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劈观拾遗录

作者:林兮依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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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园芳菲赏花明


      第十章 桃园芳菲赏花明

      上回说到申鹤父欲趁敌不备施诛邪之计,在庄上布下重重法网,但并未向众人道明其中缘由,只言日后自有用处,乃是防止走漏风声打草惊蛇。未过多时,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便辞别众人离了庄观返回家中,一心只思佳期赏花之事。细雨在晌午过后便悄然止住,及至傍晚,夕阳西下,在山头描出一片片如血似火般的红霞,它们有的像精心雕琢好的美玉,温润静好,有的则像奔涌不息的川流,澎湃激昂……暮风且行且止,须臾将那天边多姿多彩的红霞吹拂成混沌的一片,接着逐渐灰暗下去。

      第二日,天果然转晴。红日耀于东方,光彩夺目,白鸟翱于天际,其声悠扬。碧水扬天,齐两岸之繁花锦绣,莺声雀语,和谁家之琴音风雅?竹漏轻击以催吉时至,桃花摇落旋知暖风来,其音清,其香浓,其韵长,其势盛。或有为之侧目驻足远观者,甚悦其心,微笑默叹,方才离去。良辰美景已落成,只待佳人更衣出。

      “申鹤,帮爹爹把这个放过去。”
      “好!”
      “夫人,这边就快准备好了!”
      “知道了,再等片刻!”

      二楼露天阔台处,赏花小宴如约摆下,中间的棕红色圆桌上,有清茶热酒和菜肴点心;右侧靠近护栏的地方放了一张小小的灰木方桌,上面准备着一大一小两把剪刀,以及三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插花器皿;左侧则是一条又长又窄的黑漆矮桌,桌上侧对桃花林摆放着一架古筝,红漆白纹,全身擦拭得光洁闪亮,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此筝确已用了不少年头;门边二角置炉焚香,青烟袅袅,散入风中,与桃花的香气混合糅杂在一起,更添沁人心脾之意。

      片刻已过,申鹤倚在栏杆边,兴奋地伸出小手去接落下来的花瓣,其父仍立于过道处,耐心地等待妻子从浴室里出来。忽然,耳边“吱呀”一声轻响,那扇门被缓缓地打开,妻子一手扶着门边,一手提着裙裾,仔细抬脚过了门槛,转头望向过道处的丈夫——她步踏丝履,身着绫罗,头戴华簪,朱唇衔笑,皓齿微启,颔首低眉,目含深情,面似桃花羞欲红,体若牡丹端且庄,迎着明朗的春光,徐步朝前方走去。

      “这一身,许久不曾穿过了,也不知道还适不适合。”她在丈夫跟前止住步子,低声细语道。
      “夫人之美,举天之下莫能比也。”他看得入神,认真地回答道,喜悦中似有一丝泣意。
      “我就知道夫君会这么说……好啦,走吧!”妻子满心欢喜,且带着两三分娇羞言道。

      丈夫牵起妻子的手,一同出了过道,来到露天阔台地。

      “爹爹,娘亲!”申鹤回头喊道,开心地跑了过去。

      此时此刻,天清气爽,微风和煦,鸟语花香,缤纷花枝状如烟海!久旱逢甘雨,枯木幸回春,举杯更相庆,席间有雅音,此间天伦乐,令人陶醉之!有诗云道:

      春无花来秋无月,凡人何必怨苍天。
      掻首穷经唯余恨,一朝病除尽开颜。
      山风化雨千家去,喜上枝梢万花怜。
      桃园芳菲宴欢乐,愿承此缘照羡仙。

      又有词和道:

      熏香绕,花香绕,绕遍桃园喜鹊招。佳人点点笑。
      酒陶陶,乐陶陶,乐舞枝头和韵飘。执手凭栏靠。

      宴席且罢,丈夫放下酒盅,起身来到古筝台边坐下,言道:

      “此筝已许久不曾拿出来,待我为夫人弹奏一曲,试其音准如何。”
      “《春江曲》何如?”
      “正合我意!”

      未几,他便开始抚弦演奏起来,轻缓处如三两只鱼儿恣意游弋,湍急处似百流汇聚共舞波涛,循序渐进,活泼雅致。趁此听音之际,妻子牵着小申鹤来到靠近栏杆的小方桌处。一番打量过后,她用剪刀从树上剪下几枝花来,接着在桌边坐了下来,一边亲自做示范,一边教女儿如何制作简易的插花。

      “完成!”
      “好好看,就像璃月港的烟花一样!”小申鹤看着母亲做好的插花,脸上不禁流露出赞叹之意,“可是娘亲,鹤儿还是觉得插花好难做……”
      “不要灰心,无论什么事情,刚开始总是会觉得难以上手的。”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鹤儿,做好插花更重要的是耐心,记住要仔细观察每一枝花的特征,认真听从来自心里的声音。如此,不久之后,鹤儿也能做出像娘亲一样好看的插花了!”
      “心里的声音……”
      “没错!鹤儿一定也和娘亲一样,特别喜欢璃月港海灯节的烟花对不对?”
      “嗯!”
      “所以啊,娘亲将这种美丽的‘声音’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在需要的时候便可以回想起来,随心使用。”
      “鹤儿好像……明白了一点点。”她似懂非懂地傻笑着回答道。
      “我家的鹤儿确是聪明,一点就通!”

