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

　　衲衣目前所在的这座岛和利马的那座小岛隔了一段距离，原本有条海上吊桥连接两岛，昨晚的爆炸和火灾几乎将对面那座小岛毁了一半，吊桥自然也遭了殃，只剩半截悬挂在这边的岛屿上，桥身没入海水中。

　　隔海望去，小岛上浓烟未散，一片焦土。

　　吊桥没了，只能坐船。

　　抵达小岛，岛上植被和石头房子悉数被烧毁、炸碎，满目狼藉，颇像人间大灾大难后的场景。

　　她跟随康帅，踩着一路枯木焦土，在碎石间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时能看见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蛇群。

　　那条巨蟒也瘫倒在乱石焦土里，肥大的身躯被烤得焦黑焦黑的，衲衣甚至还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蛇腥味。

　　“利马在海底藏了武器和火/药，看这情形，可能都毁了。”

　　衲衣汗颜，却并没有为此感到可惜，反而觉得大快人心。

　　岛上的基地被毁了，利马和他的那一伙人只能暂时回到了船上。

　　正是衲衣最开始上的那一艘船。

　　而她却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昨晚绕着这座岛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艘船，它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艘潜水船……”康帅见白洁下了船等在前方，牵了衲衣的手，叮嘱道，“待会见了利马，能不出声就不出声，我会让你见到你那两个同伴和妈妈。见了妈妈，你会知道我的一切计划，到时候，跟着她，再不许出来坏事，听到没有？”

　　衲衣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再乱逞强，连忙点头：“我听到了，你别凶我。”

　　不过这个时候见到白洁，她猛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问：“岛上不是没有女人来过吗？不是不能留女人的东西吗？她——”

　　她指着不远处的白洁，眼神询问着：怎么说？

　　康帅道：“这里是利马的地盘，没那座岛上的那些规矩。”

　　“哦……”

　　近了白洁跟前，白洁就朝两人笑了笑，笑得古怪：“利马在船上等着。”

　　衲衣只觉得那笑让人很不舒服，抬眼看向泊在海上的船，直觉上了船会很危险。

　　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似乎已经没路可走了。

　　“走吧。”

　　康帅拽住她手掌的那一刻，她瞬间有了依靠，将心中那点惊惶不安压了下去。

　　有他在，地狱火海、刀山虎口，她也敢闯。

　　船上两步一人，密密地守着船内船外的每一处，连飞鸟也难自由进出。

　　船上安静得诡异，衲衣在康帅的牵引下，跟着白洁进了船上的主舱，舱门就被关上。

　　船舱里的窗帘紧闭着，昏暗暗的。

　　她的双脚刚一踏进舱内，连坐在中央的利马的脸都没看清，就听见他凶狠地吼了一声。

　　她听不懂。

　　话音一落，守在舱门边的两名黑人壮汉就上前来，粗鲁地将她和康帅拉扯开，将她的双臂反剪在身后，马上就有人用绳索将她捆住。

　　康帅惊了一惊，却不慌：“什么意思？”

　　利马翘着腿仰靠在椅子上，叼上一支雪茄，望一眼白洁。

　　白洁连忙弯腰为他点火。

　　他吐出一口烟圈，伸手一指白洁，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四个字：“你告诉他。”

　　白洁低低地应了一身，向前走了两步，看一眼被缚住的衲衣，再看一眼康帅，便将利马的意思传达了出来：“先是被尚逢春耍了，接着又被他外孙女毁了岛上所有的心血，就算你替她说话求情，也没用。和尚逢春相关的人，先生要杀鸡儆猴，就先拿她开刀。”

　　康帅望向利马，笑问：“下一个，是我吧？”

　　白洁将他的话翻译给利马，利马只是阴冷冷地盯着他，嘴角泛着冷笑。

　　康帅已经明白了利马的意图，毫不避讳地替他说了出来：“你的意图和计划我都知道，你怕我为一个女人出卖你，决定杀我以绝后患，对吗？”

　　利马不置可否，仍旧阴冷冷地盯着他。

　　康帅依旧不慌不忙地说：“先生难道忘了，这艘船是我找来的？”

　　利马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瞬间不淡定了，忙命人去检查船上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不用检查了，”康帅道，“这艘船有一间大暗舱，里面有我们研究所研制的毒气。这种毒气遇水能结成雾，通过皮肤侵入人体呼吸道，让人里里外外都烂掉，最后死掉。这种毒的厉害，先生见识过很多次了，应该不想在自己身上应验吧？”

　　利马完全没料到他暗藏了这一手，吃惊意外之余，格外愤怒。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让白洁传话。

　　“先生说，你们也在这艘船上，毒气泄漏，你们一样也活不成。”

　　康帅笑道：“在明知先生会动怒的情况下，我敢带她来这里，当然有把握说服先生不杀她。”

