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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让我在埃里克的授勋仪式上讲话?”
女人刚刚睡醒,神色恹恹。她歪坐在沙发上,细白的长腿交叠,“啪”地按下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
庭院有簌簌落雪声,女人衣裳却极尽单薄。酒红色的真丝睡裙将她跌宕的身段裹得柔美,妩媚的眉眼隐在青灰的烟雾后,神色难辨。
她哼笑道:“我可保不齐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科林坐在对面,身体前倾,十指交勾:“不要紧,上头倒是觉得,这样才是立体的埃里克。”
“哦。”
女人无可无不可地深吸一口烟,吸进肺腑里,辣得她头痛欲裂。
闭目再睁眼,那张过分尖利鬼媚的小脸倒是精神了些。
“我还是觉得你们找错人了。给你个提示,找他妈讲,他的形象才够光辉伟岸。”
她垂眸又吸了口烟,这次吐出了一个轻佻的烟圈来。
“家国的好儿子,战无不胜的好少将。”
科林眼皮一跳,忍住挥开那呛人烟雾的冲动,沉声说:“他也是位好丈夫。”
女人淡淡道:“是么?”
科林抬眼:“不是么?”
女人拢了拢垂坠的长卷发:“你说是就是吧。”
科林站起身,军装笔挺,英姿勃勃。
“那么,我先告辞了,授勋仪式初步定在一个月后,请您抓紧时间准备。”
“不送。”女人的语气懒洋洋的,头歪歪地点在靠背上,像垂死的雀。
科林刚迈开半步,又停下:“安,这是他的烟。”
安琥珀色的眼珠沉沉转了一圈:“哦。他又不会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抽得这么凶,很快就会抽完了。”科林垂下视线,“抽完了,就没有了。”
安下颌高抬,叛逆似的再深吸一口,猩红色的光环猛地向前窜了一截。
“你倒是让他亲自来向我讨烟啊?”她冷笑着说。
科林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颔首道:“行,那我先走了。”
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权当送客。
*
科林走后,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她一人。安敛眉将那根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屈身窝在沙发深处,就这么睡了过去。再度转醒的时候,主星的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平躺着,手臂挡在眼睛上。客厅里黑漆漆的,挡与不挡,于感光上而言毫无差别。可她还是就这么躺着,感受着手臂的重量,许久,才起身上楼。
夜有些深了,下午正适合的室内温度,此刻已经有些泛冷,可安没空分神去调高室温。
她正坐在书桌前,坐姿是少有的正经。
埃里克和她都不是爱舞文弄墨的人,往常进书房来,更多是为了干点体力活。
她坐着坐着,表情又是无尽的茫然。
出神了好一会儿,她才抬手,从右边抽屉深处摸出一个保存完好的长方盒子。
盒子躺着一支通体墨绿的钢笔。安抽出笔来,在桌面上随意抽了张草稿纸,开始打草稿。
“敬爱的巴特总统,亲爱的同僚们,大家早上好……”
*
埃里克站在门外,看她龙飞凤舞地下笔,门缝溢出一道刀锋般的光,直直地劈在他的俊脸上。
他推门进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女人沉默的发旋,与她白嫩饱满的上胸。
“你在写什么?”
女人刚写下“同僚”二字,对他的提问置若罔闻。
好像又生气了。
埃里克笑了笑,好整以暇地低头,费力辨认着倒过来的字体,随着安的笔触念叨:“感谢大家莅临埃里克的授勋仪式……”
念及自己的名字,埃里克的心底忽而涌出一股明亮的暖意,被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泵向四肢百骸,顺着延伸的枝杈分流而去。
像是被这四散的温热提醒了一般,埃里克这才发觉自己冒着风雪和黑暗走了一路,早已浑身冰冷,关节僵硬。
那融融的热度散入了血管末梢,驱散了风雪夜归人的寒意,埃里克不自然地深深吸气,身体与神志都活泛了起来。
他舒坦地站在书桌前,闲闲地问道:“我?授勋?”
安吓了一跳,猛然抬头,这才发现站在书桌前的高大男人。
她瞪了一会儿眼睛,倏地又低下头。男人身量太高,松松一站便把顶灯光线挡得严严实实。书桌上的纸笔骤然笼在阴影下,字迹模糊得再难看清。
男人见她躲避,眉峰一挑,追问道:“什么授勋?”
安垂着嘴角,哦,主人公都不知道自己要接受授勋。
她缓了一会儿,抬头,直视那阔别半年的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逆光站着,军装笔挺,蹙了蹙眉,随口回答:“刚回。”
安靠在宽厚的椅背上,语气平直:“你走了好久。”
埃里克笑了笑:“想我了?”
