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寻寻觅觅

　　“就抱一下就怀疑你们早恋啊？”季杨杨听说这事儿都快笑死了，“这些大人也都太草木皆兵了。”

　　他们几个的关系在上了高三以后突飞猛进，就算不在一个班，平常吃饭休息还有回家都是一起走的，几个人一横排走在一块几乎堵了小半条道。英子和方一凡也算是青梅竹马，平常这俩人都是能从学校打到家门口的，今天倒是奇怪。

　　这俩人一见面不仅没打，甚至还主动分开走，导致现在是男生一波女生一波，六个人分成两队前后排走。

　　“就是说啊！”方一凡终于找到了能说话的人，“我谈恋爱我能跟英子谈吗，我跟她谈恋爱那不成同性恋了！”

　　磊儿站在他旁边也是一脸不解：“对啊表哥。”

　　“我一直以为你会跟寻子在一块儿呢。”

　　“啊？”季杨杨一听有瓜，眼睛都亮了，“怎么说怎么说，磊儿你可太不厚道了，这都不跟我说！”

　　磊儿跟大家混熟了以后话也多了不少，他当即就绕到季杨杨那边去跟季杨杨说这俩人每天打电话的事儿。描述仔细到方一凡听了都要仔细想想他说没说过那种话的程度，他和许寻说话有那么腻歪吗？

　　他们三个后面跟着三个女孩，女孩们正瓜分拼单的面膜。聊着聊着也说起这个事儿，许寻本身语言系统就丰富，经她这么一说，逗得陶子笑的花枝乱颤的。

　　“我可真是服了你们了，一晚上的功夫能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英子忙着藏面膜，没空理陶子，陶子见主人公不说话，又对着许寻说，“你就跟把你早恋的事儿和盘托出了？”

　　“那不然呢。”许寻想想都会笑出声来，“我要是不转移一下他们的这个注意力，我们仨今天就要死在方一凡家了。”

　　话说没两句，他们六个就到了门口。前面三个男生不知道看了什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英子和许寻对视一眼，拽着陶子绕开前面三个把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男生。

　　“妈……”“阿姨？”

　　英子和许寻在校门口的人山人海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宋倩，她们对视一眼，似乎是明白了她针对早恋的措施。他们六个并排僵硬在学校门口，直到宋倩开口，让英子和许寻过去。

　　她们两个恋恋不舍的松开陶子的手，跟着宋倩离开。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视线聚集在方一凡的身上。

　　“……”方一凡看着他们，“不是，你们看我干嘛啊！”

　　“你丈母娘把你的小媳妇和绯闻女友的都带走了，还不去追啊？”季杨杨揶揄他，被方一凡一个锁喉带走。

　　-

　　方一凡回到家，连作业都没写完就被方圆和童文洁强行问了关于人类产生的知识。

　　早上兴师问罪，下午亲自接送，晚上又知识科普。方一凡又不是傻子，他们这态度还是不相信他和英子就是纯友谊关系。不过他也不想要在乎这么多了，反正这些大人想是一出是一出，过两天再考一次试那些大人就不会再关心这个事情了。

　　方一凡躲在被窝里跟许寻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也不敢再多打，就堪堪挂了电话。

　　他现在也不如刚开学的时候那样轻松了，他想要好好学，也是真的热爱音乐。他有了自己在烦恼的事情，并且这些事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跟他给自己的人设不符，但这就是他现在的烦恼。

　　他不想要在浑浑噩噩的继续继续下去，想要成为想成为的人。能给爸妈，给磊儿，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港湾。

　　一个能安稳休息的港湾。

　　“表哥。”

　　“嗯？”

　　“我想了想，还是寻子好！”

　　“？？”方一凡走到林磊儿跟前，微笑着看他，“你以后少跟季杨杨玩儿。”

　　-

　　后来的事儿许寻也没掺和，因为她又去集训了。

　　并且这次集训她短时间内就不会回到学校里，她要准备联考，要去各大学校考试，很忙，很累。所以在临走之前她特地给她的好朋友们一人买了一杯奶茶，并且在奶茶里放了致死量的盐。

