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x唐门/花策)岱宗飞羽

作者:陈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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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岱宗飞羽(九)


      “至于第三个原因,”叶枫晚又道,“你显然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告诉你也不妨。”
      唐铭微微昂了昂下颔,盯着叶枫晚的目光道:“我却会如实禀告给堡主。”
      “哦~”叶枫晚道,“也无妨。等你返回唐家堡陈情之日,此事必已了结。到那时候,这秘密也未必还是秘密。”
      唐铭:“谁会泄密?”知晓内情的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盛家兄弟和厉秋南,以及盛廷云厉秋南的少数亲信。
      叶枫晚道:“我。”
      他说:“盛天风铸下大错,以死抵罪是他自找。但他毕竟半生磊落,而他妻弟两个,做事并不光彩,我也着实不想眼看小人得利,称心如意。盛天风当死,但我希望他死之前,能有个在人前说话的机会。”
      “如果他不想让背叛他的人称心如意,决意将真相抖出,那我马上便为他作证。如果他宁可含忿而死,也不肯将家丑外扬,那我只有尊重他的意思,闭口不提。”
      “当然了,”叶枫晚忽又转过身来道,“极有可能盛天风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便让现今长青镖局的人直接杀了。如果是这样,我便立刻将真相说出。反正人都死了,丢些身后脸面总好过便宜了小人。”
      唐铭冷冷道:“你忘了还有盛天风遁入恶人谷这个可能。”
      叶枫晚轻拍着脑门道:“是,我是忘了,因为这可能太小。”
      唐铭垂下眼。他一贯不会做口舌之争,只是道:“你最好说。否则你是知情人,就有被灭口的必要。”
      叶枫晚笑说:“这不还有贵堡主吗。就算杀了我,把柄依然握在外人手上,杀我也就不那么有价值了。再说,就算这秘密被公布了,也依旧是长青镖局的家务事,只有盛天风的那些老朋友、老战友能出来找他们俩算账。只要过些时日,等到他们二人将镖局人事清洗完毕,把跟盛天风亲好的都排挤打压出去,这秘密,你爱说不说,他们还就不在乎了,谁要费那周折来杀人灭口。”
      唐铭闭起了眼,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已经听够了。
      叶枫晚观察他的神色,说:“其实我想告诉你的不止这些。”他稍顿,又道:“刚才是关于长青镖局的,现在是关于唐门的。你听不听?”
      唐铭眼睫一动,睁开眼,好看却冷漠的瞳仁又呈现在叶枫晚眼前。
      叶枫晚道:“你大概不知道,唐门会接下这单生意,也是阴错阳差。”
      “盛天风有个曾经肝胆相照过的朋友,数月前却不知犯了什么过错入了恶人谷。像这种入了恶人谷的人,以前的亲朋多半都与他划清界线了,可盛天风却不然。他非但公然仍以兄弟称呼,更扬言等爱子成年礼一过,就要带上给儿子庆生的酒,亲自上恶人谷找他一叙。这举动自然易落人口实,盛天风朋友多仇家也多,若有人以此为机再路途上对他不利,哈,也未可知。再说这恶人谷在一般江湖人眼里,便是个龙潭虎穴般的地方,盛天风孤身要去,身边人自不放心,可又劝他不住。”
      “盛天风年逾七十的老母亲,当年也是江湖儿女。她瞒着盛天风,去找你们唐家做了笔生意,要雇请一名护卫暗中随行。唐门较为谨慎,不愿与恶人谷间生什么枝节,便改为保证他往返途中安全,若在谷中有事,不予负责,成了交。契约立得简洁明了:今春,暗卫一名,护送往返。原本只是桩普通的生意,谁知事到临头,恶人谷他依旧要去,情形却已完全不同了。”
      唐铭道:“没什么不同。定下的买卖,照旧完成。”
      叶枫晚道:“你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两样,但贵堡堡主,我猜测——他可能正觉头疼欲裂吧。”
      唐铭道:“你要说便快说。”
      叶枫晚淡淡道:“我怕说快了你又抵触——你须知我话中并无对唐门不敬之意,我才能说下去。”
      唐铭冷笑道:“你既这么说,接下去肯定不是好话。”
      叶枫晚哈哈笑道:“你硬要这么想我没办法,但你现在打不过我,骂不过我,一会儿听着我说唐家堡坏话,不也只能生闷气。还不如把心胸放开阔些听我说。”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道:“唐家堡近年来大有振兴之象,纵然唐傲天堡主低调闭关,但他的雄心壮志,依旧呼之欲出啊。”
      “不过到了今日唐堡主也该发现,唐门要继续壮大入局中原遇到困局,因为树敌过多。”
      “自枫华谷一役,唐门与丐帮几近反目;唐门设计分裂五毒教一事已经暴露,五毒和天一教都不会是朋友;纯阳宫祁真人拒婚一事,让唐门大失颜面,从此两家也存怨隙;青岩万花谷虽常与你们交流机甲之术,但据我所知两派弟子间却都自视甚高,争胜相轻,彼此没什么好颜色。你们做的是人命买卖,朝廷一直有所注意,一旦逾越,让天策府操刀动手再适合不过……”叶枫晚摇了摇头,“你们这与人交恶的本事,莫非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天分。”
      唐铭恶他居高临下对唐门指来点去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反讥道:“我们自凭本事,不需讨好任何人。你们那些虚伪作态的假交情,不稀罕要。”
      叶枫晚懒然道:“你懂什么。你们顺风顺水时一大群人想给你们下绊子,等你们遭危遭难了,却连个肯伸把手的朋友都没有。”
      “朋友?”唐铭毫不掩饰不屑之意,“譬如你那个姓罗的好朋友?”
