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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
阿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微曲膝盖向他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大人。”刚刚说完这句话,她的膝盖猛地一痛,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双膝重重砸在地上,传来的疼痛感不禁让她脸色一白。
阿鲛惶惶抬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一眼撞进他深幽无底的眼睛。
“胆子可真大,本督下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竹林,你是自寻死路还是仗着圣上的赐婚肆无忌惮?”
阴冷的嗓音响彻在她耳旁,铺天盖地的杀意压得阿鲛额间滴下一滴冷汗,她还真不知道这片竹林是禁地,不然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进来啊!
不论如何,面前的人不是前世那个愿意为了救她舍弃一切的人,即使帮了她一两次,可是大婚那日她就知道大人心里的人并非是她,而她又无意占了大人身边的位置,想必早就恨极了她,如此一来,定然不会好说话,这擅闯竹林之罪可真是捅了老虎窝了,这般想着,阿鲛心下一片灰暗,她颤颤巍巍抬头,决定再补救一番,“大人,奴婢并不知道此地不可进入,求大人念在奴婢初犯,饶了奴婢这一次。”
说罢,阿鲛重重磕在了地上,亭子里的魏出未曾抬眼,只听声音就知道她这一下有多重。他久久不说话,手上不知何时把玩着一把匕首,指腹轻轻压着刀刃,洇出一丝鲜血,鲜红的血在他玉骨一般的手上两厢交映,莫名沾染上一丝妖冶。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匕首对准那道伤口再一次狠狠压下去,汩汩的鲜血再一次流出,染了满手,颤栗的疼夹杂着兴奋,就这样过了许久,魏出终于抬眼看她,掩饰住眼底微微的猩红,阿鲛始终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他摩挲那个受了伤的手指,一股细微的铁锈味散开,右手一掷,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贴着她的耳畔划过,割下一缕发丝。
还不到杀她的时候。
阿鲛只觉得后背汗毛耸立,只听铮鸣一声,她的一缕头发轻飘飘落在了地上,阿鲛僵着身子扭头去看,只见一把匕首钉在她身侧的一棵竹子上,匕首下的竹叶青还在挣扎扭动,若非大人出手及时,这蛇就会咬到她了,阿鲛心下一阵庆幸。随后就听见大人压抑着的声音,“滚出去!”她好像从中听出点颤抖,转而一想,许是听错了。
阿鲛不敢久留,刚刚转过身,就听见大人一句慢悠悠的“站住。”,阿鲛只得停下来,慢慢转过身,魏出一双眸子肆意打量她,目光最终停留在她怀中。
魏出冷笑一声,“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她身子一僵,脸上有些为难,含糊道:“大人,这些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魏出冷冷盯着她,丝毫不为所动,阿鲛眼见着过不去了,眼中露出一丝羞意和尴尬,慢慢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
草木灰被包裹着,装了鼓鼓囊囊一大袋,“打开。”阿鲛咬着下唇,白玉似的脸上弥漫上一层红晕,见大人这般坚决,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与此同时,阿鲛的头也深深低下去,丝毫不敢看大人的脸色,就算大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确实知道的,一想到用作那方面的用途,阿鲛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魏出瞥了一眼那包裹中的灰烬,习武之人五感远超常人,即使隔着这一段距离,他也嗅出了那是草木燃尽时留下的,他眼中带了一丝疑惑,眉头轻轻皱着,看着阿鲛的样子,不大明白不过是一包灰烬,何至于此。
不过既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不用他过多费心。他挥挥衣袖,“下去吧。”
听了大人这句话,阿鲛再也不敢多留,抱着草木灰面色赤红地退了下去,直至出了竹林,阿鲛才觉得活过来,面上的烧灼感略略降下,一想到刚刚离开时大人眼中尚残存的一丝疑惑,原本心中的惊惧竟烟消云散,反而觉得大人有丝丝可爱,嘴角泻出点点笑意,带着莫名雀跃的心情回去了。
阿鲛推开门,碧枝正好在屋里,听见响声,一回头就对上她满目笑意,被阿鲛的笑感染,碧枝也不禁带上一丝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就是回来的路上看见两只猫儿打架,瞧着挺好笑的。”
“猫儿?”府上何时有猫儿了?碧枝一脸疑惑,但看着阿鲛说得不似假话,也就打消了疑心,许是不知从那里跑进来的吧,也就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对了,再过些日子就是花灯节了,那天是不允许出府的,所以在这之前,咱们府上的婢女若是有想要购置的东西可以跟着采买房出去,但是人不能太多,我寻思着明天没有人出去,你若是方便,与我一处可好?”
