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天龙吟

　　01 璎珞

　　千年时光，达摩金光塔。
　　魔祸，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从未离开过人世。因为魔，不止魔世之魔，还有一种，叫做心魔；祸，不止毁天灭地之祸，还有一种，叫做人祸。
　　穿越千年的时间，又一场魔祸，在同样的空间上演。
　　在魔祸终结之时，人乱再开之前；修罗魔军退却之后，魔世通道将闭之时；在达摩金光塔生变之日，枯髓咒怨和镇压其的万化金光佛被盗走之后。
　　位于暮鼓后的一湾澄澈池水，突泛波澜。
　　夕阳下泛着金色波光的池水，一波接一波，一波又比一波高，酝酿着不平凡的异动，渐起狂涛。
　　最后一道大浪，猛扑岸边，拍碎一空散珠。
　　然后，浪渐渐褪去。
　　而岸边，一个孩子卧在地上，沉睡不醒。

　　俏如来受邀来到佛国天门，听闻菩提尊金刚尊告知佛国之变的情况。
　　“怎会……”
　　本应已死的酆都月带着魔心鉴和紫瞳灵睛，以及盗走的枯髓咒怨和万化金光佛，趁着魔世通道将要关闭这段时间，逃去了魔世。
　　元邪皇四项遗物，已聚集其三，剩下最后的幽灵魔刀，此前也被梁皇无忌带去了魔世。
　　这是，千年前的元邪皇重现世间的征兆啊。
　　俏如来沉吟间，又听一步禅空说道：“还有一事……在我们发现此事后，在暮鼓后的金龙池，我们又发现了一个孩童。”
　　“孩童？”俏如来疑道。
　　“不错。”法涛无赦答道：“不知从何而来，莫名出现在佛国内中的，孩童。”
　　“嗯……”
　　一步禅空开口：“那个孩子应还在金龙池边，俏如来，你是否要随我们去看一下？”
　　“走吧。”

