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囍

作者:多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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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今年春日来的格外晚,去寻了祝融才知,句芒前几日与太上老君吃酒去了,这一醉就是大半月,只是苦了我冬头新播的杜衡,将将要冻死了。
      我正愁着,只见眼前有白衫飘过:“原来这仙界的草药也会冻死。
      我拍拍衣衫上沾染的泥土,站起来:“不知是哪位仙者造访,小童有失远迎,还望上仙莫要责怪。”
      这位神仙只是微微点头一笑,似乎并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四处打量我的园子。
      我也顾不上蔫掉的杜衡了,细细瞧这位神仙。他身着一席白衣,周遭有仙气环绕,虽是衣着简单眼拙如我依旧能猜出他并非普罗小仙。
      书中说,世间有人分三六九等,至尊为皇,草民最低。这仙界自然也有此类说法,最高者元始天尊是也,其下有六御:仙帝为仙界首者,北有紫微大帝、南有南极长生大帝(神霄府)、东极青华大帝及西方的天极天皇大帝。
      我本是碧落一处灵草成精,得幸遇药师如来提点收为弟子,胸无大志的我便留在这碧落整日替师傅炼药。成日与些草药为伴,自是与外世隔绝,六界内的仙还未认全更别提是这新来的仙。
      仙者盯着我那木架上的瓶瓶罐罐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何物?”
      我笑眯眯的迎上去:“这是小童修炼的药引,我这碧落不似仙界别处,没有什么神兽灵物可以观赏,倒多的是灵丹妙药。仙者若是喜欢,随意拿便是。”
      我对着花花草草也有些倦了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来陪聊居然也不错。
      他缓缓抬起衣袖,修长的手指在袖口滑出,捏起一瓶药罐在指尖把玩,望向我的眸子深不见底:“你身为药师,还救不活几只药草?”
      我被他盯得发毛,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嘲笑我把杜衡养死了。我蹲下身,看着泥土里刚刚冒出芽便枯掉的杜衡,内疚道:“草药虽小皆是有灵性的,落地生灵出泥成形,药性用尽那刻便是灵气散尽之时。我与他本无区别,不过我只识炼药不会救人。”
      我吸了吸鼻子,将枯萎的草药掩埋。许久,我感到一阵仙气贴近,我回头他已站在我身后:“敢问药师名讳?”
      我脸一红,羞涩道:“叫我阿鼓就好。”
      说完才意识到仙者的眼神逐渐古怪起来,我忙解释:“我不爱与人交谈避世而居,所以不太习惯、不太习惯与人交谈,让您见笑了。”
      想来,身为仙童如此轻易就脸红,他怕不会误会我是断袖吧……
      幸好仙者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也不再看我,身形一晃便落在了一旁的槐树上。
      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的长衫随风飘渺,扫过我鼻尖。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只好重新收拾我的园子。
      只是我才走了几日,这园子里竟生出不少杂草,若放往日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作罢,可这今日也太过分了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自当是要好好修理它们一番。
      待我将整片园子修整完毕,已过了大半日,我正想问那位仙者是否一同吃晚饭,转眼却发现树上早已空空荡荡。不知他是何时走的,我竟半点没有发觉?
      在我发呆之际一个闷声响起,我一个眼晕趴在地上,不远处的少年蹲在地上捧腹大笑,怒火从我胸腔内然然升起,我走过去冲着他的肚子就是两脚。
      “你踢我做甚,你踢我做甚!”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十、一、尤,你、找、死。”
      “我错啦我错啦,您快放过我吧!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与他打闹一番,等我们俩都累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我又给他一脚:“压坏我的草,拿你的命来陪。”
      他屁滚尿流的爬起来。
      十一尤是往生殿的三殿下,我的同门师兄,不过他几千年前就出师了。而我,据说自从病了这些年都养在碧落,出师宴也未曾操办。
      这些年,也就十一得空来看望一下我,旁人都巴不得退避三舍。升仙之日突然消失,错失如此大好机会谁听了不得连叹三声,如此好运之人可不得避着。
      反倒是成全了我,落得个清闲。
      说来,也快上元节了,他怎的有空来找我?
      我摆开桌椅板凳,容他坐下:“说说吧,今日怎么有空来?”
      “明日太上老君设宴,请十方神君前来听法,附赠灵丹妙药。如此热闹,你竟不知?”
      我摇摇头,“那些仙丹基本都是残品,一个两个既毒不死人又没有什么疗效,老君这次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十一浅笑不语从怀里掏出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纸袋,他三两下展开,里面只有一粒果核。
      我征询得问:“这是何物?”
      “你可曾听闻甘木?”
      “可是传说中的不死树?”
      甘木,传说中的不死树。《山海经·大荒南经》:“﹝大荒之中﹞有不死之国 ,阿姓,甘木是食。” 郭璞注:“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
      “正是,这就是甘木之果。千年成树,万年成林。”
      我看着他手心的果子,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干木之果,食之不老。
      不老不死,就当真这么要紧吗?
