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天龙吟

　　03 魔

　　璎珞蹲在树下盯着一行蚂蚁忙忙碌碌地爬来爬去，趣味盎然。
　　一个僧侣匆匆忙忙跑来，路过的时候注意到璎珞，想起什么遂拍了拍她。
　　璎珞疑问地歪过头。
　　“你啊，最近就乖乖呆在这儿，不要去天门其他地方乱跑，知道吗？”僧侣交待。
　　“为什么呀？”璎珞问。
　　“天天被你问为什么，小孩子问题真多，大人说什么就乖乖听话好啦。”僧侣抱怨一声，但还是解释道：“天门收留了一些魔众，虽然没收了他们的兵器，但对你来说还是很危险的，你别乱跑，免得撞上他们。”
　　“嗯，我知道啦，谢谢大师。”璎珞乖乖道，然后脑袋一歪，便要问“什么是魔啊？”之类的问题。然而还未开口，那僧侣就又匆匆忙忙跑走了。
　　“哎呀，我这儿正忙，就不多讲啦。”他这样嘟囔着急急离开了。
　　走了老远，僧侣才拍拍胸口。
　　“好险，差点被绊住。让她问起问题来可是没完没了，我是真的有事在忙啊。”
　　原处，璎珞托着腮，自言自语，果然是在问——
　　“可是，魔是怎样的呢？跟人类长得一样吗？为什么危险呢？咦，总觉得我应该还知道什么，可是，记不起来……”

　　不久，法涛无赦回来，瞬间被璎珞的问题淹没了。
　　“尊者，天门里来了魔吗？”
　　“不错。”
　　“魔很可怕吗？为什么大家这么怕他们？”
　　“魔性乖张。修罗国度之前侵略人世杀了很多人，不久才大败而回，他们是来不及撤走的魔。”
　　“那天门为什么要收留他们？是因为菩提尊者吗？想要度化他们吗？”
　　“你很聪慧。”
　　“尊者，我能去见见那群魔吗？”
　　法涛无赦顿住，注视她良久，才回答：“可以，我们一起去。”

　　结果，魔也并没有长得很奇形怪状牛头马面。
　　“你们就是从魔世来的魔呀？你们认识我吗？”璎珞问。
　　“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认识你？”
　　“天门里竟然有小孩子，真奇怪。”
　　魔众窃窃私语。
　　“我叫璎珞。因为记不得过去的事，想试试会不会有人认识我，我就能知道过去的自己了。”
　　众魔纷纷大喊：“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从魔世来的耶，怎么可能认识你，你也是从魔世来的吗？”
　　“是啊是啊。小娃儿你是魔吗？”
　　“看这种装扮就知肯定不是啦。”
　　然而璎珞锲而不舍：“那能跟我讲讲吗，魔世是什么样子？”
　　“你很好奇哦。但我怕讲了会吓到你啦。”
　　“有会吃人的妖怪！”
　　“天上有三个月亮。”
　　“死掉的魔都能被.操控起来继续杀人！”
　　魔众七嘴八舌。
　　而璎珞被围在中间，时而点头“嗯、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时还继续提出问题，总之，一丝惧怕也无。
　　这似乎是交谈愉快的场景，让法涛无赦看得有些无语。

　　“谢谢，你们讲了这么多。我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讲讲佛经的故事吧。”
　　直到魔众都没什么可说的了，璎珞说。
　　“谁要听你讲佛经啦。”
　　“就是就是。跟魔讲佛，你起肖哦。”
　　“开什么玩笑，谁想听佛经啊。”
　　魔众一致抗议。
　　璎珞有些为难：“可是……其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最近看的经书……”
　　“算了算了，你爱讲便讲吧。”
　　“但是我们可不一定会听。”
　　“就当耳边苍蝇嗡嗡啦。”
　　“嗯，谢啦。那我先讲……地藏王菩萨的故事吧。”璎珞笑眯眯地说。
　　“随便你。”
　　“看在你蛮可爱的份上……”
　　“让着小孩子了。”
　　看着这好像其乐融融的场面，法涛无赦心生感慨。

