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满膏肥

　　听着马桶冲水的声音，裴青放下手机歪头瞅着卫生间的门。果不其然，在一阵水龙头流水声之后，谢雨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抬头就看到那张相貌不错的脸此时正对着自己，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哪怕是隔着镜片，也能看出其中的探究和好奇。

　　“我妈妈的电话！”他晃了晃手机，塞进裤兜里：“老郭好几个电话给我，我还没打过去。”

　　“我看到朋友圈的那个了！”裴青的直接让谢雨愣了一下。他抿唇忍着脸上的笑意：“是吗！”

　　“嗯！”裴青认真的点点头，捏着手机走过去拉起谢雨的手，两只手叠加在一起。裴青修长饱满的手对比谢雨干瘦的手，怎么看都让谢雨想要抽回来。但奈何裴青挤在一边不让他抽回去。咔擦一声的摆拍，谢雨揉了揉手指有些别扭的看着对方认真的发朋友圈。

　　裴青发好朋友圈，拿给谢雨看。只见照片下面配话：

　　会养胖的！

　　他扭头看着谢雨，讨喜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我去看看徐亮那小子收拾好了没有。你把行李箱装一下，虽然用不上就只能带回去。”

　　谢雨看着他耳垂和后颈的红润，知道是有些害羞也不恼他。只是应承的嗯了一嗓子。他还需要给老郭打电话，了解一下到底发什么什么。毕竟他说出去约会的时候，老郭可是支持的。除非是下面那些新来的小孩儿无法处理，否则他应该不会找他。

　　裴青整理好东西准备去接行李箱的时候，就看着谢雨拿着手机一脸严肃的盯着看。他没有好奇的凑过去，而是故意加重了脚步声，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到前面。谢雨听到声音，一边看郭保国发给他的资料一边跟着走。坐到车上，裴青给他挂上安全带的时候，才听他说话：

　　“能直接开到蒲县吗？”谢雨将手机调到郭保国的联系方式上准备拨通。裴青刚开车出了不远听他这么说，抽出一个平板打开导航：“怎么？那边出事了？”

　　“具体的还不清楚，郭队他们都在那里。给我的照片拍的不是很好，说是一人买了老乡的房子准备改造成民宿。结果挖出不少遗骨来。你要是不忙就送我过去。不过可能会要在那里待到明天了。”谢雨捏了捏鼻梁，他看到裴青拿出导航就知道不需要客套太多。这几天的接触，他就发现这个人好的出乎意料。

　　沉稳、灵敏，心思细腻的同时还尊重他人。有很好的教养和情趣，|性|格上有些直接但看得出，这种直接是分人的。而恰恰这份直率，很对他的胃口。

　　裴青弄好导航开车上路，此时阳光金灿虽然偏西到底是夏季。打开窗户，林间的凉风吹来很是舒适。他拿出口香糖倒了两块，塞给谢雨一块自己吃一块：“杀人魔的老巢？”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一些陈年旧案什么的。比如失踪人口一类的，还有前些年特别有名的一些。有的案子因为没有尸体作为足够的证据，还有案发现场的问题等。都被拖拉着。”谢雨拨通郭保国的电话，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应：“喂，小谢啊！”

　　“你们还在蒲县吗？”

　　“在，目前小田他们几个在清理。目前光发现就有六个坛子，里面全是。都是陈年的，有的腐蚀过度只剩下骨头的。地板下面也有。这主人家是到了血霉了！”郭保国的口气听得出他对此事的无奈。

　　“他们怎么发现的？”谢雨想着犯罪者的思维方式，肯定不会留着 各种尸体等着警|察在日后几年甚至十几年后发现。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是有足够的自信就是罪犯自己也忘记了这个东西。

