么北卉教也有人下山，还有……什么其他人，要是在路上碰到，这可怎么办？我很担心……这丫头，真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陪她一起来也总好些吧！”南淑英有些埋怨，又很是担心地蹙眉。
　　“哪有那么巧？再说，雪儿姑娘她不至于就不能……”耿丽波很是不解，难道那个雪儿不能出门么？出门就注定这样遭遇灾难？真是……不过，也许是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姊妹之情很重吧，不由也跟着叹口气，道，“我想，雪儿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南大哥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她的！淑英姐就放心吧！”
　　南淑英道：“只有这样盼望着了！我也一路没发现她的踪迹，还没对书陌说呢！”
　　耿丽波笑道：“淑英姐真是，你要发现了，还能不跟她在一起吗？南大哥岂有不知道的？”
　　南淑英看着她也不由笑了：“瞧我，真是糊涂了！”
　　“淑英姐是担心嘛！”耿丽波温婉地一笑。
　　南淑英感激道：“谢谢你，丽波！我还真怕昨儿——”
　　“这有什么，酒醉的人胡言乱语，我怎么会在意？但求姐姐和南大哥也别在意的好！”耿丽波忙拦住南淑英要说的话。
　　“小姐！薛公子来了！”一个丫环跑进来道。
　　耿丽波微微皱眉，但很快舒展，低低地道：“薛公子不在家守孝，怎么又来了？”
　　南淑英忙劝道：“薛公子对你情深意重，才有那样的误会，你还是去见见他吧！”
　　耿丽波红了脸，道：“淑英姐，你怎么这样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的……”
　　南淑英觉得自己说话造次了，耿丽波毕竟是一个官府千金小姐，自己这样说，实在是带些江湖儿女的行径了！忙向她道歉，耿丽波不在意地一笑，吩咐丫环让进那薛公子来。
　　薛益十分羞愧，向耿丽波深深地一礼，道：“耿姑娘，我昨天……”
　　耿丽波微微一笑，道：“你喝醉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可不能如此，让人家笑话了！”
　　薛益听耿丽波温柔而和气的话语顿感安慰，忙道：“是！刚才那位是南小姐？”
　　“什么南小姐？她已经嫁人了，至少应该称顾少夫人吧！”耿丽波一笑，道。
　　“她……是令堂的亲侄子？”
　　“那还有假？”
　　薛益见耿丽波毫不理会，心里更是觉得羞愧难当，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挽回，忙道：“耿姑娘，薛益真是很鲁莽，姑娘……”
　　耿丽波眼里流露出一丝烦躁，但很快抹去，依旧很温柔地道：“公子不必想那么多，我也不是没有错……”
　　“姑娘怎么会有错呢？都是薛益喝多了，太过于……糊涂……”
　　耿丽波微微皱眉，道：“还是不要说这事了吧。”
　　“南少侠还没回来么？他……”
　　“他还没回来。”耿丽波微微疏远了些，道，“……你想向他道歉？”
　　“是。我昨天真的很是混账……”薛益十分惭愧。
　　耿丽波却早已不愿再听了，看到前面南氏夫妇进来，更是不耐！忙奔过去，恭敬有礼地问道：“南伯父、伯母，找到雪儿姑娘了吗？”
　　谢妙法摇摇头，叹口气，面色很是担忧，但是道：“书陌大概能找到她吧！”
　　南潜肃的眉头皱得很紧，神色间也很烦恼。
　　薛益自然也赶过来见礼。
　　三四个天南庄弟子和南淑英也赶出来询问小师妹的消息——虽然以后是大师兄的妻子，但都还是按现在的身份称呼。
　　南潜肃挥一挥手，道：“不必罗嗦了，你们大师兄会找到她的。我们还是先搬出耿府，还要去查探北卉教的事呢！”
　　二弟子杜直忙应声“是”，转身带着三个师弟去收拾行李。耿丽波很想挽留，但想他们大约已对父亲说过，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行人来到前厅，南氏夫妇带着弟子向耿绍宗及其夫人顾氏告辞，耿府三位公子耿伟、耿勇、耿志，及其两位儿媳张氏、刘氏也都来到前厅，耿丽波是最小的女儿，也是耿氏夫妇唯一的女儿。
　　耿氏夫妇等人将南氏夫妇、弟子送出前厅，正在彼此客气地辞别，杜直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师妹！大师兄带小师妹回来了！”
