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爹是首辅

　　国子监是大梁最高学府兼教育管理机构，监中多大儒名宿，是整个大梁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因着国子监的地位，其附近的房屋便格外抢手，尤其是大儒云集的思齐巷，更是寸土寸金。

　　而秦府五进的大宅子就在这条巷子里，一个不出挑却风水不错的位置。宅子富贵精巧，花园亭台一应俱全，最令人艳羡是园中荷塘，据说养的是前朝沁芳园里的品种。

　　须知那沁芳园是前朝末帝送给宠妃的生辰礼。园中有上千种花，皆是珍品，由花匠一日不落地精心照料。据说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美景，而夏季便属一塘荷花最得宠妃芳心。

　　后来日月变换，京中大乱，沁芳园不小心失火，好好的一个仙境般的园子只剩下残垣断壁。直到先帝容妃曾叹惜此园，先帝听闻只道，“不算什么，爱妃既喜欢，朕命人修缮便是。”

　　慢慢地，沁芳园重现于世。但园子好建，园中那些花却难寻，直到先帝崩逝，沁芳园千花也未能找齐。

　　而思齐巷子里的荷花，秦家人从来没说过是前朝沁芳园品种，但确有小道消息说，如今沁芳园的荷花都是从秦府移植的。

　　这么个风景优美、位置上佳的好宅子可不是光有钱能买到的，也不是秦伯玉一个国子监祭酒能保住的。

　　要知道京中勋贵世家无数，家中子弟几代繁衍，房子早不够住了，齐整些的房产早有人盯着了。

　　但秦家当初却轻松拿下思齐巷的宅子，概因秦夫人出身也不一般。

　　于溯之看着面前貌美可亲的妇人，想起于父的话。

　　秦夫人出自名门，其父是如今的礼部尚书林大人，其母是老牌勋贵襄阳侯府的嫡小姐。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十分受宠。

　　据说当年高中探花的秦伯父打马游街时被秦夫人瞧见。风度翩翩、俊秀无双的青年吸引了无数少女的目光，秦夫人一见钟情，她回家便告诉父母，林尚书和夫人拗不过女儿，便想法子成了这一桩美满姻缘。

　　当然后面的话还是清姨告诉她的，她说当日他们一家人也去凑热闹，年幼的原身还被于父抱着，扔了一只海棠花。

　　想到此于溯之脑海里仿佛浮现了当时的画面，脸上眼中不由都带上了笑意，她敛祍行礼，“见过伯父伯母。”

　　秦夫人不待她拜下，便一把搂住，笑盈盈道，“可算是见到侄女儿了！咱们顺儿这回真是吃了不少苦头，瞧这小脸儿都瘦了，不过否极泰来，过了这一关往后就顺顺利利了！”

　　于父谢过她的吉言，又拜谢秦家在他们父女入狱后的诸多照顾。

　　秦伯玉忙摆手，连声道，“咱们之间哪用得着如此客套了？”又招手让一旁的儿女来拜见叔父。

　　秦家有一儿一女，儿子十岁，女儿七岁，皆遗传了秦伯父的好相貌，两个孩子粉雕玉琢，乖乖行礼的样子格外可爱。

　　于溯之克制住伸手摸摸他俩毛茸茸的脑袋的想法，毕竟小的那个眼珠子都滴溜转，恐怕真动了手，小孩得炸毛了。

　　相互拜见过，秦伯玉与于父去书房说话，秦夫人一左一右拉着于溯之和女儿秦玉珠，十岁的秦衡昀很想跟着爹走，奈何他爹急着和好友说正事，他便只好小大人一般跟在女眷身后，进了后院。

　　虽然寒冬腊月不是荷花开的季节，但秦府后院的景色仍旧美丽。长廊两边红梅绽放，映在雪地里，便是一副雪景图。

　　秦玉珠悄悄从她娘身后伸出头问，“溯之姐姐喜欢梅花吗？”

　　于溯之点头，又好看又香她当然喜欢了。

　　秦玉珠一笑，脸颊两边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我也喜欢，上个月我剪了上好的插瓶，换了王慧儿的珍珠手串和乔敏的玉巧板，可惜我娘不让我弄了，不然我的小库房能多不少东西呢！”

　　秦夫人听得一头黑线，她这个女儿真是鬼灵精，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儿学那么多？以前就知道哄他爹的砚台，又拿砚台去跟他哥换喜欢的甜白瓷茶具。现在倒好，从家里都换到外面去了，小嘴巴巴人家小姑娘竟还觉得划算？

　　“不许再胡闹，你要是敢跟你溯之姐姐弄这一套，小心娘将你库房里的东西都收去。”

　　秦玉珠瘪瘪嘴，不说话装乖。

　　于溯之偷偷伸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以物换物不就是买卖的开始？难道秦家的基因这么厉害？连个七岁的小姑娘都会做买卖了！