　　这样他们到死估计都会记住她！

　　确实。

　　那天以后，季杨杨一个星期都没在网上搭理她。

　　“还在生气。”许寻晚上跟方一凡打电话的时候吐槽，“小心眼，也不知道陶子看上他什么了。”

　　方一凡今天去艺考老师那儿待了一个晚上，回来的时候人都是飘的。一方面是被老师夸的，一方面是在人家那儿练得。现在说话都说不利索，脸都没洗就躺床上了：“嗯……”

　　“怎么了？听你这动静累得不轻啊。”许寻打着电话手也没闲着，她还欠十几张速写没画完呢。她自己找了个没人的画室，这样打电话的时候也不会吵到其他人。

　　铅笔摩擦纸张的声音，从耳机穿进方一凡耳朵里，方一凡提起精神来：“你现在还在画画呢？”

　　“对啊，我还差一点儿速写，画完就去睡。你要是太累你也别硬撑着，赶紧去睡觉。”

　　方一凡又嗯了一声，他也没挂断电话，许寻也腾不出手来管他，就让手机一直这样通话。十二点的钟声响过十分钟后，许寻那边的铅笔声音才停下。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在收拾东西，方一凡很小声的问

　　“你每天也都这么累吗？”

　　“不累。”许寻说，“最开始的时候倒是跟你一样，一画就画一天回到家连饭都不想吃，后来就习惯了。”

　　许寻叮嘱他：“方一凡，你既然决定了艺考你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

　　“我知道”方一凡实在是太累了，他躺在床上直犯迷糊，迷迷糊糊的说，“我什么都知道……就连我……”

　　“什么？”

　　许寻没得到答案，因为电话那头已经穿过来方一凡的轻鼾了。听出来他是累坏了，连句晚安都说不出来就已经睡着了。

　　“连句晚安都不说。”

　　许寻收拾好东西回了宿舍，同宿舍的同学还都没回来。她放下东西去洗了个澡，艺考机构对他们这些学生特别重视，也特别舍得花钱，住的地方条件都很好。等许寻拿着吹风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室友们才堪堪回来。

　　她们不冷不淡的打了声招呼，许寻把手机放桌上吹头发。偶尔跟室友吐槽这头长头发实在是太难吹，早晚找个时候把这头发给剪了。

　　“我最讨厌吹头发了！”许寻吹完头发以后摊在床上，生无可恋。

　　“许寻，吹风机在哪儿？”“我桌上！”

　　室友擦着头发凑过来：“许寻，你男朋友还没挂电话呢！”

　　“啊？”许寻爬起来，拿起手机，发现电话还没挂断。也不知道她刚才那么大动静的吹头发有没有吵醒方一凡，许寻对着室友尬笑两声，拿着手机出了宿舍。

　　许寻轻声叫他：“方一凡？”

　　“方一凡？”

　　“方一凡！”

　　看来是睡了。

　　许寻放下心来，正准备挂掉电话，手机那头传来方一凡懒散又疲倦的声音。

　　“晚安。”

　　-

　　方一凡不像许寻一样要出去集训，他爸妈在外面给他找了老师，一个月十节课，都是在课余时间去上的。他开始忙起来，他们两个打电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是他们两个都没多说什么。因为无论是方一凡还是许寻，他们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情感，而是高考。

　　季杨杨的妈妈得了病，这是许寻和英子在某次吃饭的时候英子说的。季杨杨也因此发愤图强，他和磊儿在宋倩那里答疑，两个人学习的劲头特别足。在这些天少数跟英子出去吃饭的时候许寻发现英子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可现在大家都忙，都顾及不到她。

　　许寻只认为这是高考应届生的崩溃，过过就好了。

　　一直到她自己崩溃的那天。

　　跨年那天，基本是万家团圆。但在画室的孩子们还是泡在画笔之中，许寻陷入了瓶颈期，她的每一张画她都不满意，下的每一笔都非常痛苦。这几天老师们看她状态不好也一直都在开导她，劝她不要着急。