　　利马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我见过他，”康帅沉声说道，“见过岛主。”

　　利马陡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身体哆嗦不止：“说，继续说。”

　　“先放了我的人。”

　　利马眼神一冷，却还是抬手示意，让人放了衲衣。

　　衲衣得到释放，立马朝康帅奔了过来，扑到他怀里，眼睛里藏着笑，小声说：“帅哥，你刚才的样子真霸气，帅呆了！”

　　这种时候，她眼里没有一丝惊慌害怕，令康帅十分震惊。

　　然而，他现在没心思好奇这点事，只小声叮嘱道：“乖乖跟在我身后，别出声。”

　　衲衣听话地点了点头，松开他，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他的右侧方，一双带笑的眼瞅向了利马。

　　利马朝她冷冷一笑，坐下后，又叼起了一支雪茄，仰躺在椅背上，说了一串话。

　　白洁立刻转述给康帅：“先生说，你接下来的话要是不能打动他，这个女人还是会死，而且死得很惨。”

　　“那我就长话短说，就从医疗队被袭击说起……”康帅不慌不忙地道，“你们明目张胆地袭击医疗队，只因那个时候你们研究室的研究项目进入了瓶颈阶段，需要更多的人手，世界各地的援非医疗人员就是你们的目标。很不幸，我成功被你们抓获……”

　　听着白洁的口述翻译，利马突然笑了一下。

　　康帅停了一下，才道：“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你们当神一样崇拜的岛主。”

　　利马坐不住了，神色激动。

　　白洁转述的口吻却始终如一：“他问你，岛主到底是谁？”

　　康帅唇角微掀，神色平平地说：“不记得了。”

　　“康帅，你在耍我吗？”利马用当地语言说，“为了你身后的女人，我劝你不要装傻！我之前就怀疑过，你也许根本就没有失忆，不然，一年到头不碰女人的人，怎么见了老情人就开了荤呢？还有，你既然失忆了，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见过岛主了？”

　　衲衣听了白洁的转述，惊得瞪圆了眼，扯了扯康帅的衣袖，小声问：“真的假的？”

　　“你说呢？”康帅丢下这句话就不管她了，转而对利马说，“我之前说的那段经历，我自己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有人知道，并且告诉了我。”

　　利马冷冷淡淡地瞅着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谁？”

　　“被先生带回岛上的那个女人，”康帅道，“尚逢春的女儿，尚蔚蓝。”

　　衲衣再次从康帅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她现在真的满肚子疑问，但想到康帅目前的处境似乎也不怎么乐观，只好将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老老实实地不吱声。

　　前方的座椅上，利马的笑声就像刀片在地板上刮出来似的，尖锐刺耳。

　　依旧是他发话，白洁翻译转述：“她是怎么知道你被抓来这里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的？”

　　康帅道：“这也是我疑惑的，所以，我想请先生让我再见见她。”

　　利马转头唤了一名黑人上前，简单地向他交代了一句话，那黑人就出了船舱。

　　利马又命人搬了两张椅子，让衲衣和康帅落座。

　　白洁向两人传达了利马的意图：“两位稍安勿躁，先生让人去请那位夫人了。”

　　康帅只是朝她淡淡点了点头；衲衣却兴奋紧张得坐不住。

　　尚蔚蓝既然都来了，那么，关于蛇岛岛主身份的猜测，她心中更笃定了几分。

　　但是，康帅却说那人已经死了。

　　他当时的神态和语气，都不像是在说谎。

　　她心焦如焚，又如临寒渊，整颗心都无法安宁。

　　舱门再次被打开，日光灌进来，刺得人双眼发昏。

　　衲衣抬手挡住那片光，在晴天日光里，见到穿着素白长裙的女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是妈妈，尚蔚蓝。

　　她看上去有些疲倦，但眼里的光依然明亮温暖。

　　衲衣缓缓起身，才迈开脚走了两步，就被一直杵在身后的黑人给拦下了。

　　那眼神在无声地警告她：坐下！

　　衲衣气得咬牙切齿，见尚蔚蓝已经被人引到对面坐下，并朝她微笑示意，她只能回到座位上坐下。

　　很快，利马就发话了。

　　尚蔚蓝也回了话。

　　两人说的都是法语，衲衣听不懂，只能将目光投向白洁。

　　白洁视而不见，心眼口鼻都在利马身上。

　　衲衣很沮丧，拉住康帅的衣袖，对他耳语：“你听得懂吗？”

　　康帅道：“听不懂，但，大致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

　　“说什么？”

　　“你待会就知道了。”

　　衲衣极其无语，正要用食指戳他的腰，却被他看穿了心思。

　　他抓住她的手腕，瞪着她，发出无声警告。

　　衲衣知道场合不对，抽回手臂，打算放他一马。

　　“齐娜，到妈妈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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