　　穿过长廊左转便是秦府后院正房，秦夫人让他们坐下，一面命人上点心果子，一面又叫她身边一个圆脸丫鬟去拿什么包袱。

　　等那个圆脸丫鬟拿出来，于溯之才知道这位伯母竟然给自己准备了一包袱的衣裳，从鞋袜中衣到外面的厚衣服，一应俱全。

　　“可别推辞，你们这次上京情况特殊，哪来得及备什么行李？你爹还能将就，可你一个小娘子衣裳不齐全怎么行？当日伯母没办法亲自去见你，你秦伯父是个不懂这些事儿的，伯母便让他们估摸着尺寸做的。”秦夫人手摸在衣服上，又拉着于溯之，说，“今儿你来了，正好试试，若不合适，针线上的人便赶紧改了。”

　　于溯之推脱不过，只好由着她装扮洋娃娃似的一会给她披个披风，一会给她比划个袄裙。

　　秦玉珠还在边上兴致勃勃地叫着，“试这套试这套……”她哥哥早就害羞地退了出去。

　　几人正摆弄着试衣裳，一个嬷嬷匆匆进来，在秦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于溯之便瞧见秦夫人脸色微变，似有着急之色。

　　“玉珠，你与姐姐在这儿吃点心果子，娘一会儿就回来。”又对几个丫鬟婆子道，“照顾好两位小姐。”

　　丫鬟婆子应着，秦夫人快步掀了帘子出去，于溯之隐隐听见传来一句什么，“……原哥儿什么时候……”

　　秦家是出了什么事儿吗？于溯之微微皱眉，秦玉珠却拿着一块中间梅花状的糕点递过来，“溯之姐姐尝尝这个糕点好不好吃？这也是用梅花做的。

　　“姐姐，你学过算学吗？”

　　嗯？于溯之转头看去，就见小姑娘坐在炕上，手里捧着糕点啃，两只脚一晃一晃，黑葡萄般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充满好奇。

　　“怎么想起问这个？”

　　秦玉珠招手，示意她靠过去，于溯之笑着凑近，“我在书楼里翻到一本书，很有意思，但是我有些不懂，就问了哥哥，哥哥说过两日教我，我猜他也不会，肯定去问爹了。”

　　她说着放下啃了一半的糕点，拍拍手，拉着于溯之出去。

　　书楼离正房不远，她带着于溯之从正房后一个角落的月亮门穿过去再转个弯就到了。

　　二层的小楼，倚着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楼上面甚至往树枝干处伸出一截，建了个树屋般的小屋子。

　　秦玉珠摆手让丫鬟婆子在下面等着，拉着于溯之直奔树屋，伸手推开窗户，从窗前往外看，刚好将整个秦府收入眼帘。

　　“我最喜欢来这里窝着了，我哥哥也喜欢，就是天太冷，这里面长时间烧炉子不好，我娘便不让我们多待。溯之姐姐下回等天暖了你还来呗，到时候咱们连饭都可以在这里吃了。”

　　秦玉珠憧憬着春天赶紧到，笑得脸上的酒窝更甜了。于溯之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见她瞪大眼，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要不让你戳回来？”

　　她弯腰将脸蛋送过去，秦玉珠蠢蠢欲动，默念三遍，“这可是姐姐。”遂忍住，转身翻出自己藏在书桌底下的书。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封面看着略有些破旧。

　　于溯之伸手翻了几页，噗嗤一声笑了。

　　只见上有一题曰：“今有果子不知其数，若三三分余二、五五分余三、七七分余二，问果子数何？”

　　这不是数学题吗？于溯之心里转了转，提笔在边上写了个数字，“你看是不是这个数？”

　　“二十三？”秦玉珠掰着手指数，“按三分余三，按五分余三……果然是！那这个呢？这个这个？”

　　“今有鸡兔同笼……”于溯之想起老师留课外作业的日子，不免失笑，换了个时空，小孩子们还是没能逃过数学的制裁。

　　两人凑在桌前，饶有兴致地解题，正说到答案该是，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书砸落的样子。

　　于溯之和秦玉珠面面相觑，两人放下笔往书楼里去，楼里摆了几排书架，靠窗户边一张长桌，长桌上干干净净，但窗户却半开着。

　　两人又对视一眼，巡视一遍，没有人啊，难道是风吹来窗户的声音？

　　可就在她们转身时，突然一个身影出现。

　　“啊！”“啊！”

　　“嘘！”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少年一手一个，捂住两人的嘴。

　　于溯之瞬间想起当初在船上的事，条件反射般手肘用力，脚下使劲踩下去。身后的人吃痛松开手，她握拳向其下巴，少年伸手挡住，她趁机将秦玉珠拽过来。

　　秦玉珠却从她身后伸出头，“原表哥？”

　　表哥？

　　于溯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少年揉揉胸口，又跺跺脚，“哎哟哟下手忒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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