　　金龙池边景色殊胜。草木生长欣欣向荣，繁花似锦，夕阳映照微澜，远处隐隐伫立巨大暮鼓壮丽之影。
　　俏如来随两位尊者缓步到来，果然见到池边坐着一个年纪幼小的孩子。
　　那应是一个女孩，粉雕玉琢一般得美丽，金红的长发波浪一般披散在身，金发中露出一顶精致小巧的银色王冠。她穿着一身金边暗纹的纯白僧衣，额前、颈间、胸前、腰间、手臂、手腕、足踝，都装饰着七宝璎珞华鬘，一只手上还攥着一串长长的雪白菩提子佛珠。
　　她的形貌，一眼望去便知不凡，而且简直如同画上的佛像一般，见之便能察觉她与佛门有关。
　　“嗯……”俏如来沉疑。一步禅空转头对他道：“此前，吾等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亦不知她从何而来。”
　　俏如来看过去。那个孩子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泛着澄澈波光的金色眼眸一直望着半空中的暮鼓，呆呆的如同一尊佛童塑像。
　　“她的神态……”
　　一步禅空叹息一声：“她好像神智还不太清醒，而且似乎没有过去的记忆，我去问她，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
　　俏如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因为他的动作，孩子歪过头来，轻轻歪着脑袋看他的动作，终是有了几分人间烟火、小儿天真浪漫的感觉。
　　“你……是谁？”小孩问。
　　“我叫做俏如来，你呢？”
　　“我……”孩子眼中漫起迷茫，“我叫做……有人叫我……暝……我……记不起了。”
　　“那你记得，你怎样来到这里的吗？”
　　孩子抬头，又向暮鼓望去，伸手遥指：“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它。”
　　看来在这睁眼之前的记忆，她忘得很干净。俏如来心想。却见那孩童转过头来，突然对他道：“你……让我觉得很亲切，有一种感觉很舒服的气息。”
　　她又歪头：“俏如来……你，熟悉我吗？”
　　俏如来微微摇头：“不。今日之前，俏如来从未见过你。”
　　孩童有些失望。但俏如来摇头的动作，让她看到了他兜帽下左颊的魔纹。
　　小孩突然伸出手，俏如来猝不及防间，被碰到了脸上的血纹魔瘟。
　　“小……！”俏如来的惊呼哽在喉中。左颊被指尖碰触的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魔气畏缩不动，竟然隐隐有忌惮之意，血纹魔瘟更是悄悄地毫无声息，似乎被压制住了！
　　俏如来惊住。身后，一步禅空和法涛无赦也发出轻咦。
　　那孩子摸着魔纹，似乎在极力找寻着记忆。“魔……”她发出小小的一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俏如来道。
　　孩子微微皱起眉头。“精……”又只有一个字，余下却只有空白。最后小孩摇头，垂下眼眸：“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确实是帝女精国的血纹魔瘟。”俏如来说道：“其实你还没有完全失去过往的记忆。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想起来。”
　　“嗯。”小孩看着他，点点头。
　　俏如来站起来，在金龙池边走了走，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望着金龙池池中若有所思。
　　“尊者，弟子记得以前来金龙池时，金龙池中隐隐能望见一条龙的虚影，且池水总是看起来好像带着金色。并且听闻，金龙池由此得名。而现在，似乎这两个特点都已经消失了？”
　　一步禅空和法涛无赦闻言，移步看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最后点头认同：“确实，与以往不同了。”
　　“金龙池的变化，从何时开始？最近，金龙池曾经有什么异状吗？”
　　法涛无赦答道：“今日你指出，我们才发现金龙池这个变化。最近一段日子，天门不安定的因素很多，枯髓咒怨一直骚动，金龙池也一直波澜不已。难道这池中，真的曾经有一条龙，虚影非虚，而现在来到岸上变成人了吗？”
　　三人的目光看向幼童。
　　回应他们的目光，小孩看着他们，歪了下脑袋，目光纯真懵懂。
　　俏如来回头问两位尊者：“此池从何时存在于佛国，金龙之名又从何时见于记载，尊者可知？”
　　一步禅空答道：“达摩金光塔建立之时，从佛国存在的时候，便有金龙池了。彼时经卷就有记载。”
　　“嗯……”俏如来又道：“那曾有记载，关于佛国内中有一只龙的事情吗？”
　　两人沉思，最终互望摇头。
　　法涛无赦道：“或许藏在经卷中，平时并无注意。稍后，我会再去藏经阁详寻一番。”
　　俏如来道：“如有相关记载，或许，就能找到这个孩童身份的线索了。”
　　法涛无赦道：“此事交我，你不必为此挂心。这个孩童与佛国似有关联，我们会照顾她。”
　　俏如来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一步禅空向法涛无赦道：“你要搜寻经卷，我去安置这个孩子吧。”
　　回头，却见那个孩子走了过来。
　　“这里……我好像记得要往哪里去。”她说。
　　一步禅空和法涛无赦心中疑惑。而小孩却拉住一步禅空，朝一个方向走去：“我带你走。”
　　在天门内中却被人带路，法涛无赦目送一步禅空哭笑不得而去。

　　初祖庵。
　　一步禅空讶异竟然来到这个所在。而那个孩子在庵中历史悠久的华柱前停下。
　　华柱上，精美却带着斑驳的雕刻悄悄诉说着时光的流逝和光阴的痕迹。流云，华光，和一条攀云而上、栩栩如生的龙。
　　孩子仰头望着这条龙，端详，沉默了许久。
　　许久，她开口：“璎珞。”
　　“嗯？”一步禅空疑问。
　　孩子抬手，指着那华柱上的雕龙，说：“那是璎珞。”
　　然后她又说：“那是我。”
　　“原来，我叫做璎珞啊。”她喃喃自语：“是谁……给我起这样的名字，这样叫过我……”