　　众人忙往门外看去，果见南书陌带着一个白衣少年正走进来。
　　玉萦雪半低着头，听见二师兄的声音，忙抬起头。
　　众人一时都呆住，半天也没人说话。
　　南书陌忙带着玉萦雪去见过师父师娘和耿刺史及夫人等。
　　耿丽波一见之下，立即呆住，一时不由觉得很是自惭形秽！真没想到男装的玉萦雪竟也如此叫人转不开眼光！心里也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天南庄上上下下从南书陌到南潜友兄弟、谢妙法和南淑英母女，甚至那几个年轻弟子，根本不对自己的美貌多瞧几眼，却原来是他们早已瞧惯了玉萦雪的绝世美貌，哪里还瞧得上自己了呢？与玉萦雪相比，她耿丽波只算得上是中人之资吧？玉萦雪的绝世风华，光芒四射实在叫在场的几位年轻女子相形失色，更让在场的年轻男子们都魂不守舍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年纪虽小，又是男装，容色却已如此绝丽，真是叫人难以想象她将来会是怎么样的美貌了！
　　耿丽波又见自己的三个哥哥都忍不住偷眼去看玉萦雪，虽然大哥和二哥都已成婚，而三哥耿志也是有未婚妻的，现在却还这样，不由有些不快。最可气的自然是那个薛益，他竟然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惊异和痴呆样子来！
　　耿丽波本来很想以自己的大家闺秀来弹压一下玉萦雪江湖人的出身的，可是，看到玉萦雪却似乎比南淑英还更知书达理，行止有度，落落大方，倒很觉得意外。不过南家虽非朝廷中人，但也是江湖名门大家，大约她从小就接受南家人教导，自该也有个样子，况且她一点也不骄矜，也自有她的好处。
　　谢妙法又是激动，又是嗔怪，忙拉着玉萦雪道：“雪儿！可真叫师娘急死了，你怎么不跟你姐姐说一声就离家，又怎么到现在才来？”
　　“师娘！我没事……”
　　南书陌道：“娘！雪儿还好，以后再说吧。”
　　顾氏已看出谢妙法对这未来儿媳的态度似乎比对其长女还要亲切，又见她确实乖觉可喜，自然也是极其热情地对待玉萦雪，要女儿也多与玉萦雪亲近亲近。
　　耿丽波也亲热地笑道：“玉姑娘，你瞧我娘，现在恨不得你是她女儿才好呢！”
　　玉萦雪正欲开口，谢妙法道：“丽波，瞧你们姐妹说话还这么客气，雪儿比你小两岁，直接叫她雪儿好了！雪儿，丽波就算是你另一个姐姐了！”
　　玉萦雪忙道：“是，师娘！耿姐姐，你就不用太客气了！”
　　耿丽波忙道：“南伯母说的是。只是玉姑娘是南大哥未来的妻子，到时候——”
　　“雪儿年纪尚小，也总要过两年才能成亲，不至于现在就这么见外啊！”谢妙法不以为然道。
　　耿丽波本来想说到时候还是要改口，却又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只觉得玉萦雪能叫自己姐姐也蛮好的，听了谢妙法的话，于是笑道，“南伯母说的，丽波从命就是。”
　　南淑英也是很高兴，道：“这下好了，我比雪儿大那么多，你们年龄相仿，更好亲热才是！”
　　玉萦雪道：“姐姐怎么这么说！我们姐妹多年情谊，怎么能以年龄大小来断定呢？”
　　南淑英笑道：“瞧你急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我出嫁以后，每次回家，要是书陌不在，总觉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竟也没个说话的人。这次，我们一起在洛州总要待些时日，丽波性情活泼开朗，你们一起玩乐，改了你平时寂寞的性子，该是多好！”
　　玉萦雪看了耿丽波一眼，对南淑英道：“姐姐用心如此，雪儿感激。”
　　耿丽波冲她微微一笑，道：“雪儿安静娴雅，倒是我很羡慕的呢！只怕我疯疯癫癫的，带坏了她，可就不好了！”
　　南淑英笑道：“怎么会？”
　　南书陌在与男子们谈天时，随意瞥到她们三个女子神态亲密，而玉萦雪也脸现笑意，不复往常寂寞孤独的模样，自然也就很轻松高兴。
　　谢妙法也笑着点头，携着玉萦雪的手，再次向耿刺史一家郑重告辞。一起到天南庄租住的一处房子——却是离耿府甚近的大荷花巷子尽头的一所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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