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腻[古风ABO]

　　十一、

　　早些时候，唐凌飞就颇感抱歉地告诉白翊风，他们要参加营中的年宴，晚上无法回来同他一起吃年夜饭了。白翊风点点头说知道了，倒也没有表现出失落的模样。

　　后厨听了安排使尽浑身解数，于是唐凌飞、白翊风还有吴谋三人在中午就吃了顿丰盛的年饭。

　　考虑到他们只有三人，菜的分量不多，品种却十分丰富，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蒜香烤羊排白翊风闻不得，便用油纸包好了，等两位武人带到路上吃。心细的厨娘知道白四公子口味清淡，更是准备了不少他喜欢的肴蔌，易克化的糕点，还有青川年夜饭会吃的元宵，汤汤水水的药膳也想得尤其妥帖。

　　北方的年夜饭多吃饺子，所以桌上主食就是各种馅料的饺子，这可对了吴谋的胃口。有唐将军在旁，吴谋的吃相还说不上糟糕，但白翊风也是家教良好，才没有对吴谋消灭饺子的数量和速度惊叹出声。

　　“在军营里吃饭，就别想着矜持。”唐凌飞颇为淡定地开口，而后用公筷夹了一个素馅的饺子放在白翊风的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个韭黄肉馅的，“你要是慢上一会儿，那些兄弟连菜汤都不会给你剩下。”

　　唐凌飞自己吃得也不慢，但对比起吴谋那夸张的速度来说还有点不够看，吴谋听了他说的话暗自翻了个白眼，唐将军可能是怕吓着习惯了斯文做派的白公子，所以在他面前没拿出真正的实力，他们这个小队的成员同老大抢饭吃，就从来没赢过。

　　白翊风吃的不多，盛了两三个饺子也是尝了尝味道就快饱了，他咬了一口勺子中的饺子，却被什么东西硌了牙。他下意识“哎”了一声，又小心地嚼了嚼，尝出那硬物的甜味来，白翊风眯了眯眼睛，有点儿开心：“唔，我刚刚吃到了一颗花生糖。”

　　“是吉祥馅啊，恭喜白公子了，新的一年日子更美好，身体更康泰，”吴谋还是有基本修养的，他咽下嘴里的食物以后才开始说话，“不过，为什么我没有吃到？”

　　“可能你吃得太快了，”唐凌飞瞥了吴谋一眼说道，“以前包铜板的时候你不也是生吞过一次么。厨娘怕又出现这种情况，现在的吉祥馅都改成栗子糖，花生糖这类的糖块了。”

　　在饺子里包铜板是祝福吃到的人财源滚滚，以前吴谋有幸吃到过一次，不过是等他卡着嗓子生生咽下去以后，才想起来它是不能吃的。这个意外使得铜板被唐凌飞剔除了吉祥馅的范畴，不过这也没让吴谋断了发财的念头——姜糖也是黄色的，像是金子。

　　包栗子糖意味着大吉大利，包花生糖预示着身体健康，北境苦寒，吃点儿甜嘴的东西会让人心情愉悦，来年更有奔头。

　　吃过午饭，白翊风便开始犯迷糊，待他睡下了后，唐凌飞嘱咐了家中可靠的庸常仆妇过来照看，而后他带着吴谋回军营驻地。

　　日落的时候，营地里炊烟直上云霄，在边城驻守的将士们日夜操练，一年到头也就这日能放松一晚，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肯定不是整营的狂欢，必要的守备和安保是不会少的。这些事儿都是轮班，负责此务的将士们也有丰盛的饭食，只是少了水酒。

　　北境边关苦寒，相较而言体质柔弱的坤泽更是稀少，有不少年长的乾元将士们已在边城同庸常属性的男女成了家。

　　抚军的赏赐已经发下来了，营里的气氛是少有的轻松而热烈，除却年轻的士兵还遥想千里之外的家乡外，多数战士们都聚在一起在谈论这一笔可以让家里人过个好年的额外收入。

　　大贞朝当今圣上是名庸常，当年先帝重病，各乾元皇子们互相倾轧，各派系臣子也少有人将那名性征为庸常的七皇子看在眼里，最后却是他摘了桃子。

　　七皇子于少时登基，得位来得名正言顺，手中也暗握着不少忠心臣子，自是不需要杀个血流成河来立威。可他接过的大贞是个不小的烂摊子，虽然达不到内忧外患的程度，但也是千头万绪令人头疼。幸好少帝比先帝更为勤勉善政，朝廷里也有清正老臣名将帮扶，一桩桩一件件的大小政事处理得妥贴稳重，颇有大家风范。

