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满膏肥

　　这边给新晋男友擦了嘴角，那边谢雨的视线就对上了兴致盎然准备听八卦的徐亮：“我有些好奇，你是裴青他私下辅导的？”

　　徐亮闻言点点头，他拿了一根黄瓜咔嚓咔嚓的啃了两口：“高二的时候我偏科的厉害。基本上数学最好能考多高，语文最差就能考多少。中考的时候，我是用理科成绩撑起来才不至于被分流去别的学校。直接在本校上高中。但高一大考的时候，缺点就全冒出来了。但还不至于那么差，但是高二高考改革。我们从原本的三加一变成了三加三，还出了一个新的学业水平考试。好家伙，我那成绩……”

　　徐亮尴尬的笑着捂着额头，一副根本不敢想的样子。裴青知道谢雨想要岔开话题，同样他也没兴趣让别人听自家新男友的八卦感情史。他笑着一边烤着鸡爪子一边接话：“他语文从来都是在七十分到八十分之间徘徊。那还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政史地就别想了，能超过六十分就算他用心了。本来原本三加一的时候，语文数学英语三个。他完全可以用数学和英语的成绩，将语文那块补上。高三的时候，老师硬|性|辅导强制他背背基本上语文也能提高在九十分左右。一个理综，这孩子能拿个满分。可改成三加三，就麻烦了！”

　　很多年不关注高考的谢雨有些不解：“怎么麻烦了？”

　　“择校上，原本只是三加三的话。语文稳定八十分就好。他依然可以上一些主流的顶级高校理工科。但增加了一个综合评测，好了！”裴青摊摊手：“过度偏科的话，除非特别出色否则只能是等着第一批优秀的被选择完，去参加自主招生的测试。否则就那个综合评测，按照咱们那时候一本二本的说法。一本前排的学校，都别想了。可你想，他理科那么好家里人如何甘心？”

　　“所以当时想找个文科的老师补课。但是我们老班当时特别忙，就推荐了裴老师。”徐亮感激的朝裴青笑笑，帮忙递上料粉盒：“我还记得，我小测验作文写了三百多字，我们老班都快感动的哭了。”

　　“不至于吧！”谢雨闻言，有些目瞪口呆的：“三百字的作文就感动了？你写了什么？”

　　“他原先能超过一百二十字，那就是好事了！”裴青知道谢雨理解错了，拿着热乎乎的鸡爪子啃了一口，递了一根给谢雨：“我当时以为就是普通的背诵或者理解什么的有问题。后来才知道，这家伙从小学基础就没学好。什么造句、组词……全都要重头开始学。我给他补了一个假期，差点崩溃。”

　　往事不可追，裴青长叹口气吐掉嘴里的小骨头指着徐亮的脑袋：“你都不知道，他家人的心有多大。他爸妈常年在外工作，很少照顾他。小学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你也知道老人能管多少？这语文的造句啊、组词啊什么的，就是抄课文什么得，都晃悠着就过去了。中学择校抓阄，就抓到了我们学校。但理科成绩好，老师一想反正中考的时候不要太低，作文会不会写也没啥大不了的。弄个八十分，其他理科成绩满分就好了。政史地背背，基本上也行。就这样让他晃悠着过了三年。可高考改革，好家伙……”

　　“这能怪我吗？”徐亮瞪了瞪眼睛：“不过幸亏我们老班及时找我爹妈说了说。我当时还天真的想着学校自主招生呢！后来我不是考上大学了吗？这才知道，自主招生对评测的要求也很高。达不到，连面试那环都过不去。”

　　“其实吧……”裴青吃掉自己那根鸡爪子，扔掉骨头：“我倒是觉得你爹妈是真心大。”

　　“啊？”徐亮被他说的愣了一下，只看着裴青对着谢雨：“我当时去四中的原因，就是因为黄贯中黄校长并不在乎我的|性|取向。他爹妈根本不担心我把他们儿子拐弯了。”

　　“哎呀！”徐亮拍了一下桌子：“老裴，真的不是心大。我跟你说，那弯的直不了。直的也弯不了。其实这个问题我当时问我爸妈。我爹当时呼噜着大巴掌说，你要是能看上我。祖上烧高香了。就当闺女嫁了，嫁妆说不定都能省了。”

　　“所以说还是心大。我当时听你爹的话说让你晚上去我那里补课。我都觉得不知道该说啥。”裴青无奈的摇摇头回忆着当年的事情：“你说我一个单身男人，还是个钙。我都没掩饰过，全校都知道。你爹就把还是个小嫩鸡儿的你就那么塞到我面前。当时就是老校长都跟我说，小裴啊！你注意下，别搞出什么师生恋来。你都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他那表情。”裴青拍了拍大腿，长叹口气：“说起来，还是感谢老校长！”

　　“老黄不还是在位吗？”徐亮拿起菠萝啤罐子同裴青和谢雨碰了一下：“其实我们原先也没想过同|性|恋异|性|恋的。我琢磨着还是两个方面，一来是黄校长和杜主任人好。另一个还是裴老师来我们学校之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初中一年级吧！”