“花灯节?”阿鲛抬头,跟着重复了一遍,眼中是明亮的光,她自上岸来几乎都被困在宫中,更遑论过人间的节日了,这会听见可以出去,哪怕只是购置些东西,也足以让她雀跃。
“那就明天出去吧。”
*
第二日,风和日暖,碧枝和阿鲛跟刘管事告知了一声后就随着采买房离开了府上,待人走后,刘管事这才收起笑眯眯的表情,他向大人禀报后,原以为不会放她出府,谁知大人竟然毫不在意,当真是把她当做婢女,于此,刘管事心里也有了个度,知晓该如何拿捏里面的分寸了。
刘管事捋捋胡子,摇头晃脑地走了回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举目望去,偶尔有两三个孩子追逐打闹,高低起伏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热闹的氛围,阿鲛好奇地四处看,碧枝在一旁看着,虽说也是兴奋,可毕竟每年都能出来,比宫中尚好一些,倒是比阿鲛更淡定。
“便于此分开吧,正午三刻时在这里集合,我们一起回府上。”采买房的掌事太监如是说,阿鲛待在府上时日不长,却也知道,除了浣衣房和掌勺的庞娘子是女子外,其余负责大人日常的都是太监,这让她想到那日碧枝跟她说大人不喜女子近身,果真如此,若非这浣衣之事男子做不好,怕是府上再无女子。
阿鲛和碧枝点点头,等他们先走了,二人这才压抑不住眼中的兴奋,沿着街边小摊一个个看去,阿鲛看了几个就被路边的小吃吸引住了,尤其是那个叫糖葫芦的,几个红红的果子串在一起,外面裹上淡黄的糖浆,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她来府上未满一月,自然是没有月例的,好在她在宫中攒了不少私房钱,这会花起来也不心疼,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都是值得的。
阿鲛拎着那串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在她味蕾上炸开,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一脸满足,想叫碧枝,转身却一愣,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碧枝?”阿鲛拿着糖葫芦穿梭在人群中,始终不见她的人影。阿鲛思忖着,许是先去买东西了,走散了也无妨,最后总归是要到集合的地点的,这么一想,阿鲛便放了心。
无非阿鲛这般想,早年西厂刚刚建立时,京城拐卖孩童女子的甚多,就连当今皇子私下游玩时也差点被带走,圣上知道后大怒,当即下旨肃清京都,领下圣旨的正是以魏出为首的西厂,不出七日,京都上上下下风气一正,此后再无拐卖的据点,西厂也由此出了名,随着出名的,也有魏出的铁血手腕。
但凡在京都生活过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魏出是以何令人发指的手段揪出那一伙人的,堪称惨绝人寰。
阿鲛随意逛了逛,买了些针和布料,细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买的,正打算回去,余光忽然瞥到一家书肆,阿鲛的脚顿了顿,转而走进去。
这家书肆不大,一眼就能看了个全,比不了其他大的书肆,但胜在整洁干净,一本本书籍排列有序,看着极为舒适,不知店里是否熏过香,到处弥漫着一股清雅的竹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阿鲛本以为书肆里只有四书五经之类的,没想到却看见了各种各样的游记,她当时眼睛一亮,随手从中拿出一本,随意翻看了几页,不料竟然入了神,直到掌柜的叫她,才恍然惊醒,还意犹未尽。
“姑娘,这书你是买还是不买?”掌柜的犹疑地问了一句,他这书是用来卖的,若是都白白看了他还挣什么钱?
“买的。”阿鲛看懂了掌柜眼中的意思,脸上一燥,慌忙拿出腰间的荷包。这时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掌上摊着一两银子,阿鲛愣了愣。
“我看这位姑娘也是爱书之人,恰巧我也极爱看书,今日与姑娘相逢也算是缘分,不若我便替姑娘付了吧。”
那声音泠泠如溪水,阿鲛顺着声音看去,那公子一袭白衣,一手拿了两本书,温雅的眸子所到之处皆是暖春,淡色的薄唇略略勾着一抹和煦的笑,芝兰玉树,君子如玉。
阿鲛一时看呆了,直到对方狭促地笑了笑,这才回过神,顿时感觉耳根上一片火热,看人家还被正主抓到,挺尴尬的。
“怎可劳烦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阿鲛推拒着,忙取出荷包里的碎银,递交给掌柜。
白衣公子见此也不欲过多纠结,只含笑淡淡点头,正想多说什么,阿鲛却轻呼一声,朝他略一致意,匆匆忙忙离开了书肆,白衣公子抬眸看向天光,已经正午二刻了。
他朝掌柜点头,走出书肆,向阿鲛离开的方向望去,嘴角依旧是那抹和煦的笑意,只是眸中颜色深了些,这一点略微的变化,却让他整个人发生了变化。
“……真是巧了。”他口中喃喃,轻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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