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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卷 长安花开,命中红绳
苏幕遮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殿下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小仙不信。”长安走到他面前,抬眸问:“你认得我?”
他歪头打量她,眼前的花神殿下眉眼处瞧着比从前年轻,依然还是倾世无双,神情与从前别无二致……
他轻呵一声,意兴阑珊道:“小仙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长安忽然一问:“何处?你……曾在青丘待过?”
苏幕遮眉,他扭头:“不曾。”
长安负手淡道:“果然,你不是真正的桃花仙,你是被缚于桃树之中的堕仙,真正的桃花仙……他给你杀了?”她该带丸子来的,还能顺便推算出此妖的命格。
叶莲坐在前厅等着,半晌不见她来,他起身去寻。
想起从前并不愉快的经历,苏幕遮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仰息轻哼一声,闭上了那双桃花眼,既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便懒得再同她客套。
汤包倚在廊口的柱子上打着呼噜,睡意正酣。叶莲绕过他走向看似空无一人的桃树边,苏幕遮猛地睁眼,低头对上他平静的双眸,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
他语气略有些嘲讽:“佛可真是无处不在……”哪里都会遇见你们,还真是阴魂……真是神魂不散!
双眸投向长安,叶莲走到她身边,面带关切:“没事吧?”
长安摇摇头,她望着他,比较在意他为何能毫发无伤的走进她的结界,也真是奇人一个,她道:“你当真没有丝毫术法?来去自如到这番境界,普通凡人可难以做到……”
苏幕遮一旁冷笑,神界里的一群神莫非都给穷奇踢坏脑子,一个个都来轮回转世,怎么……这是想体验一番世间疾苦?凡人?真是可笑!尚存神力的上古凡人?
“他是只鱼妖。”
苏幕遮面带怒火,他瞪向他,双拳紧握,他宁可被称堕仙也不想被人当成是妖,管他是不是上神,待有朝一日他化解封印……
长安扬了扬嘴角,他好像一直都这样,言语坦荡的遭人憎恨。
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直直望着苏幕遮,从容述道:“不是封印,只是把你关在这里。”当年太子欲搬走这棵树,他觉察到此妖的存在遂不让其挪动,当时鱼妖愤恨地盯着太子,那双眼……那神情分明是欲杀之而后快,二人应有前仇。
双眸似要喷火,苏幕遮咬牙切齿,上神转世都这么自带金手指吗?他胸腔起伏,心中虽恼眼下却毫无办法,索性扭头不再看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长安撤去结界:“走吧,别耽搁了饭点……”
“不急,”叶莲似又想起什么,道,“这一世你们会相遇,若你收了妖性自今日起开始认真修炼,时机一到我自会放你走。”
桃树的躯干剧烈一颤,晃得枝头花瓣纷飞,在漫天花雨中,苏幕遮愣了,他看着他们绕过廊头渐行渐远,他无力地贴回枝干,眼睫颤动,桃花眼泛红:“怎么可能瞒过他……我,我仍在贪恋有你的今朝……”他紧合双眼凄然一笑……感觉心跳正一点一点复苏,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襄萦,你究竟在哪?”只要你还在,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长安纳闷,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能力:“你方才是看到了他的前世?”
他好似什么都知道,这点倒是比丸子要靠谱多了。
橘红的灯笼柔和了他的面庞,他迈步出井中月:“大概了解一些,何况你们也算是旧识……”他边走边道,“他的一桩夙愿今生也该有个了结。”
沿途经过一片月前竹林,烛光透过了竹叶间隙照在他们眼前,不远处便是叶家主宅,瞧着还有一段距离,她突然来了兴致,随手摘了两片竹叶,伸手递去一片:“会吹吗?”月色清辉,他面上皎洁如玉,见他伸手接过,她便收回手边走边试吹,她寻了个好地方,倚在桥栏上开始吹这一曲竹叶调。他手握竹叶,见她吹得忘情,修长的手指夹起了她递来的那枚竹叶片。
指尖夹住竹叶尖,拇指夹住了竹叶梗,他上唇微开轻轻贴了上去。
相比她低沉的音,他指尖薄薄的一片,音就略显清脆了些。
尾音长长,吹尽心中惆怅意……
长安垂下手回眸望去,她眸中带笑问出了心中想问:“死生轮回,天道无常,你道是旧识,旧识旧事,曲终人散……小鱼仙君等着她,可转世后的她早已没了从前的记忆如今亦换了别的性情。就算找到,他又能如何?这人早已不复当年……”
她转头看向别处,视线捕捉到半空之中一只小小的萤虫,她盯着那点微弱荧光,道:“希望总是换来失望,千年的寂寞换此一生的执着厮守,值得吗?”