　　徐亮说的有些不确定，他喝了两口菠萝啤仔细想了想：“就是我初一的时候，那时候天还不冷呢。当时六中因为学校装修改建，搬到了我们隔壁。那时候大学还在建，正好有那么几栋楼能够让他们凑活上课。就用铁栅栏圈了出来。当时他们学校有一个男生跳楼。好多人都去围观了，新闻记者什么的闹腾了快半年多。就是因为那个男生是盖。”

　　“发现自己|性|取向无法接受跳楼自杀？”谢雨来这边的时间同裴青差不多，他并没有怎么关注之前的事情。裴青摇摇头：“校园暴力！”

　　他给谢雨重新开了一听菠萝啤塞他手里：“这事情刚发生不到两个月，我就接到电话可以去就职。当时我在这边装修房子，离得挺近的。”他表情有些严肃，一根食指支撑在桌面上：“这事情吧……多方面的。男生十六七岁的时候，正好是启蒙阶段。然后这个男生就发现自己喜欢了另一个男生。这种东西，就跟小女孩儿发现自己暗恋某个帅哥一样。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将事情写到了日记里。狗血老套路的，日记被人发现后。就遭受到周围同学的嘲讽什么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实际上男生已经高二了，只是同学之间的闲言碎语的也无所谓。反正高三毕业，谁认识谁啊？”

　　谢雨点点头：“的确，我就对我高中同学没有多少印象。当时最大的印象就是题海战术。题题题……题题题！噩梦一样的高中三年！那为啥要跳楼？你这么说，肯定不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的关系。”

　　“是老师！”徐亮长叹口气：“当时六中以教学严格出名。那个男生的班主任，是个恐同。本来，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人家小男生写个日记，说暗恋某某某。这玩意就跟追星一样，我觉得黎明好帅啊！又不影响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他们班导那里了。那个老师恐同还是被伤害过我不太记得了。她当时不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了那个男生的日记，还当众羞辱说他神经病什么的。然后男生很长时间没有去学校。后来听说是家里准备给转学。本来是相安无事的。结果学校要求男生去办个什么手续。正好他家人没空陪他，他就自己去了。这好了……一进学校正好同之前的碰上。你说，冤家路窄的。也不知道那个老师说了什么，还是那个学校的其他老师如何。反正，我后来听说他就那么上了楼然后跳下去了。”

　　徐亮瘪瘪嘴，摇摇头。是感叹一个生命的流失还是对事情本身的无奈。说不清楚。

　　裴青拿了一节黄瓜递给谢雨：“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还多一些。”他补充道：“六中当时是寄宿制学校。老师不但承担着教学任务，还要管理学生的生活。班主任几乎相当于大半个家长。那是个女老师，曾经做过同妻。但最大的问题不是在第一次发生欺凌事情的时候，她的不管不顾。男孩儿其实求助过，但学校的整体态度都有问题。他们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那些学生的恶劣行为。他们不仅仅是言语上欺负人，更是有行为上的不妥。但是由于没有主要的证据，家长就是知道了也只能无奈。后来家长主动提出要求转学，当时已经和黄校长谈了。手续就差一步就完成。男生当时据说刚走进学校范围，就受到了言语上的攻击。”

　　“可以求助法律的。”

　　裴青闻言摇摇头：“怎么求助？都是未成年，而且我听老校长说里面有学校帮助隐瞒证据的。小孩子恶劣起来，有的时候并不比穷凶极恶的罪犯差多少。也因为当时闹得太厉害，整个六中的人员全部动了一遍。可又能如何？当事人中，受害者自杀了。其他人各有各的保护伞。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查一下。”

　　“我听我同学说，当时那些欺负那个男生的同学，用扫把头塞他那里……可是没有证据。那个男生又懦弱的不敢说。后来家长想要追究，也很难。”徐亮说了这个，谢雨整个人都愣了。他张了张嘴：“这已经构成刑法了！”

　　“没证据啊！”徐亮捏着一根签子在指尖转动：“现在法律就是这样，有证据、第一现场甚至是第一时间报警。不管如何都能得到保护。但……您觉得，一个十六七的男生遇到这个。他会第一时间想到报警吗？再加上，当时盐城还是个刚开发的小城镇。在这里上学的，都是家长老师说：学习学习学习！谁会给那些孩子普法？有功夫了解法律，还不如多做题呢！又不是大城市那种所谓的素质教育。毕竟最终，都是要走高考这条线。那成绩就是命！”

　　“所以四中接受……不，等等！”谢雨看着裴青，表情有些郑重：“你不会是早早就在学校出柜了。然后很多用人单位都不用你……”

　　“我怎么可能那么惨！”裴青怪笑一声抬手用油腻腻的手指捏了他脸颊一下：“我只是在每一份简历上标注了我的|性|取向而已。”

　　“那不就等于不会有用人单位……”

　　“我当时希望是盐城这边，所以舍弃了很多京城和魔都的邀约。当时想着，要是没有也没关系。大不了回学校跟导师一起做学术。”裴青摇头笑笑：“我父母、祖父叔叔的墓地在这边。当时想着，若是能够在这里也当是一家人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他抿唇一笑：“不说这个了。徐小亮同学！”