      不知怎么,我竟将所想的讲出来了,十一认真的想了想,道:“倘若放在旁人身上,是要紧得很。若是你,每日守着这花花草草我倒宁愿早日投胎,胜过终日无趣。”
      我捣了他一拳,登的想起那仙者:“近日,仙界可有新人?”
      他意味深长撇我一眼,捞起我一坛酒:“怎么,何时有这闲情逸致打听外面的事儿了?”
      嘿,三天不打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刚想上去夺我的酒坛子,他赶忙抱紧灰溜溜的摸摸鼻子:“仙界我不清楚,倒是我们往生殿来了一位新主子。”
      “我不想听了,我要是你也早就跳诛仙台了,谁会乐意每日与些牛鬼蛇神打交道。”
      往生殿落在黄泉内,三位黄泉司分别掌管凡人前生、今世、未来。往日的黄泉司除了十一,还有一位二殿下,诲尾,只是牵管今世事物繁忙不长见。
      想来那新来的,便是大殿下了。自然,也就是黄泉的新主人。
      黄泉与碧落不同,虽都是蛮荒之地,碧落终究还是属于三十三天的,就是抵不过世外桃源也可以相差不二。黄泉就不一样了,来来往往牛鬼蛇神可不夸张,只随十一去过一次,便把我吓得不轻,我对黄泉没什么好印象,自然没兴趣听那新主人是何人。
      十一不再理会我,轻车熟路跳进酒窖,随手启开一坛酒,我心里隐隐作痛,这酒哪坛不是我辛辛苦苦酿了几百年的,他就说喝便喝了。不过想到他送来那甘木果,我暂且饶过他。
      甘木食之,除了长生不老,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生人身,塑人骨。
      自升仙那日失踪下落不明后,听十一所说,净琉璃上上下下寻了我半月才在琉璃山下寻到我的散魂,师尊更是用了百余年才将我的魂魄拼齐。没有人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我也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没有□□的我行动总归是不便,待我伤势基本痊愈后十一赶去太行山向女娲讨要了一抔泥巴,为我捏造如今的□□。
      可我总想找回我自己的□□。
      “每天在这里有什么好的,明日太上老头儿设宴,你也出去凑凑热闹。”
      林间有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还未完全入春这风都有些凉飕飕的。我望着远处高楼迭起的宫殿,小声问十一:“我来碧落多久了?”
      他侧目瞅着我,想了想开口:“三百年了。”
      我一怔,随即笑了,我居然有三百年没有出去过了。
      “好呀,明日我也去拜见一下老君。”
      人间传闻,太上老君,即道之身也。元炁之祖宗,无极之主宰,万教之祖宗,天地之父母也。然而却无人可知,这九天之上,数这位太上老君最为小气。明明药炉一刻不歇,偏要称丹药还未练好,人人还都巴望着。
      难得赶上老君大方一次,这大罗神仙来的可真不少,一踏进这大清殿内,宫殿琉璃玉瓦,仙气缭绕。
      这方小仙:“听说今日贵客有不少。”
      “当真吗?”
      “当真!”
      我拉着十一竖起了耳朵听两位小仙娥私语,我百年未见着过新人了,一下子点起了我的好奇心。
      听着她们不说了,我忍不住上前问:“譬如呢?”
      那小仙娥又继续说道:“譬如那灵宝天尊呀,南极观音菩萨,据说还有黄泉三位殿下。”
      “黄泉何时有了三位殿下?”
      另一位小仙娥问。
      “这你都不知,听说那大殿下曾是位凡人,对他那糟糠妻子情深意重感动了天帝,斗姆神君特赐了黄泉大殿。”
      我听了连连摇头:“这情深之人凡间不少许,为何独他升仙?”
      这两位仙娥这才发现我们二人,迟疑的问:“您两位是何方神君?”
      “这位就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一拉着火速逃离现场。
      跑到四下无人之地,我甩开衣袖,质问他:“三殿下跑甚,这身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十一白了我一眼,反问:“那怎么不先介绍你自己?”
      我不愿同他置气,环顾四周才意识到我们跑来了老君的炼丹室外,这炼丹室内紫烟升腾,弥漫在兜率宫,整个宫殿神秘又肃穆。
      我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十一禁言,打算吓那老君一跳,溜到门外听到室内传来说话声,那声音听来却有些许熟悉。
      “老君当真别无他法?”
      “只曾听说殿下情深入骨,今日一见可知传闻所言不虚,只是殿下既不想与她相认为何又要费心寻她?”
      那人声音清冷,仿佛不像这天界之人:“我曾寻过她一世,许是我与她终无缘无份,如今我只想能再见她一面。”
      “老朽倒有一法子……”
      我正趴在门上听到关键时刻,突然被人一把拉开,我正想骂骂咧咧,只见一位黑袍男子走过来。
      十一轻咳一声,迎上去:“诲尾你来的正好。”
      “我寻了一圈也没见你与雾离,没想到你竟与这小子躲在这里。”
      诲尾正想越过我推门而入被十一拦住:“你可也是来寻太上老君的?他不在殿内。”
      “那你们在此做甚?”
