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照

　　其实，代于很佩服汤甫和米立，脸皮不是一般厚。晚上这两人还要留下来，大概这个假期都不会走了。

　　江泽涟看了眼女儿，女儿没反应，又看向代于。代于无动于衷，想着以后做任务也方便一点，点头。
　　恍惚间代于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叹息，确实很头疼。

　　吃完午饭，代于出去给两人买衣服和日常用品。主要是这两人打扮得不伦不类，还不想回去拎自己的东西。
　　代于的衣服两人都嫌小，明明米立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偏偏穿不上。
　　而且米立才刚满十八岁，比代于还小了两岁。这么一想，代于还有点不服气。

　　汤甫说什么：“不行，拎包入住太丢人现眼了……”
　　可喜的是，他们还知道自己的行为丢人现眼。

　　其实代于不是一个爱出门的人，毕竟他出门准没好事。
　　街上张灯结彩，商场里促销活动搞得热闹。
　　在家里两个男人对于内裤的尺寸争论不休，不知道好这点面子做什么。
　　回到家代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难得这次出门没遇到坏事。

　　代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小谷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十七岁那年他考上那座城市最好的大学，搬到那里，也认识了小谷。

　　在代于心中，小谷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会甜甜的喊他哥哥，让他抱着他去楼下玩滑滑梯。
　　小精灵只能感应到鬼空，所以小谷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遭受苦难，没有人知道。
　　直到他等不到小谷，还以为他们搬家了。
　　他从未看见过小谷的父母，他们好像与他的时间完全错开。

　　后来又搬来一户人家，他们的孩子是小故。那时他住校，跟着导师学习，东跑西跑。没有机会认识这位新来的邻居，没过几天，小故被活活打死。

　　代于见到小故时，小故已经成了游荡的鬼，时不时晃到他家，偷一坨的糖豆吃。
　　因为没有怨气，也没有到投胎的时间，代于也就没有管。他报了警，却没有抓到人。

　　后来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能保护好小谷，甚至救下小故，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

　　这次在警局，也听到了死者的大概住所，代于走到小区里找人问，都是一个小区的，总有人知道。
　　打听完，东拼西凑成了一个完整的事件。

　　有一对小夫妻带着女儿在这里生活，女孩八九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死亡。
　　听八卦消息，好像是因为压力太大，男人长期酗酒，打骂孩子老婆。好像最后还想把孩子卖出去给别人当童|养|媳，但是孩子死了，也就不了了之。

　　小孩子死了，一般是不办葬礼的。
　　但那家的女主人却执意要办，整天坐在棺材旁边，絮絮叨叨说着话。
　　他们都说女人疯了。

　　至于女孩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这件事被蒙上了白纱，除了当事人，没有谁能够揭开，窥探真相。

　　直觉告诉代于，女孩是被活活打死，或者用其他难言的手段。但是女孩已经死了……人死入土，魂归地府。
　　代于抬起头看着天，叹息。慢慢踱着步，沿着一条河回家。

　　进入鬼空的少部分神智，并没有保存记忆的功能。它所带的记忆是主体保存并分发给每一份神智，所以其他人醒来，就像是睡了一觉。

　　快过年了，家里来拜访的亲戚很多，基本上都牵着小孩。代家父母给了压岁钱，孩子还会跑到代于代音面前，不得已，两兄妹拿出红包。
　　也是图个吉利。

　　代于对孩子没什么感觉，他的东西都放在房间里，只要不进他房间，不动他的东西，管他们怎么折腾。
　　代家父母也不让他们哄孩子之类，实在吵得不行，代于就回屋里，反锁门，然后坐在阳台上吹风。

　　阳台下是后院，而后院是一个小花园，还有一棵大树，郁郁葱葱高过阳台。阳光透过树叶，斑点就洒满了阳台。
　　风一吹过，花香四溢，树枝丫拍打着，窸窸窣窣响。

　　今天一起吹风的还有汤甫和米立，外加三只小精灵。
　　代于这人，很难说。聪明过头，性子也过于古怪。
　　两人赖在代家，代于一句话都不问。

　　比起在鬼空里代于头头是道的分析，现实生活中的代于真是礼貌又疏远。
　　他很少生气，只是偶尔会怼人。

　　代于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见汤甫说：“突然发现，你这人很没意思。”
　　代于觉着这话更没意思，在躺椅上睡着了。

　　醒来时阳光有些刺眼，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坨和米立的小精灵在这里。
　　那两人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这会关在厨房里捣鼓。

