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

　　这是姜玉第一次独自从山上的别墅下来，这几个月来她每次出门回来都是坐在车的后座，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

　　她穿着厚实的黑色羽绒服，头上戴了毛线帽，耳罩手套口罩都戴上了，只余一双眼睛。路上也有几栋别墅，路两旁的绿化很好，但因天气原因不少叶子都已经光秃，还有一些已经结了霜，淡淡的一层霜白。

　　寒风吹过姜玉的眼睫，她反倒将眼睛睁得更大，盯着路两边的景色看，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太久没有这样出门，每天不是做题就是做题，她骑着自行车感受着风刮过脸颊，居然觉得有种自由的感觉，胸口都是轻盈。

　　路上看见有一栋别墅门口整齐的放了数盆栽种了鲜花的盆栽，淡黄的花瓣簇簇摇曳，颜色鲜亮，在这冷清的路上直直撞入人的眼球，是文心兰。

　　姜玉刹了车，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等下了山已经是二十分钟，姜玉按照手机上搜的地址继续往前骑，骑了十分钟左右，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

　　她打算给边则卖花当做生日礼物。

　　花店老板是个年轻女孩，正戴着围裙蹲着修剪花枝，听见门推开的声音站起来朝她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花店里开了空调，姜玉取下了口罩和耳罩，问：“男孩子过生日送什么花比较好呢？”

　　小姐姐放下手里的剪刀，笑道：“是送男朋友吗？”

　　姜玉摇头：“不是，是……朋友。”

　　—

　　边则将车停在会所门口，他前几年的生日都是在这里过的，虽然来得很早，但是会所的工作人员认识他，带他进了预定好的包厢。
　　包厢已经布置过，气球彩带都有，墙面还用气球贴了一个“Happy birthday”。

　　边则视若无睹，不到二十分钟，方肖文就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早？我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呢。”方肖文手里提了刚买的咖啡和三明治。

　　这家会所方肖文是合伙人之一，他一成年就开始投资，大学还没放假就坐飞机回来给边则过生日。

　　方肖文比边则大一岁多，但两人从小就认识，关系很铁，虽然方肖文上大学了，但是关系并没有因此疏远。

　　“下午要回去，所以早点过来。”边则拉下冲锋衣的拉链。

　　方肖文：“你真要回去啊？还真要和你继母继妹一起过生日？”
　　方肖文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边则之前在手机里提起那对母女时的口气不太好，他以为他不喜欢她们。

　　边则笑了笑，“她们其实人不错。”
　　方肖文：“你爸呢？”
　　边则的笑淡了点，“他？我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估计在外面和他情人儿子一起过吧。”

　　“不是，你爸带了人回家，你还多了个继妹，他不回来？”方肖文不是很懂。

　　边则伸手从桌子的抽屉里拿了包烟，抽出一根，没点，就这么咬在嘴里，“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我觉得她们可能和边晟远不是那种关系。”

　　“总不能你爸带她们回家是为了膈应你吧。”
　　边则轻嗤一声，“别说他了，倒胃口。”

　　方肖文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行，不说他了，你那些朋友什么时候来？”
　　“中午吧。”

　　边则过生日都会邀请班上的同学过来，他人缘不错，每年过生日班里大半同学都会来，尤其是女生无一缺席，方肖文每次都要帮他把礼物暂存着。

　　中午十二点过，蒋明泽也来了，接着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人。

　　凡是来的女生手里都拿着礼物，有围巾手套，还有书籍或是打火机，大家的家境都不差，买的礼物也都不是很便宜的东西。

　　包厢吵嚷起来，还没上菜，大家坐着聊天玩游戏。

　　蒋明泽坐过来，拍了拍和边则一直说话的女生：“让我和我兄弟说几句呗。”

　　边则长得帅，虽然有时候有点不好接近，但是在学校还是很受欢迎，尤其是他前一段时间染了白发，不少人都认为他相当酷。

　　女生坐到了另一边，蒋明则坐下，“你这个寿星不说几句？”

　　边则靠在沙发上，懒懒一笑：“有什么好说的。”

　　“还是这么酷，对了，方肖文呢，你在那边做什么，过来过来！”

　　方肖文对和他说话的女生抱歉一笑，指了指那边，然后走过来坐下。
　　“操，你可别打我们班女生的主意。”蒋明泽骂道。
　　“就聊几句而已。”方肖文笑得不行，“我有女朋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明泽：“知道什么啊，你不是分了吗，又重新谈了？”
　　“嗯。”方肖文从桌上拿了颗枣放进嘴里，“才谈了一个月。”

