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爱

　　清晨，韩东尘睁开眼，手里是空的，枕边是空的，床的那一半枕席透着冷意，韩东尘一下子跳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奔。
　　才出房门口，韩东尘就生生止住了脚步。文静就站在窗边，一席黑裙，一头秀发散落，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发间那朵小小的白花时隐时现。她那么安静，仿佛尘世一切都已与己无关，那样的冷落孤清。
　　她的背影如同湖水一般宁静，韩东尘却感到沉重的压抑，难道余生她都会如此，孤独？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猛然惊吓到韩东尘，一阵钻心的酸痛袭来，平缓，深刻，无边无际。
　　不知道只经过了一瞬间，还是经过了天长地久，文静没有说话，韩东尘亦无法言语。
　　直到又一阵晨风吹过，文静的身子微微一动，她昂起头，闭上双眼，面无表情。随风而逝，文静曾对他说过这四个字。韩东尘来不及分清心中是恐惧还是悲怆，几乎是扑着过去，从身后把文静紧紧抱住。怀中的身子竟是冰冷，韩东尘低头埋在她的肩窝，闭上眼，双臂更加用力，许久，许久，才重重呼出胸中一口气。一切静谧，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彼此相闻，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韩东尘才能感到自己也还活着。
　　千言万语流转心头，该说哪一句？韩东尘只觉嘴中苦涩，小心翼翼，只怕伤着她，只怕她不明白，犹豫着，怔愣着，才问出一句：“冷了？”
　　多年以后，每当文静站在窗边，迎风而立，耳边总会响起韩东尘的声音，他一声声都在问：冷了？冷了？搅得她不得安宁；这时候，她都会挣扎着要想起，在那一个瞬间，她脑中明明一片清明空白，那是谁，在一遍又一遍地温习所有与他有关的情节，让，每一次亲吻，每一个拥抱，每一句言语，犹如无声的默片在眼前飞掠而过？
　　多年以后，韩东尘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等了很久很久，文静才恍然发出声音，沙哑细碎的声音，陌生，泠然，一字一字敲在韩东尘的心上：你走罢。韩东尘没想到此生还有这样痛彻心扉的时候，他的心活过来了，她的心却早已变成了一潭死水，纵然是他，亦无能为力。那一刻，他只是感到心口闷堵，心底麻麻的，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痛。然而，此后一生的时间，这个伤口始终隐秘地藏在韩东尘的心底，久到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
　　宁愿情深不寿，不愿情深缘浅；可以承受天上人间的死别，却不能承受各安天涯的生离，我，难道已至如此了吗？你决绝地分别，你潇洒地转身，可知道，独留下我一个，我该怎么办？
　　韩东尘仍旧拥着文静，不言不语，倚在窗边，静默之时，天地都安静，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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