眉心处,红莲宛若朱砂,男子眸光深邃,定定地将她望着,良久,他缓缓道:“值得。”
……
她嘴唇动了动,他这般认真地看着她倒叫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长安收了视线,略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摸耳垂,耳后红意渐染……
二人在门外站了许久,仿佛被定住一般,元仗无声地走近,率先打破寂静:“三少爷,相爷和夫人正在屋里等,还是先请客人进屋吧。”
……
苏离和叶衍从竹椅上起身,眼角都含着笑。
听到脚步声,方才因听了竹叶调隔窗而望的叶离缓缓收回视线,亦走了过来。
念川突然脱腕滑落,长安俯身,苏离却先她一步弯腰捡起,含笑道:“这镯子很精美,若真给磕坏却是可惜了,给。”长安伸手接过:“多谢夫人。”她似乎隐约听到念川的哭声……她抬手轻抚,心道她真给磕疼了?
叶莲道:“家父家母,”叶离正走来,他看向叶离轻道,“这是家兄叶离。”
她抬眸看去,因偶尔会下山,也略知凡间礼节:“叶老爷叶夫人好,”她侧眸看向那青衣男子,道,“叶公子。”
叶离眸光温和,唇畔凝笑,他颔首为礼:“姑娘好。”
姑,姑娘……长安心中稍稍尴尬着,她儿子都生了,这一声姑娘唤得她不禁有些心虚……
面前的女子气质文雅,一袭青衫林下风致,细瞧她的眉眼,难得的秀而不媚,苏离只觉欢喜,她心生惊艳,不由上前赞道:“不想女子穿男装竟也是这样的好看,打眼一望,我还以为是天上竹仙下了凡。”她初初权且误以为是位公子,元管家先前分明是没有道破,此番见着面,她觉得这个惊喜甚好。
苏离越瞧越觉得满意,轻轻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快过来坐,竹远性子温,你无需同他客套,对了,你与清远是如何相识的?之前倒也没听他说起,不然合该早些邀你入府做客。”
“长安与令公子今日乃是初相识,他拾得我所丢之物,我便回头来寻,由此便得巧遇。”
温润的眸子里映着笑意,叶离却难得在这种时候插了句嘴,抬眼问:“巧遇即是有缘,敢问姑娘芳龄几何,家住何方?”
芳龄?长安手心微湿,若她直言“芳龄”,必会吓到他们。她垂眸想了想,花姑子曾说她这模样自及笄后便没个变化,她敛眸浅笑,道:“去年及笄。家住百鸟山凤栖,离竹林甚远。”
百鸟山凤栖,闻言,叶衍微微变了脸色,他抬眸细观叶离,见儿子神情淡然,像是毫无所觉。叶衍开口问:“公子乃修仙之人?”
