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x唐门/花策)岱宗飞羽

作者:陈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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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岱宗飞羽(十)


      楼下果传来拍门声和刻意压低的人声:“店家,开开门,店家!”
      店伙计一迭声应着“来了”,从角落里转出来,赶过去开门。
      两名来者,一个方正国字脸,一个眉心顶着一颗大痣,相貌皆稀松平常,实际正是长青镖局的两名镖师,往前推个把时辰,他们还在山中与叶枫晚与唐铭力战。
      店伙计边迎边吆喝:“二位客人随意坐~上房两间南北都有嘞,二位可住店?”
      国字脸道:“兄弟小声些,别惊扰了你店里的客人。”
      店伙计一甩手:“不打紧,这会儿没住客!”
      那二人悄然对了个眼色:店伙计神情自如,不似说谎,看来叶枫晚与唐铭不在店中是没错了。于是又问:“店家,打听个事儿。方才有没见过两个年轻人?一个江湖劲装打扮,另一个看着是好人家的公子,配着重剑。”
      开客店的时不时遇上这种不投店只打听东打听西的,他们哪能随便让人一问就和盘托出,给客人惹出了事也给自己惹出了事。店伙计当下摆手道:“没有没有。”
      眉心痣赶紧道:“也可能就那公子一人。”
      店伙计听也懒得多听,敷衍道:“这是真没看见,这样吧,这几天我帮您留心一下,您要是急,要不先上别地儿问问去!”
      那两人知道店伙计是不愿说,如果塞过去些银钱,人家也未必买账,就算说了,也未必是真话,毕竟叶枫晚倘若真来过,说不定塞的银子比他们更多。两人互相瞥了眼,那眉心痣目光动了动,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向国字脸道:“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公子莫非难逃此劫!”
      国字脸反应极快,会意过来配合着说:“生死有命,怕也是公子命该如此吧。”
      眉心痣黯然道:“只可怜老夫人——”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起什么生生死死来,教店伙计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你们公子?出事儿了?”
      见骗得店伙计注意,眉心痣心中窃喜,面上却一片颓然道:“我们是外地来的,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家就一位公子,命不好,打小患了怪疾,隔月便要服用珍贵汤药续命,但也续不过而立之年。老夫人不忍让公子知道,这病从小到大瞒着他,只隔月偷偷把药落在他食水中。谁知道,公子现在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家里二十多年不让他出远门,他觉得憋闷,上个月竟带着个贴身侍卫偷偷跑出去了。我们找了他好些日子,再找不着,误了药期,那可就——不知道会——”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店伙计也紧张起来,回想了一下叶枫晚的模样,磕巴着道:“可、可那位公子瞧着神清气朗,不像重病的样子啊!”
      国字脸愁声道:“这病只需按时服药,大致倒与一般人无二,要不也瞒不住公子,就是停了药就垮了……等等,你说——你是不是见过他?!”国字脸做戏做足,一把揪住店伙计衣襟,“你快说,他往哪儿去了?”
      这要出人命的事,伙计不敢造次,忙指着方才叶枫晚离店的方向:“那儿,方才是有那么位客人,没住店,往那边去了。”
      那方向正是他们的来路。那二人思忖:那叶枫晚莫非是认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所以折回去藏起来了?便匆匆奔出门去,准备放出信号通知其他人。
      殊不知,叶枫晚与唐铭正待在房中,将他们的戏法全听在耳内。
      那些跑镖的,都是老江湖了。倘若叶枫晚塞些钱给伙计,让伙计故意指个错的方向,他们一眼就能从伙计脸上瞧出真假来。但叶枫晚索性把店伙计也一道蒙骗了,利用这小伙计骗了老江湖一道。
      听着镖局的人离开了,叶枫晚一笑,冲唐铭道:“他们弄反了方向,这下子我们可以安生一段时候了。”
      唐铭仍贴在窗边窥看了一阵子,才轻轻地将一道缝隙阖上。叶枫晚已在背后不容商量地说:“去睡。再睡一个时辰,我们出发。我带你去找大夫,保住你这胳膊。”

      此去不远,便到城镇。叶枫晚说路途遥远,需要雇一辆马车。
      唐铭脸上的面具已经除下,现在白日之下、市井之中,这张面具非但不能掩藏自己,反而更能引人注目,自不能戴。但暴露出来的也并非唐铭的脸。
      唐铭苍白的肤色现在泛着淡褐,眉眼唇鼻虽与原来有几分相似,但已不复那坚忍、俊秀和锋利,五官皆被修饰的平板,轮廓变得模糊,显是经过易容改装。
      更有一件极长极大的麻黄斗篷披在身上,将他整个身子遮起,挡住了那身缀满利器的束身劲装。
      城门下车马往来,人流不断。城门并不宽敞,是以自发地形成了两三条松散的队伍,有着大致的秩序。
      一声牛哞,前面的板车倾斜了,满载的柴薪滚落下来,堵住了城门下的道路。
      人流一下子拥挤了许多,车主忙着收拾,有人在帮忙。叶枫晚停下来等待,唐铭站了片刻,悄悄退了几步,抽身离开了人群密处,找了个城墙拐角处容身。
      叶枫晚看了看,也跟着过了来,倚在城墙脚下,看着那边人们忙收拾,一面漫不经心地跟唐铭说话:
      “待不了人多的地方?”