　　皇帝虽是庸常，但依然年轻气盛，他胸怀丘壑，意气风发地想要开疆拓土，亦是做到了礼贤下士，优待士儒，虚心向老将求教，不拘一格提拔年轻武将。可惜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保守派与激进派拉锯不下，这也是大贞最终与絜王庭签订盟约议和的原因。

　　在皇帝以雷霆手段砍了一批胆敢向运往边城军粮饷银动手的人的爪子后，众人便心知肚明，大贞与絜族王庭终有一战。因此，大贞朝武人的待遇都挺不错，军汉们对朝廷还是怀抱好感的。

　　唐凌飞没有去参加除夕的年宴，要是唐将军在宴饮上露脸，参宴的任何一人都不会放过他，非要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才罢休，他的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么灌，估计等到第二天唐凌飞都不能自如的活动，他还想带白翊风去看云州特有的新年灯节，那可不能错过了。

　　于是，唐凌飞果断领了守备的差事，和他换岗的兵将倒是挺开心的道谢。

　　午夜之时，远处的城里开始喧闹起来，爆竹声此起彼伏，漂亮的烟花在黑沉沉的夜幕中绽放。唐凌飞仰头看着一朵一朵的花火，寒凉的夜风吹拂，落下的烟星如雨。

　　他心中想的是宅中的好友，不知道白家小少爷是已经安稳地睡下了，抑或同他一样，遥遥欣赏绚丽夺目的烟火。

　　“唐将军，新年好。”和唐凌飞同队的守备士兵也在看着烟花，他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庸常，笑呵呵的样子看着憨厚。他只是个伍长，与唐凌飞这位上官也不熟悉，同他说话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士兵还是向唐凌飞打了招呼，嘴里说着新年吉祥话：“愿将军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新年吉祥，”唐凌飞将长—枪顿地，朝他拱了拱手，也是一笑，“万事如意。”

　　等到唐将军轮班歇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大多数守夜的百姓也歇息了。他骑着马穿过安静的街道，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灯笼，灯笼随风摇曳，透露出一股儿人间烟火气。

　　唐宅也不例外，大门口挂着火红的灯笼，新帖了桃符，墙角处堆了几堆爆竹燃尽的红色碎屑，可以想象那是一副多么热闹的景象。

　　新年夜的唐宅并不特别冷清，除了那些做完了活计，便离开宅子回家过年的帮工们以外，还有许多在此安家的侍者仆从会在外院做工。唐凌飞又是个心善厚道的主家，管家发了年钱之后，那些仆从杂役各个感恩戴德，喜不自胜。

　　唐凌飞在厢房换了外衫，又打水清理了一下自己，才走进暖阁。暖阁依然弥漫着药草的气味，不过已经淡了很多。白翊风迟迟没有提让唐凌飞搬离隔间，也没有说过未结契的乾元和坤泽不该如此接近，唐凌飞也就按照原样住着，他待白翊风同对方还是庸常时没有两样，也刻意不去注意对方散发出的缠绕血气的梅香。

　　暖阁门口燃着一盏烛灯，似乎是白翊风特意为晚归的唐凌飞点的，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房间，迎接着唐将军回家。

　　床榻上的白翊风睡得正香，一头缎子般的乌发散乱在软枕上，侧躺着的姿势只露出他一小半脸颊，他的睡姿很安分，蜷缩在锦被里一动不动的，只在唐凌飞走近的时候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唐凌飞莫名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不远的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向隔间走去。

　　他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便拿了起来。上面写的是一首贺年的诗，诗尾加了一行吉祥话，落款是白翊风赠唐凌飞。

　　最后的最后，还有白翊风出的题：唐兄可看出来这是哪位大家的笔法？

　　唐凌飞哑然失笑，他看着裹成白团子的身形摇了摇头。

　　“新年安乐，小白。”唐凌飞朝着白翊风轻声祝福道，燃着的灯烛微微摇曳，哔剥乍响，暖色的光隐隐约约映亮了床帐。

　　唐将军收了信纸将其叠起来，这个谜题还是留待明日再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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