叶莲将目光投向父亲,指尖收入袖中,五指收拢目光渐渐放空。
叶父竟然知晓凤栖?长安观他神情清肃,她迟疑了一瞬,便道:“长安只是略通灵术。”
苏离笑了笑,唇角一动,她方欲开口便被夫君轻轻拉住了手腕,夫妻二人原本就默契非常,她一眼瞥去,见叶衍摇了摇头,苏离便知他私下是有话要对她说,便道:“饭菜已经摆好,咱们先用饭,长安姑娘动箸吧,今晚备的都是竹林的一些家常菜,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长安点头,她原本不怎么饿,可面前这碗酒酿圆子却勾得她食欲大振。
叶离舀了一颗圆子低头吹了吹,他微一抬眸,就瞧见她端着圆子正吃的从容惬意,眼前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端着一颗圆子怔了怔,眼帘微垂,他将圆子慢慢送入口中,唇角亦缓缓勾起,这酒酿圆子原本是特意为他备的,真巧,她也喜欢吃圆子。
回房后,叶衍坐在案前眉心微拢,苏离倒了杯茶送去他手边,她语气困惑:“三哥似有烦恼?方才为何拉住我……”
“夫人……”叶衍叫了叫她,欲言又止。
“你我夫妻之间,有话不妨直说。”
叶衍定了定神色,出声问:“夫人可还记得五年前?”
五年前……五年前……
苏离似想到什么,心口处倏然作痛,她坐来案边,转眸问他:“三哥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犹豫着开口:“今日听那姑娘谈及来处,我想起了应神医说的话……其实五年前,竹远曾去过,”他轻轻一叹,道,“他出事的地方,就在百鸟山凤栖。”
苏离猛然起身,心绪有些杂乱,她前后走了两步,泪水在眼中打转:“你怎么知道?三哥……你这是何意?那女子难不成会是妖怪?”
叶衍起身握住她的手:“夫人别多想…你先冷静下来。”
苏离抬手擦擦泪,语气坚定道:“我观她面相极善,不可能会是妖怪!”
叶衍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倾身为她添茶:“她来历虽可疑,却也不是什么妖怪,不然她怎敢同清远待在一处。竹远当初分明是被人有意的洗去记忆,可他虽没了记忆,回来后却精通了各种阵法,你不觉得此处奇怪吗?其实可想而知,在那段不为人知的记忆里,竹远必是有一段奇遇,而这段奇遇,很显然是与凤栖有关。应神医曾道百鸟山周围一直存有修仙者,方才你也听了,那姑娘略同灵术……若果真如此,说不定她或许会知晓些什么,”叶衍眸中隐有担忧,“近些年来竹林从未出现过修仙者,如今两国交战之际,她贸然出现,只怕会引来祸端……”
原本好好的心情突然就被浇凉了……苏离回握住他的手:“三哥,你莫吓我……竹远如今一切顺遂,清远又难得对一人敞开心扉,一切不都过去了吗……这种话,我实在是不想听。”
他揽住苏离的肩,温声安抚道:“我只是想起叶家宗祖,他……”苏离瞪他一眼:“你还说!”
叶衍笑道:“既然夫人不想听,我们就不说这个了。清远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这姑娘面相生的确实也好……”
苏离释然一笑:“夫君就没瞧出什么端倪?”
他侧眸看着妻子:“你且说来……”
“不瞒你说,我还是第一回瞧见这般合心意的姑娘,不但相貌绝佳,一看便是个懂得进退的,温和有礼,质气又这样好,若能做了我的儿媳……”
细想之后,叶衍笑着点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倒也确实相配。你若想撮合,为夫配合便是。莫说,经你这一提醒,我才恍觉兄弟三人具已到了适婚的年龄。”
“你瞧你,整日忙着公事,也不晓得多关心一下儿子们!往后三哥可要多上点心才行!”
“是为夫考虑不周,你瞧这样可好,花节大宴将至,趁这当口邀竹林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一同小聚,为他们年轻人办个宴会。”
“不错不错!这个提议甚好!再过几日,想必忆远也能赶回来,届时让他一起参加,一同聚聚也好,指不定就能成全一对好姻缘,回头你一定记得同陛下提!”