      唐铭自看着那吵吵嚷嚷的人流漩涡,不与他聊天。
      “不是好习惯。”叶枫晚又来评判他。
      唐铭看了他一眼,道:“那样近的距离,要人性命太过容易。”
      叶枫晚道:“噢,你是杀手,你清楚得很。所以总留着距离防着别人杀你。”他端详唐铭的侧脸,道,“我觉得,干你们这行,付出是否太多了些。”
      那头一声吆喝,在旁人的协助下,牛车终于摆正,轱辘辘地向前碾去,道路顿然疏通。唐铭低了低头,留下一句:“对你这般人来说自然太多。”便错身让过叶枫晚,步向那入城的队伍。

      叶枫晚雇了一驾极新的马车,顺便添了一些软褥、香炉使之舒适一些。车夫看起来朴素老实,赶的车也很稳,叶枫晚坐在车内,腿上斜斜盖着张羊毛毡子,一点也不觉车身颠簸,只是有节奏地轻微起伏着,车窗上垂着的绣帘也跟着一掀一掀,外面日头明媚,随着这缝隙向车内投进长条形的日光,反倒催人慵懒起来。
      唐铭坐在远离叶枫晚的一角,时有时无的光线在他脸上一晃一晃。马车行了一会儿,他将窗帘挑开一些,看了看外头,似是确定位置。
      “停一停——”叶枫晚忽然扬声,让那马车停了下来,然后自顾跳下车去,游目四望,只见车驾仍未出城,附近只有一家窄小店铺,挂着招牌上写“林记泥人”,叶枫晚看了会儿,漫步过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泥玩,进车厢内,把泥玩朝唐铭扔了过去。
      唐铭伸手,不是接而是挡,那东西被打落在软褥上,倒也没摔坏。
      “怎么了?你不喜欢啊。”叶枫晚在旁看着他,忽然拉开绣帘从窗口指着那家泥人铺,道,“我们来时从这经过,你的脚步就慢过片刻,现在又恰恰在这里你忍不住张望。我还以为你喜欢泥人不是一星半点,原来会错意了。”
      他等了会儿,见唐铭不回应,便问:“这是什么地方?”