　　04 佛

　　这边的故事还没讲完，突然几位僧侣带着一位红发魔将急急赶来。
　　“禀金刚尊，这个魔说他有急事通传。”
　　“嗯？”法涛无赦疑问地看过去。
　　红发魔将气喘吁吁地道：“快，一步禅空……大师，代我们……受，掌伤……晚了，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法涛无赦已化光不见。
　　“诶？”好奇望来的璎珞尚且没反应出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一大片魔众又到了。
　　后来的魔众向先前的魔解释佛国外发生的事。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中，璎珞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一步禅空为了救这些魔，让中原尚同会的群侠放过他们，不惜以身代他们赎罪，接受那些曾受过魔世侵略涂毒的侠士一人一掌的泄愤和惩罚。
　　这些魔讲述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抖，有的垂着头，有的甚至边哭边说，一脸鼻涕眼泪。魔本是大喜大悲狂怒狂爱的存在。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下，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多，最后这片所在整个变成了感伤的场合。
　　璎珞默默地离开了。
　　刚到暮鼓，就见法涛无赦背着一步禅空奔来。
　　“尊者！”璎珞跑过去。
　　一步禅空被法涛无赦安置在暮鼓前，看起来格外得凄惨，满头满脸都是血，白色的僧衣也成了血衣，他闭着眼睛，几乎辨认不出生活。
　　“啊！”璎珞被吓到了，“尊者！菩提尊者要死了吗？”
　　“不会。”法涛无赦回答得斩钉截铁，伸手想把璎珞拉走：“你先回去吧。禅空在这里疗伤，很快就会醒来。”
　　然而璎珞眼泪汪汪地揪住了一步禅空的僧袍不动脚：“菩提尊者……”
　　一声菩提尊者，仿若划过悠久的时空，穿越流逝千年的光阴。忽听，暮鼓声响，浑厚苍远。
　　咚——
　　咚————
　　是佛力的鼓动，是时光的逝去，是心灵的警醒。法涛无赦突然惊觉，震惊望去，只见一步禅空身上血迹渐渐褪去，伤势甚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不多时，僧衣重新雪白，干净无暇。
　　暮鼓的佛力会帮助受伤的僧众恢复，但是，有这么好的效果吗？
　　法涛无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不对！
　　他立即回答自己。
　　目光转向一步禅空身前的孩子，刚刚那种玄妙的感觉，难道……
　　“菩提尊者！”小孩开心地唤道。
　　法涛无赦再望去，便见一步禅空睁开了眼睛，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
　　“你没事啦！”璎珞说。
　　“是的。贫僧没事了。”一步禅空站起。
　　法涛无赦走上前：“你醒了。”
　　他其实很担心一步禅空的状况，但是也理解一步禅空的理念，难阻他的道路。
　　交谈了几句现今的情况，他们说起天门里的魔众。
　　“前些时间，璎珞给这些魔众讲述佛法。”被夸奖到的璎珞笑眯眯。看了她一眼，法涛无赦继续道：“她对佛法很有悟性。”
　　一步禅空又摸摸小孩的头：“我知道，璎珞是个好孩子。天门有你们，我就放心了。”
　　回转天门只是短暂逗留，伤势一好转，他便又要离开。
　　璎珞此时突然插话：“尊者，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嗯？”两位尊者同时发声转头看过来。
　　璎珞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想出去走走看，或许会遇到以前认识我的人。”
　　“这……”一步禅空沉吟。
　　法涛无赦也犹豫，片刻答道：“虽然现在魔世势力已经退出了中原，但是武林潜藏的危险从未停过，放你一个小孩子出去，我不放心。因为禅空现在着手的事情，让他带着你，我也不放心。你再等一段时间，等天门安定下来后，你要出去玩，我陪你。”
　　璎珞眨眨眼睛，点点头。
　　见问题解决，一步禅空正式道别。
　　法涛无赦看了一眼璎珞，心想关于这孩子还有些话要跟一步禅空讨论，便道：“我送你一程。”
　　一步禅空心会。
　　于是唯留原地什么也不懂的小孩笑着摆手。

