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祸水

　　魏恒见太子没有发问，反而看着冒着寒气的宝剑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就要继续说话，李阶淡淡吩咐：“知道了，你出去吧。”

　　魏恒不觉得李阶知道，但见李阶转身往里走，没想搭理他的样子，也只得离开。
　　魏恒反思了一下，李阶一向自视甚高，指责他太子府不干净，岂不是指责他无能？

　　这样一想，魏恒惊出一身冷汗。
　　好好的话给他说成了这样，他觉得有些懊恼。又觉得因为自己弄巧成拙，没能告诉李阶穆棠照的处境，他感到有点愧疚。

　　于是他特地拨了人，帮他看着穆棠照。
　　穆棠照察觉到魏恒的帮助，感到安心又感激。

　　闲暇之时，她为魏恒纳了一双靴子，用了黑色的缎子做鞋面，柔软的棉花填鞋底。花了她好长时间，做完以后，她举起来一看，黑色缎面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她很满意。

　　她其实在女工方面不是很出色，但是看着完工的作品像模像样，连那针脚上的不完美也再也看不见。
　　这双靴子在第二天穿在魏恒的脚上。

　　魏恒在李阶书房之外例行站岗，他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走来走去，同僚们向他投去艳羡的目光。
　　有女人给魏恒送靴子，还是府中的大美人。那微微泛光的缎面闪住了侍卫们的眼睛，他们完全看不见粗糙的针脚了。

　　魏恒巡逻到书房门口时，听见李阶在里面说话：“魏恒进来。”

　　魏恒推开门走进来，李阶注意到魏恒今天的走姿有些微妙的不同。他还没领会到这不同的原因，视线就向下移，看见魏恒那双崭新的靴子。

　　魏恒是个朴素的人，不喜张扬。他那靴子虽然是黑色的，但是相对魏恒的衣服来说，也太过闪耀。
　　李阶首先是感到疑惑，然后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

　　他本来是被外间不断走动的魏恒打搅到了，要把他弄进来问个究竟，今天魏恒到底有什么心绪不宁的事。
　　看到魏恒满面春风的样子，再看到他脚上那双靴子，李阶心里就清楚了八九分。

　　他轻松愉悦地问：“新靴子？哪家姑娘做的？”
　　魏恒一愣，然后立刻摇摇头：“不是，殿下……”

　　他想解释不是李阶想的那样，可是反应过来李阶并没有多说什么。唐照姑娘也不一定是这个意思，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李阶挥挥手赶走他，他懒得看见这些沉溺温柔乡的愚人，只在魏恒将要出门的时候补了一句：“不要再在外面走来走去了，有点烦人。”

　　魏恒一顿，然后溃逃出去。
　　他吩咐好在外站岗的侍卫，他打算出去溜一圈，不是为何见谁，他只是太闷，魏恒这样想。

　　他“无意”地碰见了穆棠照。
　　穆棠照正抱着两个大花盆，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摇摇欲坠。魏恒赶忙上去，接过穆棠照的大花盆。

　　穆棠照看着魏恒过来帮她，本只想让他分担一只花盆的，却被魏恒大包大揽一把都接了过去。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小小梨涡，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

　　这次不是故作样子的。
　　穆棠照微笑着说：“这么多天，多谢大人了，福全再也没有找上我。”
　　魏恒躲过她的眼神：“我没有做什么。”

　　穆棠照抿嘴一笑。

　　魏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还没有谢谢你做的这双鞋，一定很费工夫吧？”
　　穆棠照摇摇头。

　　魏恒说：“以前小林还和我炫耀别人送他一对护膝……”

　　他那个姓林的同僚，总是嘲笑魏恒能把姑娘吓跑，日常对他炫耀自己的桃花运。这次听说唐照姑娘给魏恒送靴子，眼珠子都要吓掉了。

　　魏恒话说出来一半，本是为了表达这双靴子对他的意义，却说出口觉得不适合。
　　小林那是相好送的，自己怎么能这样唐突唐照姑娘。

　　穆棠照见他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了魏恒一眼，马上状似领悟地：“是了，天气渐冷，大人需要一副护膝，”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七天后未时，还是在这里，我把它给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恒反应过来就要拒绝。穆棠照从他手中只是接过花盆，然后笑着走了。
　　魏恒出神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不远处，隔着一丛矮树，王德弯着腰笑道：“哎呀呀，没想到魏大人也有这种痴笑啊。”

　　他边上站着的是负手而立的李阶，王德看着他，李阶应该是没有表情的，可是边上一株大树枝桠的阴影刚好盖在他的眉骨上，让他看起来有些莫测。

　　王德听见李阶轻轻哼了一声道：“没想到看中的是这个女人。”
　　他说完，就一甩下裾，踩着枯枝走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得王德耳朵有些不舒服。

　　王德满头雾水，不是来看魏恒热闹并取笑他的吗，怎么就走了，还是自己又一次领会错了太子的意思？
　　不过他没有多想，连忙迈着腿跟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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