　　蒋明泽翻了个白眼，“你这都第几个了，别下次又换了。”
　　方肖文哈哈笑了起来，“别太羡慕哥。”
　　“滚。”蒋明泽拍了拍边则的肩膀，“我边哥和我一样可纯洁的很，别带坏我们。”

　　边则被他们的插科打诨逗笑。

　　方肖文脸上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你边哥和你可不一样，人家想谈就谈，你那个暗恋的女生在这里没？要不要我给你表白？”

　　蒋明泽被抓住了把柄，眼睛下意识往包厢某个位置看去，而后赶紧收回视线，“行行行，我错了，你别搞我。”

　　方肖文哼笑一声，又问边则：“你呢？没有喜欢的女生？”
　　他可是注意到不少女生的视线都似有若无地往这个位置瞥过来。

　　“没有。”边则不知为何顿了一下，“现在不想谈。”

　　……

　　一点钟，服务员送菜进来，还有两箱啤酒，班里的学委带头给边则说了句生日快乐大家就开始动筷。

　　吃了一半，服务员又推了一个大蛋糕进来，边则没有许愿吹蜡烛的环节，直接切了大家分着吃。

　　不少人都喝了酒，玩游戏的玩游戏，唱歌的唱歌，还有人继续在吃东西。

　　边则去了卫生间一趟，回来坐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霸占，他坐在靠门的沙发边上，整个人变得十分懒散。

　　蒋明泽跑到自己暗恋的女孩那一堆玩游戏去了，方肖文在外面和女朋友打电话，他一个人坐在这儿，眼睛盯着包厢上面的吊灯。

　　好无聊。
　　有点没意思。

　　前两年生日也是这么过的，但是边则记得自己应该没这么无聊。

　　包厢里这么多人，大家脸上都是笑容，这么热闹，他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呢？

　　边则低头看手机，手指无意识点来点去，等他回神才发现自己居然点进了和姜玉聊天的页面。

　　女生的头像是蓝色底的天空白云，大团大团的白云如棉絮看上去很柔软。聊天框里显示的是两天前她向自己借物理试卷。
　　边则记得自己走前姜玉站在房间的阳台看他，她这会儿在做什么？

　　她们吃饭了没有？
　　王姨说要给他庆生，做一顿大餐，这会儿估计应该做了不少吧。

　　边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姜玉。

　　他一会儿想起姜玉今早站在阳台的身影，好像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一会儿又想起她在车里背单词的侧脸，鼻尖翘翘的有种很独特的漂亮，又不知怎么想到她睁着那双清亮的眼睛说出“你是不是有鼻窦炎”这句话，那时候她的表情很认真，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怼人。

　　想到这里，边则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边则。”
　　他这才发现身边坐了英语科代表，女孩穿着昂贵的裙装，脸上化了淡妆，正笑着看着他。

　　边则有种被打扰的感觉，笑容收了起来，“没什么。”

　　英语课代表将头发挽到耳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边则，一直没问过你，你打算出国读书吗？”

　　班里有大部分同学的目标都是国外有名的高校，她知道不少人的目标院校，却唯独不知道边则的，他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参加IELTS和TOEFL之类的考试，也在准备SAT，但却从不谈自己未来的计划，谁也不知道他准备去哪里。

　　边则回她：“不出国。”

　　英语课代表听了脸上出现了失落，她是要出国的，她喜欢边则，但是如果他不打算出国……女孩说了声“这样啊”，没一会儿就走开了。

　　边则又拿起了手机，他觉得更无聊了，于是手指自发动了起来，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蛋糕做好了吗？】

　　过了五分钟那边才回。
　　【还没有。】

　　【你又在房间做题？】
　　很快。
　　【没有，我在厨房和王姨一起做蛋糕。】

　　边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句话感觉有点奇怪，那种没意思的无聊突然注入了什么奇妙的东西进去，他嘴角无意识勾起。

　　【做的什么蛋糕？】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了保持神秘？】
　　【嗯。】
　　【好吧，那我勉强期待一下了。】

　　姜玉没再会他了，大概继续去做蛋糕去了。

　　边则不怎么喜欢吃蛋糕，他已经很久没期待过生日蛋糕是什么样了，就连刚才准备的那个大蛋糕他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但这会儿他开始想姜玉会做什么蛋糕。

　　没有在刷题，而是在做蛋糕。

　　边则起身，他突然很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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