　　“啥？”听着那熟悉的挑高尾音的话头儿，徐亮猛地坐直。

　　“你说你一个单身狗，在这里不难受吗？”裴青的语气中，满是嫌弃的成分在里面。

　　“不难受啊！”徐亮闻言，咧嘴一笑：“对于您们这样损害我们单身狗利益的秀恩爱者，我们肯定是只要有机会就要做大灯泡。照亮彼此生命！”

　　“滚吧！”裴青没好气的用签子砸了他一下站起身拉着谢雨的手：“我们上楼去了，你把这边收拾了。箱子和签子给我洗干净，我还要带回去的。这钢签每次来都少，越来越少。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哎……我说这是钢签啊！”徐亮哎哟的叫着，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和两个不负责任的大人背影吐了吐舌头：“都在我家呗！”

　　他以为这话说得悄声的，裴青走远了应该听不到。但事实并非如此，话语刚落就听到一声吼：“都给我装进去，别以为我听不到！”

　　裴青扭着伸手隔空点了点，徐亮噘嘴做着怪表情。那样子，显然是被吓到不说，还带着不服气。

　　谢雨看着好笑，哈哈的笑着跟着裴青上楼。

　　进了房间，裴青先看了一下手表。不知不觉的，吃吃喝喝竟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看了一眼窗外，虽然没有阴云密布却也是临近黄昏的金色盛景。他敲了敲白色窗框：“要留下还是开车回去？”

　　谢雨扫了两张|床|一眼转身走向洗手间：“我去洗手间，开车回去吧！老郭打了我至少六个电话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裴青愣了一下转而惋惜的叹了口气。听到身后的叹息声，谢雨扶着门框看他：“你似乎很喜欢叹气呢！”

　　“总是不尽人意嘛！”裴青靠着窗台，大长腿一伸脸上带着再明显不过的遗憾。谢雨笑笑没有说什么。听到洗手间关门的声音，裴青砸吧砸吧嘴拿出手机，就那么靠着扫起头条来。

　　坐在马桶上，谢雨低沉的笑声有些抑制不住。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是一位绅士。但是再一看，带着一些皮。是的，不是痞，是皮。话语之间，带着灵活的技巧。话术能力，比较起专门的警方专用课程来说，还要有技巧的多。看得出，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的时候急白的让人觉得可爱。

　　他向后靠了靠，手指在|微|信|朋友圈那里点了点。一张串肉的手部照片出现在上面，陪同的还有三个字：脱单了！

　　一如他本人一样，简单明了。只是他很快听到了各方来信的滴滴声，就是父母家人那个群，此时也热闹的让他有些无奈。电话也随之而来：

　　“喂，妈！”

　　“怎么回事？你那个朋友圈？”谢妈妈第一句话就直入主题，根本不给谢雨磨蹭的机会。

　　“就是我找了个对象啊！”谢雨抓抓腰带，防止掉在地面上。

　　“什么人啊？多大年纪了？干什么的？想不想跟你结婚啊？”当妈妈的总是如此，尤其是家里有一个老大难的时候。

　　“是老师，教高中的。我这边本地人。比我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啊！”顺口而出的谚语，却突然间顿住。装作咳嗽的两三声后：“换成男人也一样的。”

　　“妈！”谢雨不知道为何也觉得想长叹口气：“跟我身高差不多，可能还高一点。人很好，有房有车比你儿子我强。两层复式楼，加上二百多平米。工作稳定，为人很好。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我去他家看过，收拾的比你都好。脾气|性|格都很不错。”

　　“那人家愿意跟你啊？”听出儿子的满意，谢妈妈顿时怀疑对方如何看上自己儿子了。不是说自家孩子不好，而是这要是十年前她一定不会怀疑什么。可眼瞅着自家儿子都成老大难，三十多岁了。她可是为了自家儿子的取向特意查过不少资料，还专门加入了类似家庭的群。大多数都是看颜值的，都是小鲜肉比较吃香。尤其是那种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甜美的。自家儿子是啥？老腊肉了！

　　“您这话说的，为什么不愿意？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谢雨得意的口气溢于言表。但当娘的还是不忘记打击自家老大难：“确定关系只是第一步，说白了就是谈恋爱。又没有结婚，你得意什么？再说了，光是一个手有什么好看的？啥时候给张照片发过来？”

　　“我不是没时间照吗！今天才在一起的。”谢雨撇撇嘴角：“待会给您拍个照片，人可俊了！”

　　“那就是配你白瞎拉！”这些年看着自家儿子从青葱小伙儿变成颓废瘪三。谢妈妈如何会相信自家儿子的吸引力？别说男的了，就是女的有几个愿意？上班不着家，基本上找个男友还不如找几个助理？

　　“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嘛！”谢雨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在马桶上呢！等晚上回家再给你电话。”他快速地挂断了电话，看着郭保国的几个未接电话叹了口气。只能等出了洗手间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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