      “罗兄怎么了?”叶枫晚悠然反问过去“你看不起他?”
      唐铭不说话,但意思已经不能更明白。
      叶枫晚双掌轻拊:“是,罗兄弟他确实算不上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与他结交,有乐他会想到与你同享,虽然做不到有难同当,然在他能力范围内也会帮着你希望你好,这还不够吗?那种真正能患难与共祸福同当的朋友,人这一辈子都未必能碰到一个,你难道就不交其他朋友了。”
      唐铭孤僻惯了,几乎没交过什么朋友,自然没话去反驳叶枫晚那一套套的说辞。他只省到自己又做了无聊之事,与叶枫晚搭这些话做甚么。
      叶枫晚也不多扯闲话,转而说道:“你们唐门历来做带血的买卖,行事也不从道义考虑,正邪难分,江湖上正直自恃的门派,原本就对你们有几分微词。你们壮大,这种声音就更多。本来也许还能相安无事一段日子,盛天风出了事,却跳出个你来,几次三番让人功败垂成,焦头烂额。对你们唐门长久以来的不满就像给装了根引线——”
      唐铭道:“我们只是买卖守信。”
      叶枫晚:“他们却认为道义高于生意,你们不该为了钱财两眼一闭,黑白不分。”他便只说“他们”“你们”,自己却不站立场,不说谁对,谁错。兴许他心中也对此难有决断。
      唐铭:“他们不痛快,由他们。”
      叶枫晚横了他一眼:“怀璧其罪。你想得倒简单,且不提有多少想要遏制唐门的人,光是空冥诀姓唐这一条,就有不知多少人窥伺唐家堡。若各门各派对你们的情绪给人利用起来——”
      “空冥诀”三字一出,唐铭浑身绷起,就如一头面对猎人猎叉的豹,眼中投出最大的敌意。叶枫晚自顾笑笑,收了声,用暂停对话来安抚。
      唐铭放松了些,想了想,说道:“你们想省力,让盛天风的母亲前来取消了这笔生意就是。”
      叶枫晚:“当然有人提出过。可是盛天风的老母亲年事已高,眼见长子出了这等事,心如刀绞,悲愁交加,竟蒙了心智,痴颠过去了。”
      唐铭道:“真痴,还假痴?”
      唐铭出言直白,叶枫晚道:“谁知道。但是咄咄逼问一个行将就木的痴傻老人,这种事毕竟有失身份,又有哪个愿意去当恶人呢。只是这桩买卖不取消,就大大苦了你们唐家堡。”
      叶枫晚顿了顿,似卖了个关子,但唐铭似乎已打定主意不再随便接他的话,叶枫晚便悠哉说了下去:“订下的买卖,你们杀手堂百年老字号,是肯定要守信的。可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出来保护盛天风,便是跟几乎整个中原武林作对了,必定激起各家的怨责。你若是能力有限,敌不过那些武林人士,任务失败了,便会有人说,唐门这是不敢得罪武林百家,故意卖个弱抽身,敷衍雇主了事。你若是能干,阻挡得力,便更会有人说唐门罔顾是非道义。你干得越漂亮,武林中人对唐门的怨气越大……”
      叶枫晚抽了口气,道:“杀手堂的堂主,兴许希望你能尽可能好地完成这趟任务。而你们的堡主……也许更希望你失败或者死亡也说不定。一个考虑的是杀手堂,一个考虑的却是整个唐门,这很符合身份。”
      他细细观察着陷入沉默的唐铭,缓缓问道:“你知道了这些,还打算竭尽所能地去完成这次任务吗?”