他唇角上扬,大掌紧握住她的手:“夫人放心,此事便交由为夫……”更何况,太子殿下也是时候该选妃了。
……
北堂彦朝天打了个喷嚏,他脚踩十米高的梯子终于颤抖着爬上了城墙,从上往下一眼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清,他脚下不由一软,他咽了咽口水,紧紧握住手中的包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临到这时他才真正怂了,恐高是真的,眼下他倒宁可去钻狗洞。
叶孝站在城墙上,双臂交叉着,居高临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轻啧一声,目光含着鄙夷:“太子殿下,你这模样可真够怂的。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殿下还是别想了,皇城里的狗洞尽给堵死了,您就是想钻如今也钻不了。”
北堂彦扯住他的裤腿:“等等等等!你让我再缓缓……”
叶孝不留情面地弯腰拂开他的手,道:“早知道这样便不该答应殿下与你同行,殿下好自为之,我就不奉陪了。”
“喂!你……”北堂彦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他这才放心地松开紧捂嘴巴的手,他瞪着某人嚣张的背影,压抑着声音吼道:“叶靖远,你敢走一个试试!回头我告诉少傅让他狠狠收拾你!”
叶孝走了几步停下,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恶狠狠地回头,两只拳头握地咔咔作响,你傻不傻,这时候还敢搬出叶离来!老子最讨厌受人威胁,管你是不是太子!揍得连你亲爹都认不出!他嘴角吊起邪笑,淡淡道:“好啊,这可是你让我回去的。”
“啊!!!”突破天际的一声高音,太子殿下就这么被人从十米多高的城墙上给踢飞了出去。他吐出嘴里衔着的杂草,趴在地上怒吼,“疼死了!叶靖远,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胆小鬼。”叶孝掏掏耳朵,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不过叶易我还打不过你?有种来战,叶某随时欢迎。
叶孝随手挑了俩地瓜,扔下一串方才顺来的铜钱,对卖地瓜的老大爷挥挥手道:“别找了。”基本上,他回回来买地瓜回回多给,地瓜大爷心中乐呵且每每他总能看痴……
“咦!我的钱,我的钱呢!我的钱不见了!”那串铜板他刚偷来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
卖面条的小哥一把抓住眼前欲吃霸王餐的人:“没钱还敢来吃面,你当卖面的好惹!”
地瓜大爷在厮打声中回神,拎起摊上的一串铜钱纳入怀中,小声咕哝:“这公子生的真是……”他摸着头干笑,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真是,太妖孽了……
……
长安怀里揣着花饼袋子,丸子爱吃这种味道的饼,它蹲在她肩上抱着花饼啃的正香:“长安,再过几月就是槐花的花期了,回头别忘了提醒槐姨多留一些给我们。”
长安笑笑,心知它最爱吃的便是槐花饼:“好。”
叶莲径自走向卖小玩意儿的摊前,拿起一只拨浪鼓。
老板立即热情道:“公子要买一只?逗家里的娃儿,小孩儿都爱听声。”
他身上原本也不带钱,因丸子闲不住这几日一直想出来逛,叶莲便事先多备了些银两。
叶莲掏钱买来一只,长安缓缓跟上,他转过身来举着手里的拨浪鼓对着丸子摇了摇,丸子看到后炸毛:“作甚么来哄我!本神都三千……”见长安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它,丸子心虚地摸摸鼻子,“本,本君都三百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长安接过叶莲买来的拨浪鼓,也对着它摇了摇:“我倒觉得挺适合你,你还从未玩过这个,收下吧。”
丸子一脸憋屈地抱过拨浪鼓,它郁闷地甩了甩悬在绳上的两颗珠子,偏偏它娘亲还问:“喜欢吗?”
丸子啃了口花饼,道:“不喜欢。”
叶莲抬手摸摸它的头,与长安相视一笑。
长安心中愉悦,她发觉自己近来越发喜欢逗儿子了。
……
花饼的香气占据了丸子嗅觉的全部,丸子甚至……没能闻出他的气息。
梼夔道:“……帝君已经找到他们,为何不带殿下与小神君同回青丘?”
夜落白站在巷子口,冷眼看着那二人……
“纵有金莲青碧塑体,神元虽聚齐却仍破损的厉害,如今的神力却暂时无法替她解了封印,须先回一趟青丘……”
视线投向她身边的那人,银眸冷绝杀意尽显。
叶莲似有所觉地回眸一望,二人目光在半空相撞……
彼此心中具是了然。
是他……
青丘帝狐……
红莲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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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长平卷 长安花开,命中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