　　“这是村里一个五保户的房子，老人去世后就归到了村里所有。这些年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人也少卖也卖不出去加上地处偏僻，就这么放着了。不过背山环水的，小风景还不错。这不是这些年民宿发展的不错吗？几个大学生就约好了一起弄。这找了装修队，还没有铲平呢就被发现了。”郭保国对此也是无奈，村委会收了不少钱，结果却让人家这生意日后都没法做。日后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他随意走了两步：“初步判断不是第一抛尸现场，而且村里走访说，这些罐子五保户在世的时候就有。一直堆在柴垛子里，脏兮兮的也没人要就没人管。风吹日晒的。死亡时间什么的，还得等你过来。”

　　“我们正往那里去，哪个村？”裴青听着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凑到谢雨边儿上大声询问。他是司机，总是要知道路况的。

　　“蒲县那边有一个高速交叉口进国道的，上国道有一个标识牌写的刘家村。要进山，他们这边的路不是很好走的时候慢一些。”郭保国一听就知道是裴青的声音，他僵硬的扯了扯笑：“不好意思啊裴老师！”

　　“没事，你们聊。我开车。”裴青单手推开谢雨举着手机的手，前面有两个弯道还是注意些好。

　　谢雨比了一个知道的手势，继续同郭保国了解整个案件的详细事情。

　　“主要还是将遗体全部带回局里，不是很好分离吗？要不就先让小田那边不清理了，只是挨个采取碎片样本，送回去做基因鉴定。连夜做，做完了送到数据库中做吻合对比。”一听连房屋里面都埋着不少，谢雨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这边说了意见，那边似乎有什么新情况就不得不挂断电话。

　　他放下电话，脑子里回想着郭保国的话捏了捏手指。裴青看了他一眼：“这个杀人犯脑子有问题吧！”

　　“是有问题！”谢雨想着其中的某些情况摇摇头：“老人已经去世五年多了。五年前就埋进去的，有的甚至可能更早。除了老人本身有犯罪嫌疑之外，还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乱葬岗，另一个就是六七十年代或者解放前的。我听郭队说，有的已经半点肉都没有了。这边的气候湿热，腐蚀掉是有可能的。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才可以。三五年的不太现实，有的遗骨可能会有十年以上的历史。这样就麻烦了！”

　　“应该不是凶杀一类的。”裴青想了想道：“如果是凶杀，那么必须有足够的人进入村庄然后死亡。可若是那么多，那就整个村子都有问题了。”

　　“那就太戏剧了！”谢雨摇头笑笑，两个人一路上再没接到郭保国的电话。车子上了国道点了大灯就看到王志在路边抽烟。他看着车子过来连忙起来挥手，裴青停车让他上车指路。此时天已经黑了，周围路灯昏暗上了通往村子的路更是连个路灯都没有。

　　车子刚进去没多远就是漆黑一片，周围树影婆娑张牙舞爪的。也不知道王志是怎么从村子里走出来的。裴青打开远光灯，看着不远处那崎岖的山路撇撇嘴：“安全带弄好！”

　　“一直带着呢！”谢雨有些奇怪他为何这么问。只是听着裴青一边说着话，手脚快速配合这车就像加足了油的怪物一样冲了出去。坐在后面还想开口说什么的王志，直接被惯|性|摔倒了后面椅子上，为此还撞了脑袋。

　　“哎哟……我的头！”王志揉着头，刚想说什么就大声叫了起来：“撞了……撞啦……靠！”

　　他死死抓着身边能抓的东西固定着自己，然后看着车子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在曲起的半混凝土路面上快速飞驰。每一个小的弯道对方似乎都没有考虑一样直接高速过去。除了看着惊恐之外，到没有他们进村的时候颠簸。但每每看着要撞上的山坡他都叫上两嗓子。那心脏，此时已经不在胸腔都快冲出扁桃体跳出来了。

　　车子很快进入了一条部满裂纹的水泥路，裴青降低了车速换档瞅着一眼后座的王志：“我当然说的不是你，你的安全带是我系的我不知道？”

　　车子在村口甩了一个漂亮的倒滑刹车，稳稳当当的|插|入|到一队警车中间排队挺好。裴青哈哈笑着，王志则打开车门就下去呕吐不止。此时村子里面沿途点亮了不少大灯，拉着警戒带。看起来应该是为了这事情特意拉出来的。