      唐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用还能动的手摘下了腰后的千机匣,然后从腰带的夹囊中取出所剩不多的一些机关零件,费力地装入匣中。他把千机匣收好,说了句,“我会完成任务。”
      然后又抬眼看了看叶枫晚,说:“让你失望了。”
      叶枫晚摇摇头:“没什么失望的。”顿了顿又说,“只是愈加迷惑你们唐门的人到底应该说是无趣还是有趣。”
      唐铭也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道:“我完成交给我的任务,就是做了对唐门最有利的事。唐家是非常大的家族,有很多人。每一个人都自作聪明按照他们认为更好的去做,只会成一盘乱局,堡主也无法掌舵。”
      叶枫晚听着,笑了下:“你怎会对我说这些。是想说服你自己?”
      唐铭便不再说话了。
      叶枫晚道:“我认识一个唐门的人,你让我想起他说过的话。他说唐门的多数人都不是人,而是一个巨大精密的机甲人上的一个个部件。每个人都在执行,而不需要思考。因为人只需要也只能有一个脑子,整个唐门只要一个脑子就够了。所以他不大喜欢待在唐门。”
      唐铭道:“是谁说的。”
      叶枫晚道:“唐无寻。”
      唐铭微微皱了皱眉:“他是唐门的人,如果唐门需要他做什么,他也必须回来完成。”
      叶枫晚道:“当然了。不过我看他还是争取得不错,至少大多数时间他可以带着自己的脑子去享乐。”
      唐铭忽然讥道:“他放浪形骸,恶名在外,不是你们最看不上的吗?你叶公子又怎会有这么个朋友。”
      “我没说和他是朋友。我只是认识他。”叶枫晚微笑道,“实际上我只是坏了他的好事。”
      当时唐无寻半点也不羞恼,还闲闲与他扯了几句。末了他说:“我可不喜欢当没脑子的人,带着脑子才知道快活。就算必须要当机甲人身上的某个部位,”他伸手按了按脐下几寸的位置,笑道“我也只希望当·这·里。”
      叶枫晚收回思绪,又说:“现在我出面搅局绊住你,你们唐门可避免继续与武林人士冲突,那些有嘴的,也没法说你们是故意敷衍任务。这样又好一些。所以我才说,我卖给唐堡主的人情可不仅是救你这旁系子弟一命。要不要领情,就看他了。”
      唐铭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收了声,弓起身子向后一蹿,叶枫晚还不及拉他一拉,他就跃出了屋子,消失在窗口。
      接着叶枫晚就听到楼梯吱嘎作响,店伙计上了楼,转过过道,脚步声停在门外,叩叩两声门响:“客人,您的衣服。”
      叶枫晚拉开门,接过还带着一点点软软的潮意的衣服,当着他的面换起。店伙计有点不甘心地问:“您这就要走啦?天还没亮,不如再多……”
      “有急事在身,不得不赶些。”
      “那要不要用了早膳再走?小店有新蒸的白面馒头,新鲜酒菜。”
      叶枫晚想了想,道:“那便有劳给我包几个,我带着赶路。”
      “要不要切点羊肉?”
      “也好。”
      待店伙计将包好的吃食送到叶枫晚手中,叶枫晚付了银钱道过谢,便大步走出门离开了。出门走了约莫几百步,进了稀疏的小树林,他忽然拐了方向,由侧面绕回了那客店,来到唐铭栖身的墙角下。
      唐铭就料到他要拐回来似的,站起来等他走近。叶枫晚给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店伙计已经收拾好了他们方才待过的房间,关上门退走了。叶枫晚轻轻一纵,推开隔壁房的窗户跃了进去。
      唐铭好像不奇怪他为何这样做,一言不发地也跟了进来。叶枫晚动作轻缓地关上窗,也不燃灯,就着暗暗的天光把那包吃食抛在桌上:“你是先吃些再睡,还是睡醒了再吃?”
      他们打杀逃亡了一宿,早已腹中空空。唐铭也不废话,拿了个馒头撕着放入口中,只撕了几下便吃完了一个,看着咀嚼细致不紧不慢,可速度却很快。唐铭吃完便躺下掀了一角被子来盖,闭起眼不再理会叶枫晚,从头到尾却是对羊肉看也不看。叶枫晚不知有些自律的杀手忌食腥膻味重的、性热的荤食,以避免加重体味,不利于潜行伏击,还以为他是因为身上的伤所以不食发物,倒也不说什么,自己就着羊肉慢慢吃起来,一面倾听着唐铭的呼吸声。唐铭也不愧训练有素,纵使再紧张再伤痛,必要的时候仍能强迫身体入睡。将剩下的食物细细吃完,叶枫晚就靠着倚子闭目休息。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唐铭双目一睁,掀开被子坐起,看一眼坐着的叶枫晚,只见他也已睁开了眼,只是仍原样坐着,倾耳细听。唐铭闪身贴到窗边,小心将窗推开一丝缝儿望出去。
      还没大亮的天色里,两个麻衣斗笠的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家荒凉的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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