　　电视声音有些吵，代于踱步走去，坐在沙发上陪母亲看电视。
　　还是一部青春校园恋爱剧，女主甜美可爱，男主高冷霸气。
　　男女之间懵懵懂懂的感情，羞涩的追人技巧，一起奋斗的青春，甜蜜的回忆。
　　代于觉着挺好的，他的青春也十分光彩。

　　江泽涟看了眼男女主腻腻歪歪，又看了眼代于，忍不住数落：“你也是，二十好几了，儿媳妇我一个都没有见到！”

　　代于耐心更正，“才二十，而且儿媳妇只有一个。”
　　“过完年就快二十一了！”

　　代于眉目顺和，给母亲剥了一个橘子，“还早。”

　　其实江泽涟也不知道，儿子十七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性格大变。
　　偶尔她还会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被掉了包。

　　从前的代于脾气那是一个暴躁，三天两头的打架，鼻青脸肿的回家，关在房间里默不作声。
　　成绩确实优异，性格也确实很差。
　　听说还是学校的大哥大，就差堵巷子收人保护费了。
　　这青春，确实很光彩。

　　后来代于变了，浑身气质都变了，但也开始往警察局跑了。
　　江泽涟说不上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时候的代于好。因为那时的代于他们是心疼的，内疚的。哪怕代于再作天作地他们也愿意包容，这也是他们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现在懂事的儿子，让他们心中的内疚之情越积越深，无法宣泄。

　　其实十七岁那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代于知道了他倒霉的原因而已。
　　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幸是有意义的，那么脾气自然好了起来。

　　汤甫和米立一起做了一顿饭，味道可以说是美味，江泽涟这才安下心。这两个孩子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差。

　　过年那天代家父母回了乡下陪老人。
　　代家父母也想过把老人接过来，但老人年纪大了，就想着落叶归根。
　　因为汤甫和米立的原因，代于和代音就没回去。两兄妹齐齐松了口气。

　　七大姑八大姨，脸熟是脸熟，就是不知道怎么喊。
　　长辈一问：“知不知道喊什么？”
　　两兄妹面面相觑，直到父母出来解围，才尴尬的笑。

　　四个年轻人过年也很简单，代于和米立在厨房里忙活，代音和汤甫出去采办年货。
　　看着米立不正经，就像是街头大哥大，小巷子里的杠把子，做饭手艺却是一流。

　　米立挺不服，嘟着嘴囔囔：“街头混混怎么了？搞歧视啊？”
　　代于正在炒菜，随口一答：“只是看不起你而已。”
　　毕竟他当年的头发颜色，和七色光比就少了一种颜色。大冬天穿着一件皮衣往巷子口一站，身后跟着几十个小弟。
　　再看米立，确实很逊色。
　　米立翻白眼，不想说话。

　　四个年轻人，电视开着听声音，围在桌子上吃饭。
　　米立想打扑克牌，代于不会，也不想学。汤甫直接是不想来。
　　于是米立拉着代音连拖拉机。

　　一种小游戏，两个人手里一样多的牌，一人放一张，连成一串，遇到数字相同，就可以把中间的牌拿走，看谁拿走的牌最多。
　　两个同龄人乐此不疲，玩了好几个小时。

　　汤甫坐在代于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代于的手臂，神神叨叨的在代于耳边问：“虽然你是毒舌了一点，但脾气挺好，当初那9998丢的时候，真没气？”

　　代于觉得，他现在就很气，不想理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吃口瓜子压压惊，然后继续看电视。
　　汤甫反倒是来了兴致，“为什么不气？”
　　“如果你想死，直说。”

　　零时，有人开始放烟花和鞭炮，烟花在空中炸开，散成一大朵花，最后响了两声，归于黑暗。

　　代于站在窗边，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玻璃另一端是喧嚣的世界。
　　米立走过来，不动声色靠近代于。“这种日子过着真舒坦。”
　　代于点点头，伸手从兜里摸了两颗糖，“小朋友，吃糖吗？就剩这两颗了。”
　　米立只拿了一颗，握在手心，接着目光落在远方。“真傻。”

　　大年初一适合睡懒觉，但是代音说买了电影票，一定要去看看。
　　还是恐怖电影。
　　代于觉得好笑，在鬼空里都挺怕，还想去看恐怖片。
　　代音不服气嚷嚷：“就是要多看看，才能在鬼空里无所畏惧！”

　　代于左手边是代音，右手边是汤甫，米立在代音身边。不过米立时不时伸手从代于手里抓爆花米。
　　代音：“咋了，我的爆花米崩着你啦？”

　　灯关了，现场暗下来，代于心里感觉不妙。
　　右手被人抓住，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汤甫只是很平淡的说，“别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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