　　但他们越劝，许寻就越着急。

　　眼看着就要联考，她的状态却崩了，这三年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

　　跨年当晚，许寻跟同学们把高尔基打扮的跟福娃样，互相道了声快乐后就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晚上画室给他们放假，不少同学开始跟家人打电话，许寻就自己退出了画室。她想要再去挣扎一下，争取在18年的最后一天突破瓶颈期。

　　但是笔都没下，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握着笔的手开始颤抖，靠着墙一点点滑下来。集训的日子太苦了，每天顶着压力一步步往上爬，这里的同学都只是同学，他们不能彻夜畅谈，不能交心说贴己话。他们是对手，是敌人，每天都在拼了命的想要超过身边的人。

　　许寻的腰，就要被压弯了。

　　许寻的父亲一直都想让她去伦敦，去接受他导师的指导。尤其是这段时间，他电话打来的也勤快了不少，软硬兼施总想要让她出国。眼下瓶颈期一到她情绪又不好，看着整座北京城合家团聚，而自己却孤零零的。

　　她忽然之间有些迷茫。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这个兵荒马乱的2018就已经过去了，许寻的2018结束集训结束的那一刻，结束在万家灯火阖家欢中。因为没有父母的期望而野蛮生长的许寻，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长了。

　　许寻慌不择路，她拿着手机冲出画室去。在一片车水马龙之中打通了方一凡的电话。

　　只求方一凡一定要接，哪怕一句话都不说都好。

　　只要是方一凡就好。

　　刚刚跟家人吹完蜡烛的方一凡兴致正高，手机握在手里几乎是秒接：“喂？跨年快乐啊寻子！”

　　许寻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尤其是在方一凡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许寻哭的没办法说话。方一凡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借口出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许寻，因为等他从许寻的哭声中回过神时，手机里的哭声和他眼前的场景重合了。

　　方一凡吞了口口水，毫无节制的奔跑让他的嗓子被冷风吹干。他轻轻走过去，把另外拿出来的外套盖在许寻身上。

　　蹲在角落里的许寻抬起头来，因为哭的狠，她现在还一抽一抽的回不过神来：“方一凡？”

　　“祖宗，跑出来连个外套都不穿？”方一凡蹲在许寻面前，气都还没喘匀，“跨年放假不回家，来这儿干什么？”

　　“你怎么找着我的？”

　　“我怎么知道！”方一凡暴躁的把人拉起来，这小姑娘不知道穿着毛衣在外面待了多久，浑身上下都僵硬了。握着许寻的手一点儿热乎劲儿都感觉不到，方一凡把外套给她穿好，伸出手来给她搓手，让她能暖和一点儿，“大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站在大马路上干嘛！”

　　“有什么事儿不能回家再说非要站在大马路上，再说了你出来的时候你倒是穿个外套啊，你就穿个毛衣出来肯定要生病，耽误考试怎么办。祖宗你别光看着我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简直要气死我！”

　　许寻少见的没有跟他顶嘴，她等方一凡说完，缓了口气说：“那个拥抱治疗法，好用吗？”

　　方一凡原本是打算生气的，可许寻鼻子脸蛋冻得通红的，眼睛也哭的通红，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现在都在发抖，他看着就不忍心在说教了。方一凡叹了口气，把许寻抱在怀里，学着童文洁安慰方圆那样一点点摩挲着许寻的后背。许寻把脸埋进他的外套里，开始一声声抽泣。

　　她抽泣声很小，人也很小。方一凡能很容易把她圈进怀里，就像是抱着一直正在闹脾气的小猫。他不敢太大力气的抱着她，却也怕因为没用力气而让人从怀里消失。

　　“不哭了不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方一凡不想去问许寻怎么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情绪，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其余的什么都用不着。

　　尤其是许寻

　　她最需要的，就是拥抱。

　　少年少女各怀心事，在万家灯火中拥抱彼此。就此，世界万物复苏，那片荒芜之地迎来了第一朵迎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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