      “卖泥人的。”唐铭平板的声音,好似衬托叶枫晚的问题有多么蠢。
      叶枫晚点点头:“唐家行事隐秘,我也不应打听,我们便继续上路。你如果有事想要进去也可……”
      他方才去买泥人,已将那家店铺大致看了看,店主是个老人家,不会武艺,像个普通人。而唐门做人命买卖,一向是指派给了谁便由谁完成,完成不了便作罢,中途不会遣人协助,也是众所周知。他倒不怕唐铭传信叫人援助,只是怕那店中别有洞天,让唐铭走脱了。
      他想了想,伸手勾住腰际的香袋,扯了下来:“现在长青镖局的人已被引走,你想摆脱我倒是个好时机,莫怪我小心之人。我不想窥视唐门机密,你若要进去,便抹些香末在身上,我在外面便知你有未走远。”
      他扯开袋口,香气馥郁,乃是青木、龙脑、没药等调配的合香,皆舶来上品,非显贵人家怕是无缘享用。
      唐铭伸出手,在半空凝了一会儿,叶枫晚提醒说:“抹在颈上,别沾在衣物上来糊弄我。”
      唐铭又顿片刻,飞快地抹了一些在颈侧,便跳下车进了那家“林记泥人”。
      叶枫晚倚坐在车窗旁,撩着帘子看着。只见唐铭和老人说了几句话,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就将自己左耳畔的碎发撩了起来,老人拿起灯盏照了一照,往他耳内看了眼,便熄了油灯,带他转进后屋去了。
      过了一阵子,唐铭才又出来。本已打算往马车走来,却又顿住跟老人说了两句,老人去打了盆清水来,唐铭用手拂着水清洗方才沾过香料的颈部,他做这行当,身上绝不可以有浓重的气味,叶枫晚看他又搓又抹了好一阵子方才作罢,回到车上依旧有一阵隐约香风。叶枫晚一看,他颈上一块皮肤淡淡泛红,显是擦洗十分用力。
      “等几日吧。”叶枫晚似笑非笑,“异邦香料极好,拿来熏衣物香气可数年不退,不是一下能去掉。”

      等唐铭身上的香料味基本消散,他们也已接近了此行目的之地。
      马车进了山区,越走越崎岖。这片山区离泰山群峰并不很远,但远没有泰山的雄伟宏丽,也没有那般名气,往来之人皆往泰山去,这一小片地方在泰山的掩盖下倒变得特别静谧,特别不起眼,人烟也稀松疏少,山势复杂,进出山却连好的道路也没有。很快,马车便不方便再前行。
      所幸离那名大夫的住所已不甚远,叶枫晚看看天色,便先找到一户山中人家借宿,让车夫第二天天亮便回转,他与唐铭徒步过去。
      山中人烟稀少,他们好容易找到一户人家,时间已近半夜,那车夫疲累,倒头便睡。叶枫晚又给了些钱,让主人杀了只鸡煨着,待天明请那车夫吃了,谢他这几日辛苦。
      待天色泛明,外头鸡叫,人便都起来了,只有唐铭,伤情又拖了几日,高烧没退过,时常有些浑浑噩噩,还在昏睡。客人与主人一起吃了些早点,主人端来煨了一夜的鸡汤给车夫,汤里厚厚的油水,撒着碧绿葱花,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车夫谢过端起喝了,叶枫晚给他多算了一些酬金,他又连连道谢。
      车上还有叶枫晚添置的那些器物,也算价值不菲,车夫要给他搬下来,叶枫晚摆摆手都送了他。
      看着马鞭一挥那马车辘辘远去,叶枫晚没来由地觉得古怪,迟疑了一下扬声道:“等一等——”
      车还没跑出多远,车夫迟疑了一下勒马停车,回过头来。
      叶枫晚高声道:“昨晚说过送你几枚香丸,却给忘了——”
      车夫摆手,也高声回道:“您太客气了,已经多拿了您不少银钱,实在不敢再受了,算了吧,您回屋去吧。”说罢便挥鞭催马,驾车赶路了。
      冷不丁车厢后一沉,车夫一回头,便见叶枫晚一步蹿到他身后,抢握住缰绳猛然一扯,车急停下来。叶枫晚道:“昨晚说要送你香丸是梦里说的,可巧我们做了一样的梦?”