      诲尾狐疑得看看殿门,又看看我与十一,似乎并不怎么信他。
      我随即握紧诲尾的手臂领他往殿外走:“我方才想偷看老君是否在殿内,吓他一下。谁知殿内空无一人,我们就不要进去了,省的老君丢了丹药再怪罪你我。不如,我们再从殿外寻寻。”
      “我方才就从殿外进来的……”
      “我们再寻一圈。”
      总算将诲尾连拖带拽哄骗到了三清殿,好在我并非全然欺他,见诲尾四处张望着,我偷偷问十一:“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十一眼神飘忽不定,低头在我耳边小声嘀咕:“偷听墙角如此见不得人之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又多了笑我的把柄。”
      彼时,太上老君领着一两位童子走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白衣飘飘的神仙。我定睛一看,这人我熟,可不就是那日来我碧落那位嘛!
      此人与那人身着无二,只是多了一层白纱,白纱下衬得他隐约闪现的皮肤白皙胜雪。及腕的长发只在发顶随意一拢披在肩上,眉宇之间尽是清冷与淡漠。
      他的眼神扫下来,我赶紧低下头,只听周围的小仙们纷纷窃窃私语:“这可是那黄泉的新主人?”
      “如此有仙缘,果然气宇不凡。”
      我听得有些烦闷,不由对十一讲:“也不过如此嘛。”
      谁知我忘记收声,而上方一直讲话的老君突然停顿,只听闻我的声音一时间传遍大殿。这下好了,想低调都难了。
      人群中涌起一阵骚动,这厢说什么都有了:“谁人口气这么大?”
      “嗬,我还以为他有多俊俏!”
      意料之中,感受到了自殿上传来的冷光,我打了一个寒颤,干脆来个拒不认账。幸好,在那人开口之前往生殿的雾离来了。
      “三殿下,今日地府送来一名女子,此名女子并无前世与来生,还请殿下速回。”
      十一听了眉头皱起,挥手使他退下,与诲尾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我说:“诲尾在这里你有事找他就好。”
      随后在众仙的目光下离去,身边又再次炸起了锅,我身旁的仙娥争先恐后问我:
      “他就是往生殿的三殿下吗?”
      “刚才我还同他讲话。”
      “他对仆人都这么温柔!”
      嗯嗯对他就是传说中幽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殿下,不是你同他讲话,是我同你讲的……等等,谁是他的仆人?
      我还没想好用什么话把她们顶回去,那厢仙娥们就已经轰然而上了,我抬眼望去才知道是太上老君将他的仙丹请出来了。
      诲尾似是第一次见这等场面,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迟疑的问我:“你对那丹药也有兴趣?”
      我连连摇头,忽然想起诲尾方才在寻太上老君,于是提醒他:“方才你在找老君?”
      诲尾啊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感叹:“我找老君有件小事!”
      “正好,你先去吧,我在附近自己转转。”
      与诲尾分开后,我着实有些无趣,一个人转到了三清殿后院,恰巧碰上刚进来的兕。
      几年未见,它长的越发肆意了,皮毛也越发黑青不似从前可爱。
      兕乃太上老君的坐骑,当初我也曾是三清殿的常客,那时兕还未长的如此凶猛,小小一只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只是它自幼时就爱用那独角拱人,我不知被它拱坏了多少件外衫。
      见到我来,它幽暗的双眸噌的一亮,就要向我冲过来。我吓得赶忙抱住一旁的柳树冲它喊:“凹儿!不要动!停在那里就好!”
      原本我已做好它要冲过来我就跳进河里的准备,没成想它听了竟乖乖停在了原地,我瞅它确实不动了才从树后慢慢走出来。
      “凹儿啊,也就是你过了这么久还认得我了,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啊。”
      我抚摸着它的独角,有些怅然。
      我也算看着它长大的了,这么些年没见它仍记得我令我十分感动而又不敢动。
      这时,方才还站在三清殿供人观赏的神仙就落在了我面前。
      此时的他,依稀有了一点那日的影子,眼神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实实的落在我身上。在我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他微微欠身向我行礼:“在下宋知殊,那日并非我有意不告而别,突然有急事在身匆匆离去,此厢特地前来赔罪。”
      宋知殊,我在这里默念了几遍,忍不住看他。
      初次见他许是因为紧张并未看清他的脸,此时看清才明白为何仙娥们对他都赞叹不已,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他的双眸细长而又清亮仿佛眸中藏了一汪甘泉,眼角下方一颗淡淡的朱砂痣若隐若现,衬得他更加清冷。果真是应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低头看看自己,真是自愧不如。改日需求十一为我换副好皮囊,也不求惊为天人只要与他们往生殿大殿下不相上下就够了。
      见我迟迟未应连兕都看不下去了,用鼻子拱拱我的腰,我赶忙还礼:“殿下不必客气,那日我忙着除草未好好款待,我亦十分愧疚。殿下闲来无事,随时可来碧落闲逛。”
      “哦?”他饶有兴趣得眼神将我扫了一个遍,再次开口说出的话确是差点儿让我咬断舌头。
      他说:“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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