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胜房

　　“我和许磊睡过，这样你还能原谅我吗？”佳佳没回头，她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用冷漠的语调说到，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林瑜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她茫然地低头，再抬头时佳佳已经又往前走了许多，她看着佳佳的背影，听到佳佳对着周围看热闹的售楼员们吼道：“好看吗？没见过闺蜜撕逼啊？还是你们想看原配斗小三的戏码？”

　　非常佳佳式的戏谑，而她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她离开。林瑜看不到佳佳的表情，她在脑子里想象，却发现自己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佳佳不是她脑海里的那个佳佳，她还怎么去自然反应她的表情？

　　林瑜就这么面色泛白地站在原地等着佳佳消失在视线里，她双手撑住自己的后腰，用力深呼吸后重新走回摆满厨具的桌边。

　　“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林瑜微微抿紧嘴角，语气尽量保持在平稳状态。

　　售楼员们面面相觑，秘书小田也是尴尬不已，这种情况可根本不在老板的预料之中，甚至老板预言的面红耳赤也没出现，她在纠结是否该打电话请示老板时，就看到大老板不疾不徐地出现在林瑜背后。

　　“沈总。”售楼员们整齐划一的鞠躬，招呼声里还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劲儿。

　　林瑜转头，就看到穿着白衬衣的沈远山面色肃穆地站在自己身后，视线相交时，林瑜眼眶终于不受控制地泛了红。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走了。”林瑜紧紧盯着沈远山的眼睛，她只有用力盯着，眼泪才不会嚣张肆意地掉下来。

　　沈远山没说话，林瑜也不再等他回答，兀自转了身。

　　“你没，”沈远山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要走的林瑜，你没事吧还没完整问出口，却被情绪泛滥的林瑜转身甩了一巴掌。

　　林瑜的眼泪像落地窗外下不停歇的雨，一滴接着一滴砸下来，她咬紧牙关，喘着粗气狠狠瞪住沈远山，语气却是轻快的，她问面前本应该和她毫无瓜葛的沈远山，“你满意了吗？”

　　沈远山感觉着脸上火辣辣的滋味，无言以对。

　　林瑜抑制不住难过的情绪，无奈地低下了头，再抬脸时已经不再流泪，只是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眼睛则红得不像话。

　　沈远山看着林瑜烦躁地挠了下头，然后步伐缓慢地向前走，像是慢镜头推进般，不禁想笑，这女人就那么肯定他不会反手打回来，还走那么慢，还真是，蠢。

　　“老板，你没事吧？”小田在和“大部队”一样张嘴表示惊诧后立马灵敏回神，上前关切询问。

　　沈远山将想摸脸的手背到身后，干咳了声后指了指桌上的厨具，“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销售人员目瞪口呆地嗯了声，沈远山点了下头，“那大家都和小田去领奖励吧。”

　　“谢谢老板！”之前那位妆容精致的姑娘跳出了人堆，朝着沈远山露出甜美的笑容。

　　沈远山颔首，没再说话。

　　林瑜出了售楼大厅，外面的雨已经大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佳佳早就不知道顶着她那一脸浓妆消失在哪里，林瑜双手插在口袋用力嗅鼻子，然后无力地瘫坐在大楼外的遮阳伞下。

　　她企图将佳佳说的话重头理一遍，却发现所有的心思都停在最后一句，她和许磊睡过这事儿上打转，她能原谅么？没有犹豫，林瑜在心里大声说了不，原谅不了，怎么原谅？

　　或者，这是佳佳不想她再管她的托词，可是，佳佳竟然编造这样的理由，这样往她心上戳刀子，她也不可能接受的......

　　面前的雨滴砸到地面溅上林瑜的裤管，寒气从脚底升到心口，林瑜拉了拉衣袖，将手缩进袖管，紧紧抱住双臂。

　　沈远山提着林瑜落在桌上的帆布包，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看雨，或者说，静静看着坐在遮阳伞下的林瑜。

　　她在冥思，而他在她身后冥思，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做什么，默默陪伴她吗？可她坐在那里，只是留了个背影给他，甚至前十几分钟还在大庭广众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这样一个女人，是的，这样一个女人，沈远山叹了口气，他气闷，还有些心疼，或许，不是有些，程度还要深些，多些。

　　沈远山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权利去疑惑，去质问，为什么偏偏是她。到了而立的年纪，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他自知他成熟许多，因此，选择谁，爱谁，都应该变得稍许可控与理智，而不是现在这样不明所以，她出现了，他就魂不守舍，没了原则，甚至连面子这东西都竟然在潜移默化里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抱起双臂，十分想要怪里怪气地喊两声，“怪哉，怪哉！”

　　当你沉思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相对快些，而当你脑袋空白，也就是在发呆的时候，时间就过得愈发的迅速。

　　所以，当林瑜坐不住的时候，天色已经暗的透透的。

　　她的心脏负荷依旧沉重，这沉重也要求她继续待在原地保持住岿然不动的状态，但她还是撑着塑料椅把手站了起来，饥饿导致的胃痛比寒冷感觉更加嚣张，几乎要将她掏空，然后将她随风散去。

　　林瑜明明放慢了半拍起身，但她还是忍不住迎来一阵眩晕，她呆愣愣地等着那感觉过去，然后发觉自己的包落在了售楼大厅。

　　她仓惶地转头，售楼大厅的门已经关上，而斜对着她身影的巨大落地窗却还亮着一点昏黄的灯光，在那抹不太明亮的光线里，林瑜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拎着她的帆布包的，十分诡异的沈远山。