      车夫一语不发,忽然一脚猛踹在叶枫晚腰部。叶枫晚借力一个倒翻,并没有受伤。而那车夫立刻又朝马身狠甩一鞭,马车骤然发动,使得叶枫晚一个趔趄,手扶车身稳住之时,又迎来了车夫甩出的三把飞刀。他一仰面险险躲过,立刻抢上,一把捏住车夫右肩,车夫闷哼一声,左手亮出几枚钢钉,朝叶枫晚胳膊扎了下去。叶枫晚手一缩,改而向他面门抓去。车夫仰脸一避,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但脸上一凉,连人皮面具带假发髻还是让叶枫晚扯了下来,露出唐铭的眉眼在叶枫晚眼前一闪而过。
      唐铭落地顺势一滚,已从腰间摸出半幅白铁面具覆到脸上,一把扯裂了身上碍事的装束,露出底下的青黑色劲装,直起身面对着紧随他跃下车来的叶枫晚。
      叶枫晚道:“我说一个赶车的,平素不知肉味,这么碗油水十足的好汤给他怎不见几分喜色,还留小半碗不喝净。你能潜伏暗中,一击夺人性命,却不擅伪装成他人,杀人于无形。你是一流的杀手,却不是顶尖的。”他说着,就直直朝唐铭走去。
      唐铭抽出重重折叠,藏在腰后的千机匣,种种暗器接连放了出去,阻止叶枫晚近身。
      他这几日都将那件极大的麻黄斗篷披在身上,此时叶枫晚才瞧见他原本已经因受伤而多处破裂的服饰已经完好如初,说是焕然一新也不为过,又见他暗器频出,忽然便猜到那日的“林记泥人”是什么地方。
      唐家堡的独门机关暗器,连唐姓弟子也只有一部分懂得制造。唐家弟子在外走动,各地一定设有隐秘的补给点。
      唐铭之前身上的机关暗器几已告罄,就如一头被拔光了爪牙的狼,难怪他怎样也要进去补给,不惜让叶枫晚察觉异样。
      叶枫晚一面与唐铭拆招,一面口中道:“你的伪装既已败露,你便失败了,你现在的身手怎可能从我手下逃脱,何必挣扎。”
      唐铭打出一大蓬毒砂,迫叶枫晚连连后退,自己转身便走,兔起鹘落,已向马车离去的方向奔走。那马没了人驾驭,跑出不远就停在了路边。唐铭自袖中打出一道钢链,钉在车厢上,借力一扯,一下便跃上了马车,狠鞭马臀,向前奔去。
      马是驽马,还套着车,叶枫晚自仗有藏剑玉泉鱼跃的身法,不怕追他不上。果不一会儿,便也攀上了车,两人又过上了招,唐铭仗着路数刁钻,一时半会儿也未马上败阵,在狂奔的马车上缠斗了一会儿,唐铭回眼一看前路,腾出一只手来,滑出一柄小刀在手上,猛地刺入了马臀。
      马匹吃痛狂嘶,没命地奔跑起来。猛烈地颠簸晃动让两人不得不停手分开。
      一小段平缓的上坡路后,前方竟再没了路——这是个断崖。
      虽算不上万丈深渊,但下方恰是谷地,一上一下的落差,也足够摔得车马粉碎,筋骨寸断。
      叶枫晚不得不在最后关头跃下了这架发疯的马车。
      ——唐铭却没有!
      只一瞬间后,刹不住的疯马便带着车与车上的唐铭,冲出断崖,和着崖边震落的碎石,向下跌去。
      叶枫晚只得站在断崖上看着,唐铭冲出断崖前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陡然,断崖下的冷风中展开一对硕大的机关翼,止住唐铭下堕之势——他那已毁的机关翼,果然也重新装回。他在半空悬停了半刻,似在不紧不慢地寻找方向。
      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叶枫晚在崖上只能看得见他,却已打不着他。
      叶枫晚——或许应该说叶枫晚艺高人胆大,他在崖上,深吸一口气,忽纵身一跃,竟跳了下去!
      唐铭大约没想到,又大约调整机关翼的速度到底比不上人体下坠的速度,他未及操纵机关翼带他远离,便觉眼前一阵缭乱晃动,身体也一沉,便止不住地往下坠去。
      叶枫晚看准了他的位置跳下来,从身后一把抱住唐铭的身体,一条胳膊从后搂住唐铭腰腹,将他的双手也紧紧束缚在身侧,另一条胳膊拿臂弯箍住唐铭脖颈,死不松手,唐铭怎样也挣脱不得。而唐铭身上多了个叶枫晚,叶枫晚又背着把不知几许重的巨剑,轻便的机关翼负荷不住这样的重量,开始往下坠。
      唐铭并不想和叶枫晚一起堕崖摔死,只得暂时不顾叶枫晚,用勉强还能活动的小臂全力控制住机关翼,那机关翼虽然还是随着两人往下掉,但好歹缓冲掉了大部分坠势。两人终于嘭地摔在地面上时,虽觉四肢百骸都疼得碎裂一般,却没有真的伤筋动骨。
      叶枫晚不想唐铭摔到右臂,难以收拾,还来得及在落地前调整位置,将他架起一些,唐铭更加没有大碍。
      只是坠落的这处居然有些人烟,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被这从天而降的两人惊吓,拿拐棍指着他们,喉咙里嗬嗬惊叫,最后向着前方的一座院落喊:“沈大夫,这里有两个人!两个、两个人!你快来!”
      叶枫晚忙站起来,向那院落扬声道:“是我,叶枫晚。没事,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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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岱宗飞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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