　　谢雨有些腿软的下车站在一边，他瞪着笑的开心的裴青：“开那么快干嘛？”

　　“慢了更不好走！”裴青对此很有经验，他拿了一瓶水拧开给谢雨比划着路面的情况：“这条路不仅仅颠簸还有些倾斜。如果速度慢了就需要注意倾角和刹车，但如果你快一些掌握好节奏，一来不颠，二来也不会发生侧翻现象。车速造成的离心率，会让车子很平稳。”

　　说完，他看着谢雨不好的脸色。顿时蔫了。他蹲下身讨饶的双手合十：“我错了！”

　　看他那样子，谢雨噗嗤一声笑了。他将喝了一半的水递给裴青：“行啦，跟我过去看看吧！”说完，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人：“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裴青眯眼一笑，拧开那瓶水喝了一口舌尖在嘴角挑衅的舔了舔。惹得谢雨翻了个白眼走在前面，再没回头看他一眼。裴青有些丧气的抛了抛水瓶子，跟着走过来的王志嚷嚷着：“裴老师，你这分还有多少？”

　　“四分吧！”裴青回答的有些不确定：“前一阵子压线超速六分没了。上午的时候无故停车，二分没了。”说到这里，他一脸难看的瘪瘪嘴：“你问这个干嘛？”

　　“我觉得你这四分也没了！”王志想到之前车子差点撞山墙的动作，以及那几乎是一路快速滑过去的车速。恶寒的抖了抖身体。裴青却摇摇头：“不会，我观察过了附近没有摄像头。再说，我这是为了你们谢警官快点到达现场执行公务。不算！”

　　“呵呵！”王志干笑两声，他决定只要谢哥不阻止，他一定要去交警大队将那四分也给弄没了去。他身上带着执法记录仪，绝对不是诬告。这人开车太危险了……

　　山路上跑八十，这不是要命吗？他还记得，快速行驶的时候，对方的惬意和表盘上的指针。太痛苦了，他不想再坐第二次。

　　谢雨快速走到灯光的尽头，那是一个黄土外层青砖混合的三间矮房。一直负责拍照和简单工作的田景，此时正带着几个新人在那里小心的将尸体一具具拍照、按照流程摆放在收尸袋中。

　　目前摆在停尸袋上的尸骨大部分都是从陶瓷大翁中拿出来的。上面多少还带着一些皮肉，有的头发还在。身上的衣服依稀能够辨别出一些年代痕迹。只是这些衣服，让谢雨的脸色不是很好。那不是六七十年代的，更不是战争年代的。那是一些迷彩，不清楚是农民工还是……

　　裴青跟在他后面，鉴定中心的小警|察看着谢雨过来连忙递给他手套鞋套还有帽套。谢雨找他又要了一套递给了裴青，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大概是之前的快车吧！

　　裴青学着他将东西戴好，跟着进了警戒圈。田景看着他过来，顿时亮了眼睛：“谢哥，你终于来了。老郭说你约会去了不会来，我还想着今天可是完蛋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摘掉手上蓝色的手套拿过了一边帮忙照相警|察手中的相机。

　　谢雨朝她点点头仔细看了一眼，都是跟着他平时风格安排的。为此他很欣慰的朝田景竖起大拇指：“总算平时没白带你，做的不错。屋里面的情况如何？我听郭队说，里面也有。”

　　“里面的电源断了，这还是从附近老乡家里拉出来的。”田景指着不远处摆好临时桌子那边坐着的青年人，那是一个穿着白色体恤衫的青年。他此时正在同负责安抚的警|察说着什么：“那就是报案人，他带了施工队过来是想丈量一下准备做整体设计。然后顺便将老房子什么的拆了。这里面杂物太多，准备先将盆盆罐罐什么的先弄走。一打开就发现尸体，有的尸体带着浸液有的可能是陶瓮裂了漏出去了。每个陶瓮上面都有青石板盖着，不是很严密但也没有让尸体损伤。”