      此时,坐在正对面的丈夫已经将《春江曲》演奏到了尾声阶段,不时抬头望向这边,笑言道:

      “若是论起循循善诱、谆谆诲人,我实不及夫人也。”
      “你啊,净会说些让我开心的话……罢了,看在夫君琴技尚未退步的份上,我就不追究那弹错的几个音了。”

      春江水流,渐至东海。其曾穿行于险峰深谷,无论沟隔石阻,弥坚奔涌之志;其亦曾途径浅滩平原,此身虽轻快安逸,仍不忘砥砺初心。如今大海开怀迎于前方,当思过往百日种种,以为明日之诫,不绝滋养万物之情,此乃《春江曲》音中之韵意。正当申鹤父从容弹至最后一个音时,指边琴弦突然断裂发出刺耳的噪音,几乎同时,他听到了正前方瓷器摔落在地板上的声响,随即,坐在对面的女儿急切喊道: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丈夫定睛看时,花枝与器皿滚落了一地,妻子已不知何因昏倒在桌上,任凭小女儿如何推搡亦无任何反应。他连忙起身,情急之下竟将矮桌上的古筝带翻在地,自身却丝毫不知,眨眼工夫冲到了妻子的身边,跪蹲下来。

      “夫人,夫人!”
      “爹,娘亲这是怎么了?”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把小女儿吓得快要哭出声来。

      他用右手轻轻的拍打着妻子的后背,接着将左手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处,神情凝重。数秒之后,他的呼吸愈发地急促起来,左手微颤,目光慌乱,眼眶渐渐泛红——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妻子方才还是红光满面、与他有说有笑,不过弹指时间,竟然面露苍白之色、昏迷不醒,脉象紊乱,时有时无,虚弱至极。一时无可奈何,他将妻子从座椅上抱了起来,转身欲往里屋走去,忽然止步侧头,不由分说颤声言道:

      “娘亲若有闪失,皆……你之过也!”

      望着父亲决然远去的身影,小申鹤伤心地跌倒在地,不住地低声抽泣,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落脸颊,忽而宛如一片片脱离枝梢的孱弱花瓣,被卷入流风中,东西飘零。

      “夫人快醒醒!夫人!你可不能出什么事啊夫人!”

      丈夫把失去意识的妻子抱回床上,仍未见其苏醒,因是立刻想到了张老郎中,便迅速出了房间关好门,离开家大步流星地望草庐方向奔去。有言道:

      福兮祸兮本难测,救妻心切入了魔。
      奈何,奈何,痴人痴怨留与后人说。

      三刻之后,于妻子房中。

      “张老先生,如何?”

      老者仔细做完一系列诊断,将行医器具一一收入药箱中,起身走了过来,摇头长叹道:

      “先生夫人之病,确已根除,按理言身体已然无恙,竟不知何故……唉!”
      “老先生但说无妨。”
      “我观夫人之况,并无丝毫旧病复发的症状,然其脉象之虚微,心力之交瘁,比前尤甚!只怕……只怕再难熬过数日……”
      “什么?!”丈夫惊言道,忽觉头疼脑胀,站立不稳,以手扶额。
      “柳先生!”
      “我……我无事……哈哈,老先生之言,莫非……相戏于我……”
      “岂敢……岂敢有戏言……老夫着实不明,先生夫人与我服下的乃是同一副药,为何偏偏只有老夫无事?唉,皆是老朽不察病理、错用药方之过呀!我还何有颜面行医处世!”老者愧疚万分,几欲跪倒在地。
      “老先生请起,请起……用药之事乃是我之决定,张老先生不必过于自责,此间事……我自行料理,劳烦老先生远道而来,恕在下不便相送。”
      “先生……请保重啊。”

      老者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恍恍惚惚下了楼去。丈夫来到妻子床边坐下,默默无言。

      夫人……都怨我……是我害了夫人……
      不……一定还有办法……夫人,我一定要救回你的性命……
      那厮……那厮……那厮!!

      片刻之后,他即起身更衣佩剑,眉间暗藏杀意,出了院门往庄上赶去。大约一炷香的工夫,申鹤父便来到了庄门前,见庄内叶落草摧狼藉一片,先前吩咐手下布置的诛邪法网亦提早生效。渐往内走,又见若干人身负轻伤于屋阁内休息,西北角阁楼处窗户灰暗,此处发生过什么,他心中稍稍有解。众人见其来,纷纷汇聚相迎,其兄长明俊亦在。果然,昨天夜里三更之时,那邪物趁庄上守备空虚,显露出原形闯阵离去。众人听得高处瓦片碎裂的声响,只见一赤目黑影的妖怪一跃上了屋檐,即刻便欲飞窜逃去。起初,其因未知四周布有避厄法阵而摔落地面,被重重围困,乃忽然卷起狂风黑雾,使杂草树叶包裹自身急速旋转,声如狼嚎,利如刀割,众皆不能敌,悉数溃败,其亦凭借飓风外衣的包裹冲出了天罗地网,扬长而去,不知所踪。事出紧急,此事一早便上报于掌门府中知晓,因是如此。

      申鹤父听罢,未待与众人言语,急忙奔向二楼西北角小阁。至阁内,那厮确实不见了踪影,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书卷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不曾有人来过一般。他心有不甘,扶剑走到书桌前,将数叠经书连通笔墨纸砚一并推落在地,顷刻散作一片。愤恨之余,其父忽然在繁页乱卷中窥得一物,竟是一枚白色锦囊,内附一图,不能明其意,乃立取之收于身上。又仔细翻找,未有其它收获,便出小阁下了楼来。此时,众人已经散去,唯其兄长仍立于廊下等候。

      “贤弟,为何如此急于去那阁中?”
      “去矣,那厮去矣……”他痴笑道,似答非答。
      “何人去矣?”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行礼辞别其兄,大步往庄观外走去。

      “贤弟欲回家中?弟妹近况可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止住脚步放声狂笑,继而复行,摆手低声言道,“休矣……事皆休矣!”
      “贤弟!贤弟……”

      申鹤父不曾回头,身影渐行渐远,一如高山落叶之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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