　　05 千年修者

　　这儿，是哪里？
　　山崖之上，孤月高悬，远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汪洋。
　　这儿是天门吗？佛国里也有这样的所在吗？
　　璎珞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地方。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好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来到这个所在，出现在这儿。这种情况，让她十分好奇。
　　忽而，她听到一片笛声。
　　一片非常悠扬的笛音，翩翩而落，悠远飘渺。
　　就在她凝神听去之时，一个白衣身影在她面前飘然出现。
　　“哇！”小孩惊叹，为这种奇幻般的出场。
　　“你是来见我的吗？你认识我吗？”听他慢悠悠吹完一曲，小孩一开口，便是兴奋地问道。
　　“哈。”端庄出尘的白衣人轻笑一声，“也许。”
　　“也许，我知道你。”白衣人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我过去是谁？从哪里来？做过什么？以前的我，有亲人吗？有朋友吗？”
　　小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而白衣人不急也不怒，耐心地听她一一问完，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人，又如何代替你回答呢？”
　　他的目光注视过来，唤道：“天龙护法，璎珞。”
　　“啊。”小孩愣了一下，低头沉思：“这样啊。我确实也觉得，我好像叫璎珞的样子。天龙护法……”
　　“我知道你的时候，你就是佛国之人了。天龙护法，璎珞——你是这样被称呼的。”白衣人告知她，沉吟片刻，又继续道：“但是，或许……我猜，你或许并非生自佛国，而是来自，魔世。”
　　“魔世！”璎珞惊讶地瞪大眼睛。
　　“猜测而已。”白衣人背手，仰望天边那轮高月：“千年……久远的一段时光啊……记忆已沉埋，历史被掩盖，很多事情，已经不被人记住了。”
　　“那……我来自千年前？你也来自千年前吗？”璎珞马上理解了什么。
　　白衣人回眸凝视，答道：“或许。”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你又叫什么呢？”璎珞歪头问。
　　“你可以称呼我……”白衣人静默一息，微笑：“缺舟一帆渡。”
　　“好长的名字。”璎珞当即吐槽，又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改口：“啊，我不是嫌弃你。这个名字很酷的。嗯，很帅气的感觉。苦海无边，一舟渡航，令登彼岸。”璎珞遥指遥远的、无边无际的汪洋：“佛法无边，一苇渡航，唯心是造；业海无边，一愿渡航，悉弥罪障，因爱称善。”
　　随性而来的几句话，让缺舟一帆渡惊异了一下，看向她：“果然……”
　　璎珞回头望来，缺舟微微一笑：“缺舟一帆渡，确实太长了，你叫我缺舟就好。”
　　“你先前问我你从前有没有亲友，不知道你还是否记得……菩提达摩这个名字？”缺舟道。
　　“达摩……初祖……”璎珞微微皱眉，似在深深思考，许久，才想出一句：“是一个好人。”
　　缺舟忍俊不禁，又道“你手上那串佛珠，你给我一观吗？”
　　“嗯？这串？”璎珞抬起左手，递过去：“好啊。”
　　缺舟拈起一段，却没有完全接过，动作顿住，言道：“其实，我拥有看到一个人所有记忆的能力。但是你……现在的你，我看不到你的过去，甚至在这里与你见面都很麻烦。”
　　“你的意思是，是因为这串佛珠吗？”璎珞问。
　　“或许。”
　　“其实，我也一直感觉它很重要。”璎珞放开手。
　　过了一会儿，小孩歪歪头，问：“看到了吗，记忆？”
　　缺舟摇摇头。
　　“唉。”小孩夸张地叹了口气：“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啊。”
　　“你的身上，有非常强大的佛力流转，构成护身气罩，能隔绝外界一切窥探。即使拿走这个佛珠，也依然存在。”缺舟郑重地把佛珠交还。
　　璎珞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惊奇地摸了摸自己身上。
　　“诶，这样说，岂不是别人也不能轻易伤害我？”璎珞突然想到：“那我一个人去佛国外面，也能保护自己吧？”
　　“外面的江湖是很危险的。”缺舟却道：“别说只是这小小的护身气罩，即便是世上最顶尖的高手，也不能保证永远在江湖风波中保全自己、全身而退。”
　　“但是，你有自己的力量，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缺舟道。
　　璎珞闻言，张开双臂，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
　　“好了。金刚尊在找你，你该回去了。”缺舟突然说。
　　“嗯。”璎珞点点头，又抬头看向他：“谢谢你让我来见你，缺舟。谢谢你今天对我讲的这些事。”
　　“不必谢。我也只是……对你的出现感兴趣。”
　　“但是见到就是很难得的事情啊。”璎珞笑，然后摆摆手：“有机会再见吧。”
　　缺舟微微点头，目送她的身影顿失在原地。
　　“再见吗……”山崖上，白衣翩飞的身影独自伫立，遥望汪洋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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