　　田景这么说着，打开相机里面的文件一一拿给谢雨看。裴青看他们谈工作，从一边打开的银白色工具箱里面拿出一把银色长镊子，蹲在一具尸体旁边夹夹看看。这些尸体有的全部脱骨，有的还保留着一些。但单从相貌上，很难看出什么来。臭味扑鼻，但周围都是警|察更是刑事案件的。什么恶劣的事情没见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受不了就带个口罩。可是裴青的举动，却让后面拿过来的郭保国有些惊讶。

　　“裴老师，你不觉得臭啊？”

　　“还好！”裴青紧闭着嘴站起身挨个看了一下：“经历上次之后，这个就不算什么了。”

　　他这么一说，郭保国想起上次那次。那个味道的确比这个要浓厚的多，更不用说这都风吹雨淋不知道多少年了。味道上，反而不那么难闻。

　　他站在一边：“打扰你们了！”

　　“没事！”裴青笑得温和的摇摇头，抬眼看向那边换上蓝色防护服准备进屋的谢雨，眉眼中都是带着温柔。郭保国这么一看，就知道这次差不多有谱。他指着一边摆放着临时桌子的地方：“小谢这事情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我们跟老乡说借了他们的房子，裴老师是去坐一会儿还是先去休息？”

　　“不用，我过去坐着等谢雨就好。我车里有临时野外帐篷，待会儿扎一下就好了。”裴青听到这里，将镊子递给一边的小警|察摘了手套出去。他在距离报案人不远处拉了把椅子坐下，并没有说话只是交叠着膝盖打开手机。那边陪着报案人的是当地的片警。看着他连忙制止：“不能拍照！”

　　“不拍他！”裴青笑着抓着手机斜扣在大腿一侧。青年看起来也就是刚大学毕业的样子。他推了推眼镜展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特意压低了嗓音：“很害怕吧！”

　　“没……没想到！”青年的表情带着说不出得意犹未尽。他抬头看向坐过来的男人，年龄应该比自己年涨不少。很帅气，穿的也不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摩擦了下嘴唇：“你也是警|察？”

　　“家属！”裴青说完这个，眼神一转：“未来的！”他此时笑的眯起了眼睛，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侧后不远的小房屋：“我对象，法医。我们本来约会来着，结果浪漫之夜没了。”他一脸遗憾的摊开手臂，那样子就是周围严肃的警|察都忍俊不住的想笑。

　　他们中有些人是谢雨的熟人，听郭保国说了谢雨去约会去了。然后要晚点来，人家对象送过来。只是一看，还是熟人。上一次案子的报案人。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王志凑过来，拉了凳子坐着：“其实这也挺浪漫的，难得看到这么多。屋子里还有不少，喊你们来之前，他们的工程队将里面的地面打碎了一块。本来是准备拆房子，可能是打孔什么的。连着地面一起钻透了外面的缸，之后就报案了。我们来了后顺着拆了一部分地面，全是整齐的排列好的尸体。算了一下……”他比划着自己的身高：

　　“门框不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去就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台阶，抬头就能够碰到房顶。这么拆出来……”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表情：“这去世的老爷子是个能人啊！一地！能！”

　　听他这么说，裴青只是抿唇笑笑并未出声。

　　谢雨的工作很多，他需要在那个小屋子里将里面的尸体一具具清理出来。然后由助手和其他警|察一起，将尸体单独标记，在文件上标记上埋葬位置，并且配照片后包裹好带回局里。这么一个个忙下来，当一边小青年都要点头瞌睡的时候。裴青才发现，已经凌晨了。他皱眉揣上手机走回车那里。

　　王志看他过去，也跟着走过去。目前都是法医鉴定他们的工作，他就是个打零工的。正好跟着过去看看，这谢哥的对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裴老师，等我一下！”王志这边喊着那边跟了过去。裴青看他过来，随手将裤兜里的蓝牙耳机戴上。他在打电话，本来是英语瞬间更换成俄语：“不确定是不是全部，但挂牌是他们的。只看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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