　　02 天龙

　　一步禅空为大愿和因果入世。在他离开天门之后，那位似乎记起了自己名字、叫做璎珞的孩子便只好由法涛无赦看顾。因此，最近的法涛无赦，禅心时有波澜。
　　并无他由，只是那个孩子，实在是个好奇宝宝。
　　法涛无赦在藏经阁翻阅经典，却是难以静心，并非心境不够，而是身边总不清净。
　　他旁边，叫璎珞的孩子也在捧着一本书看。
　　“尊者，我认得这些字呢。”
　　“嗯。”
　　“尊者，‘摩诃无量’是什么意思？”
　　“梵语，不可意译，唯有心领。俗话说乃是无穷尽无限大。”
　　“尊者，须弥山有多少重？”
　　“三十三重天，其上更有无□□诸天。”
　　“尊者，十二因缘为什么从无明开始？”
　　“无明有生，生而为始。不破无明，难脱轮回，所以为始。”
　　“尊者，菩提尊者哪里去了？”
　　“嗯？”因为这个突然问出的不一样的问题，法涛无赦终于从经典中抬起头来，看向孩童：“他心怀大愿，天下无佛，天下无魔。他又身负因果，一意想要渡魔。”
　　璎珞看着他问：“渡魔，魔最终是由谁渡的呢？菩提尊者，天道命运，还是魔自己？是佛法，还是自性？”
　　“嗯……”法涛无赦沉吟了下，“是佛，法，僧，亦是自性。”
　　“嗯，佛、法、僧。”璎珞垂眸，脑海中蓦然出现一段话，遂念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不堕地狱，不堕恶鬼，不堕旁生；邪迷不生，少欲知足，念念无邪见，一切尘劳爱欲境界自性皆不染著。”
　　法涛无赦轻咦：“能说出这段话，看来，你果真与我佛门有所渊源。”他又拿起一本佛经：“现在，看书吧。”
　　可惜，他说的是“看书”而不是“安静看书”，所以不刻，便听耳边孩子又问：
　　“尊者，‘婆卢羯帝烁钵啰耶’是什么意思？”
　　“‘婆卢羯帝烁钵啰’是指观自在菩萨，‘耶’是礼敬之意。此句为梵语咒语，大悲咒首句，实际意思是礼赞观自在菩萨。”
　　法涛无赦解释着，分出目光注意她，看她随即把那本书放下想要拿起另一本，便开口：“只问一句话便看下一本吗？这本经书，你完全读懂了吗？”
　　璎珞闻言，动作一顿，回答：“嗯……尊者一说，我便记起来了。”她重新展开那本经书，从下一句“菩提萨锤婆耶”指着一句一句道：“礼敬觉有情，礼敬大勇猛者，礼敬大慈悲心，自觉自渡，觉人渡人……”
　　孩童的声音稚嫩清脆，念经声音调悦耳动听，不觉多久，一部梵语音译的经书便解释完，让法涛无赦听得吃惊不已。
　　随后，璎珞又不断地提出问题，有时难度让法涛无赦都难以作答，而有时璎珞因他的答案启发念出的另一种答案让法涛无赦都感到震惊、若有所悟。
　　法涛无赦又放下一本经书，心想：阅遍藏书，也未见有佛国内中有龙的记载；倒是各种经书里，常会提起“天龙”之说，为诸佛护持，天龙护法，不知可有联系。
　　法涛无赦又想：此子虽看来年幼，但所知佛法高深，在她记不起的过去，必然得到过高僧教导，只是她的知识着实庞杂，竟看不出是出自哪一脉，难道……嗯，现在搜集到的信息，找到机会应该告知一下一步禅空和俏如来。
　　其后，出了藏经阁，小孩的问题又更多了。
　　“尊者尊者，这是什么树？”
　　“尊者尊者，屋顶上那个塑像是什么？”
　　“尊者尊者，你说这里叫做天门，天门在达摩金光塔中，达摩金光塔又叫佛国，那佛国有多大？”
　　“尊者尊者，佛国其他地方叫做什么？”
　　“尊者尊者，为什么这里有云海？”
　　“尊者尊者……”
　　……法涛无赦切身感受到了养孩子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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