　　要怎么说呢，林瑜在这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最最无辜的是沈远山，他才是那个最没有原因接受她无理取闹的人吧，但他却都受了，在那么一帮子自己的手下面前。

　　林瑜踌躇了会儿，瑟缩地朝落地窗前走去，可能是心虚，林瑜没再光明正大地和沈远山对视，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目光闪躲。

　　沈远山终于摆正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他惯常的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在看到林瑜面露愧色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冷傲着。

　　“我，”林瑜用冰凉的手指揪了下发烫的耳朵根，“我请你吃饭吧。”她抬起眼，目光却没和说话声中的期待语气配合好，显得太过平静。

　　落地窗的隔音效果在这时变得强大，沈远山靠了猜测，不过这次倒是挺准，他算到林瑜会不好意思，至于为什么，被所谓的闺蜜虐成这样还舍不得上去甩人一巴掌而是转身把气撒到他身上，多半是真的善良，不过，有着懦弱的成分。

　　“你想吃什么？”林瑜落在沈远山身后一大截，两人已经沉默无语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明明有着明确指向却显得漫无目的。

　　沈远山双手插在裤兜，稍稍偏转了一点角度，路灯的光亮下身影被拉得愈发峻拔。

　　“你说呢？”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回问，嘴角却不自觉弯起了些弧度。

　　林瑜揉了揉肚子，虽然雨已经停了许久，但是风还是冷冽的，走了这么久，灌了风的胸腔只想要来碗热乎乎的，随便什么，只要是热的就好。

　　“去吃菜团子，怎么样？”林瑜眼里终于含了些希冀，她和沈远山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沈远山说不，她会即刻想下一个选择。

　　沈远山抓住了林瑜眼里的那点亮光，轻轻点了下头。

　　这家饭店是佳佳在大众上找到的，评价很高，隐匿在喧哗的美食街后巷，主打就是菜团子，不过是放在鹅汤里煮熟的，所以吃起来更加鲜美粘稠，别有一番滋味。

　　林瑜和佳佳两个人来吃过很多次，只有她们两个人，许磊觉得这东西太老古董，不喜欢，叫了几次被拒后她们两个就不再邀他，所以，这里也可以算是林瑜和佳佳的小据点之一。

　　“今天佳佳没来啊？”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练女人，从她穿着高跟鞋点菜就可以看出来。

　　林瑜浅笑了下，“她有事。嗯，来六个团子，”她抿嘴想了想，问对面的沈远山，“你的胃口，”林瑜伸出两手样了样，“大么？晚饭吃得多吗？”

　　沈远山还没开口回答，老板娘就揶揄着笑起来：“小瑜儿，哪有你这样请客吃饭的？你这么问，谁还敢多吃啊！”

　　林瑜吐了吐舌头，朝老板娘食指比划了个十字，老板娘眉开眼笑地咂了下嘴，“我们小瑜儿就是好说话，嗯，十个团子，还要点点什么菜？”

　　“老样子吧。”林瑜收起菜单递给老板娘，眼梢也不自觉弯起来。

　　全程默不作声的沈远山这时候开了口，声音低沉醇厚：“可以要瓶啤酒吗？”

　　林瑜还没点头，已经转了身的老板娘哈哈笑道：“当然！淡然可以啊！我们小瑜儿可大方了，对吧？”

　　“嗯，打折就大方咯！”林瑜两手托着下巴，笑容明媚。

　　老板娘甩了下长发，状似不高兴地回嘴，“真是，哪次没给你们两个小妮子打折的，都被你们吃怕了！”

　　林瑜没再接话，目光恋恋不舍地追着老板娘的身影，脸上的笑却渐渐暗下来。

　　撑着下巴的右手慢慢移到脸颊上，林瑜摸着半边有些发烫的脸，陷入了沉思。

　　这非常不礼貌，请人家吃饭却把人家撂在一边，自己兀自发呆，要是这个人家是比较在意这些的人，基本没可能再做什么朋友了。其实，沈远山也在意，他根本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但是，正如他知道自己在堕落，现在，他认真地端坐在林瑜面前，清楚地看着她神游太虚。

　　“热乎乎的菜团子！”老板娘端着大托盘，咋呼着疾走过来。

　　林瑜回神，直起腰自然地伸手拿过沈远山面前的小碗，嘴里嘀咕：“先喝点热汤，不过只能喝小半碗，不然待会儿会吃不下团子，暖一下胃。”

　　老板娘放下小锅子，继续咋呼，不过内容就有点让人尴尬了，“小瑜儿，贤妻良母啊，所以大兄弟，绝对要把握住啊！”

　　林瑜诧异地抬头，老板娘朝她眨了眨眼，“哎呀，佳佳都和我说了。小瑜儿不泄气，那混蛋是他作死，你看，这位就比那谁帅气多了嘛！”

　　“嗯，”林瑜不知所谓地应了声，拿着汤勺皱了眉头，“啤酒呢？”

　　老板娘笑眯眯地转身走去拿啤酒，林瑜盛了半碗汤递给沈远山，沈远山伸手接时，林瑜抿了下嘴角，目光澄澈地望住了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问：“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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