安的鼻尖又一酸,勉强绷住神色,冷冷地说:“谁想你了。”
埃里克毫不在意地歪了歪头:“可我想你做的面了。在那鸟不拉屎的D星蹲了那么久,蹲到后面就只剩下干粮,连口热的都没有。”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地捂向上腹部。不说还好,一说起吃的,埃里克腹中就空落落地疼,浓烈的饥饿感排山倒海。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说:“安,给我煮碗面吧。”
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男人,最后还是颔首:“好。”
*
安很快煮好一碗挂面。
她煮面的手艺很好,食材和调料双重匮乏的情况下,都能做得层次丰富、爽口弹牙。
当年埃里克窝在她逼仄的单人间里,第一次吃到她煮的面,简直惊为天人。
安扫了一眼赖在自己小窝不肯走的男人,淡淡地解释说:“因为我天天都得吃这个。要是做得不好吃,早就吃不下去了。”
埃里克狼吞虎咽的动作一顿:“怎么不买点别的换换口味?”
安耸了耸肩,轻笑道:“同等价位的食物里,只有汤面能越吃越多啊。”
几天后,两人新婚,埃里克缠着她,又做了一碗面。
那次还多加了几块肉,因为埃里克是她的合法丈夫了,她可以尽情支配婚内财产,从埃里克那一眼数不清0的银行账户中抽出几百块来买肉,将小小的一碗面,做得更鲜美营养些。
*
眼前的男人埋头鲸吞海饮,好像许久没吃饱过似的,金棕色的发稍晃得格外起劲。
安听着那吸溜吸溜的声音,不免也有些饿了。她睡到下午起床,接待了一下科林,就又睡了过去,至今滴水未进。但按她的经验,只要埃里克吃饱了,那她也不会饿到哪里去。
埃里克将碗底最后一点面条和汤汁都扒拉得一干二净了,才有空抬眼看她:“你不吃?”
安缓缓摇头:“不饿。”
说罢,桌下传来一阵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始作俑者与埃里克对视一眼,又很快别开视线,冷淡重复道:“不饿。”
埃里克眯了眯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嘴角勾起一道耐人寻味的弧度:“别减了,再减抱上去只剩一把骨头了。”
安顿了顿,低声嗔道:“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埃里克眉峰微挑,语气轻佻:“什么时候?”
安摇了摇头,起身收拾碗筷,埃里克吃饱喝足,像牛皮糖一样黏上去,极自然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低头与她耳鬓厮磨。
碗筷磕在洗碗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埃里克低声道:“别气了……”
男人的嗓音熨过安的耳朵,低醇得像热酒。安挨在他怀里,被温热的躯体烘得轻轻地发起抖来。
埃里克将人往怀里紧了紧,横在女人腰间的长臂肌肉偾张,缠绵又鲜活。
安低着头,半晌才颤声道:“你先上楼洗澡吧。”
埃里克短促地笑了一声:“好。”
男人离开后,安双手撑在洗碗池边,点开光幕,调出别墅这一天的安保录像。
她反反复复地快进又倒回,看了好久,转身上楼。
*
埃里克沉在被窝里,已经在绵长的等待中坠入了梦乡,明亮的暖色灯光照在他漆黑的发上,折射出湿润的光弧。
安站在门边,长长地凝视着他,描画那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总是嬉笑而显得分外薄情的唇。
肚子还是饿,安捂着胃,将梳妆台旁的瓶瓶罐罐一字排开,挨个儿倒出些小药丸来,护发的美白的抗糖的,盈满了掌心。
她看向最后一个瓶子。安许久没有吃过这药,瓶盖与瓶身的相接处早已微微蒙尘。
太饿了,要是再多吃两颗药,说不定能吃饱一些,一觉睡醒,就恢复正常了。
安做贼一般伸手拿起最后一个瓶子,床上的男人像被惊动了似的,翻了个身。
安被吓得僵在原地,手中还紧握着满满的药瓶。直到月上中天,才抿了抿嘴,从瓶子里倒出两颗药,连同手上的小药丸一起,就水送服。
她关灯,爬上床去,挨在埃里克身边。
男人睡得很熟,条件反射地将她拥入怀中。安的身材已经算修长,男人的身板却比她还要高上一截,精壮厚实,将她上下左右都包圆了。
安像婴儿一样窝在他怀里,摸他满是薄茧的大手,摸他刺人的胡渣。
她摸着那温热的胸膛。
他走了那么远回家,一定很累,很累了。
所以,安连再见都悄声,没有惊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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