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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告身
第十节
原州？平凉尉？
原州！平凉尉！
饶是沈韵早已有些不良预感，在接行礼之前做好了准备，也不禁一阵晕眩，觉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面前吏部使冰冷的目光却在清楚明白的告诉她--
没错，便正是那虽在京畿道，却隶属边陲，与强敌吐蕃相邻，几乎年年往户部报边患，穷得除了吐蕃人就只剩黄土的原州平凉县。
对于这道吏部符，沈韵尚在震惊中，一旁旁观的女官们却是按捺不住了骚动。
虽然秘书省都是女官，但是经进士明经一路考取上来的，又有哪个不是聪慧过人，博闻强记的。
平凉或许有人不知，然而原州是个什么所在，却是无人不晓。大周立国百余年，即便是贬官流放，也没有把女官扔到边陲之地的先例，当即便有年轻气盛的女官脱口而出:“这算什么转迁，分明逼人辞官罢。”
女官年轻气盛没有忌讳，一贯和气的陈省监脸色却是难看得很，狠狠的扫了一眼那位女官一眼，示意其不得妄言。将沈蕴转平凉尉站在女官层面上来说，着实是对女官群体的一种挑衅，然而这其中原由……
面对女官这般言语，那两名吏部使似乎并不生气，却只是冷笑，其中一人拉长调子，用一种似是模仿又像是在嘲讽的语调说道：“人可往，我亦可往，我大周疆域之内，又何处不可去，去不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也无有典故在其中，堂中一干人都是面面相觑，不解其中之意。沈蕴亦是其中一员，她不解抬头：“敢问贵使？”
“便是告知于你。”另一位手持告身的吏部使踏前一步：“敢去能去，便接了这告身，不敢不能，便快些辞官回家种地…不不不。”此人阴测测一笑，续道：“对着你这位女制头，应当说回家奶孩子去罢。”
“狂徒！”
“欺人太甚！！！”
秘书省群雌粥粥之所在，这辞官回家奶孩子的话语一出，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别说之前便已愤愤不平的青年女官，便是稳重如周光誉，与小吏部关系密切如张绣，也开始面露愤愤之色了。
女官志气并不求衣紫腰金，在如今的大周，也算是普遍是事实，然而被人说只该回家奶孩子，却也是这干或科举或门荫出身，家世学问才干总有一样出众的女官们所不能忍的。
面对一二十女官的愤愤不平，这两名吏部使却是视若无睹，只斜眼瞧着沈蕴，一搭一档的应和着：“沈君，吏部告身已下，再不接，就请自己去选官院里上辞官表罢。”
“沈姐姐，这告身接不得，咱们陪你一同去选官院，问问凭什么让你去那等地方。”之前那气盛女官站将出来，招呼着同伴：“这群臭男人分明是嫉妒姐姐夺了制头，使这等下作手段要逼你辞官。”
“正是，正是……”
“是不是以后我等女官，抢了男人的风头，就都要去边地送死。”
同仇敌忾有时并不因人，却是因为同情。
“省监，少监，吏部这份告身着实蹊跷不说。”周光誉越众而出，一揖道：“只是这两位吏部使者，言语孟浪，欺辱女官，蔑我秘书省，却是大大不应当，以至同僚不平，还请省监少监主持公道。”
“请省监、少监主持公道”
“我等附议。”
周光誉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质疑告身，毕竟再不合理，也是吏部颁下，尚书画过花押的，不接告身就是抗命，日后与吏部撕扯起来，总是一条绕不过去的过错。而把矛头放到两名吏部使的态度上，就要好得多，此时把水搅浑，让沈蕴有足够的借口不接告身，而后事情闹大，女官在朝，总是还有些绯衣高官，为着女官一系在朝的延续，肯出头帮一帮沈蕴的。再说，沈蕴夫婿不还是监察御史里行么……
“请省监示下。”少监面色也是难看得很，只是身份所限，并不能多言，此时周光誉递出梯子，她自然要紧紧跟上：“下官以为，两名主事之言，着实不妥得很。”
少监这么一说，态度便是再明白也不过，周光誉一等女官都不禁露出喜色，更有强悍者开始摩拳擦掌，预备只等省监一声令下，便挥动粉拳，把这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赶出秘书省。
被寄予厚望的陈省监却让人失望了，一叹后面带悲悯的看向面带迷茫神色的沈蕴，道：“沈君，且接告身罢。”
“省监！”
“省监！”
…………
陈省监没有回应省中女官们的呼唤，转身向那两名吏部使，沉声道：“二位慎言。”
“诺。”
再是有人撑腰，不在一部，八品主事对上三品省监，总是心有畏惧的。两名吏部主事齐声应了，语气便也不如之前那般叫人生气：“沈君接告身否，若不接，某等便回部复命了。”
“光华……”
“沈姐姐……”
在一干女官的关切注视下，依旧面带迷茫的沈蕴长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吏部主事手中那卷告身，双手平托，目光坚定：“沈蕴谨受命。”
沈蕴这一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短短五字被说出后，回绕在公事厅中嘈杂喧嚣立时便消弭无声，所有人都不再出声，目光紧盯着那一卷被吏部使放在沈蕴手中的告身上。
完成了使命的两名吏部使几乎是被轰出秘书省的，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吏部官员都会成为秘书省的不受欢迎对象。连引路的皂隶也都是一脸嫌弃，以至于引着两人出去时，连大门口都不愿送出，啐了一口便快步走开。
之前在秘书省嚣张跋扈的两名吏部使却没有理会这些细节，只站在门前望着一道匆匆而入的青色背影：“那人是不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
“应当是，我记得是姓郑……”
“看来御史台的消息也不慢啊。”
“那沈蕴竟然敢接告身，却是让我没想到。”
“接了告身也未必敢去上任，便等着看罢。”
一路议论，二人转身向吏部选院行去，而之前匆匆而入秘书省的青衣官员却已行到公事厅前，拦住一名杂役，急切道：“某乃监察御史郑林，要见沈校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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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接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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