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你一下,怎么了

作者:吴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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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兼职


      道观门口立了块碑,以工整的小楷雕刻台阶九十九。
      前段日子吴窥江被个老朋友胡吹海侃,戴了一通高帽,明摆着的有事相求。惹得他一时技痒,结果订单到现在还没谈拢,面子里子一并没了。

      朋友带貔貅金珠手串,信仰虔虔,办公室的侧窗正对道观,说是取紫气东来。吴窥江不理会,结果趁中午的功夫,还是来看了看。
      道观里挂着一排排粉手串和石头,没想到大道三千,专修男女关系。来都来了,吴窥江守着四大宽容箴言之一,挑最贵的摊位去。

      摊后老头捻着胡须,铁了心认定男人一表显财力,专盯吴窥江手腕瞧,瞧得眼珠子都忘记转:“这位兄台,面——”
      吴窥江心知肚明,手指在二维码立牌上一磕:“我算运气,最近倒霉,出门就被撞。”

      老头还当他是不好意思明说,高深莫测地捋胡须:“本道只算姻缘,爱莫能助。不过姻缘有撞来一说,运气有撞走一说——”
      吴窥江白赠他一句:“胡子掉了。”

      老头忙检查,难怪手中没分量,这良心烂霉的假货商,生产的胶水假冒伪劣,一月掉了三回!毁了他三次生意。
      吴窥江抱臂直乐:“我是说被车撞!还有命活吗?”
      他转身就走,抱怨耽误时间,还不如回去瞎琢磨。

      谈不成就谈不成,不缺这一份订单。吴窥江也不稀罕,大不了给陈年积怨画个句号,以后正好谁也别夸他。他转身看了眼道观,啪叽一下,被人撞了。
      天气也好,阳光媚人,怎么还撞上了。一男孩,只来得及看见打了碎影的半张脸,趁人愣怔的功夫,就想跑,叫他抓了个正着。

      被撞上算不算?吴窥江的脾气是真不好,不用酝酿,张口就是一腔凶神恶煞:“你撞了人不知道!”
      手臂滚烫,他一看,一臂全是啪嗒啪嗒的泪珠子,怎么还哭上了!

      吴窥江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完全不想招惹,想起刚才那老骗子说霉运被撞走,且当撞一撞,传播倒霉,赶紧松手。

      他有没有转运不说,反正钟在御今天是够倒霉的,打从他准备上山买桃花石开始。
      钟在御是什么人?他为了五千块的哭戏替身,睁睁眼就是泪珠,泼水似的大滴直落,能瞬间卸一脸浓妆。

      机会不等人,钟在御放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机会不要,就为了这块石头。
      林森今晚约会,得祝他马到成功。

      “对方女的,比我大,你说我相个屁。”林森瞠目结舌,“人家请吃饭,二九九的旋转自助。”
      林森年少老成,嘴里含蜜,常被十里八村的媒婆借用当优质股吸引客源。没办法,谁叫现在演戏不赚钱,不削尖脑袋找别的活,日子都过不下去。

      钟在御说:“你到底要不要!”
      朋友间经常抓瞎,礼轻情意重拿出来捯饬一番,特别暖心。

      “当然要。”林森哄他,拎起桃花石一瞧,怎么看都是鹅卵石打了个窟窿眼儿,挑三拣四,没办法不嫌弃,“这也太敷衍了吧,多少钱,一块三个。”
      钟在御咬牙:“三块一个!呸,十块一个!你想着我点好就行了!”

      两人窝在戏棚外,找了窗牙坐,再等个半小时,没机会,他俩就“打卡下班”。

      旁边都是等活的群演,最近有两个剧组拍戏,群演需求量大,大家恨不得候二十四小时。
      候戏的人分大小两拨,是一样也不一样,他俩个在小的一拨儿里。

      钟在御低声问:“你那约会对象是什么人啊。”
      林森从包里摸出镊子和小镜子,对着比划:“楼上给我介绍的,管饭就成,管她什么样。待会让我给你修个眉,记得带我看免费电影。”

      钟在御前两天找了个电影院夜间带路员的兼职,做每周二四六的晚上,一通瞎琢磨,应该能看免费电影。但此刻他恨不得凭空生俩兔耳朵,耷拉下来正好盖住眉毛。
      林森去美容店里兼职美甲,大老爷们往花红柳绿的大厅一坐,比小姑娘还能专职貌美如花。

      林森夹掉多余的眉毛,镜子里的脸泛着油光:“都是油,不行,我得敷个面膜。”
      洗脸敷面膜,半小时足矣,说完就去卫生间。
      钟在御喊:“你就知道没戏了!”

      袁哥是个精明的小个子,也是本市群演的头儿。他急急忙忙小跑出来,一看钟在御就问:“就你一个?林森呢?”
      这是有活!旁边的人都赶紧挤过来,想分一杯羹。

      钟在御一喜,拔腿狂奔:“他去厕所了!我去喊他。”
      袁哥喊:“赶紧的!”

      林森刚洗完脸,正对镜挤压面膜里的气泡。钟在御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上前一把撕了:“快点,袁哥找咱们俩!”
      “指名道姓?只找咱俩!”问归问,林森由惊转喜,捧水搓了把脸蛋,擦着水跑。

      外面的袁哥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群演划个金字塔,他亲手带拔尖上的一小拨儿。说白了就是群特,明着露脸,常有台词。他被堵得糟心,破口大骂:“人家要找好看的,眉眼骚气能飞花的!你们哪个有那么好看?滚滚滚。”

      他手下的群特五花八门,论起颜值当属钟在御和林森两个,经常男扮女妆,当个丫鬟之流,上过镜念过词,远远见过影帝,可也就此为止。
      人群不情愿地渐散,两人挤进去,一左一右围着袁哥,也挺像美女左环右抱。

      袁哥走路一颠一颠,嘚瑟着:“在御,今晚可是你第二次和陈卿合作,咱们也是因为他结缘的。人家当年还啥都不是,现在怎么也算二线了。你好好干,肯定比他行,袁哥一直看好你,还有林森也是,都好好干。”

      林森默默看了眼钟在御,钟在御还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
      钟在御同陈卿的第一次合作是场哭戏,正是袁哥一眼看中他,替陈卿做了回替身。过去的都是同样光阴,人家大红大紫,他也上成了群特。他欢天喜地看着袁哥,干巴巴地讨好:“得谢谢袁哥给机会。”

      “我算是看出来了,手底下几十号人,也就你俩能拿得出手!”袁哥拍了拍两人的肩,牟足劲地夸,“他们伴舞的不够,还缺俩个高的。现在剧组都在吃饭呢,你俩先领盒饭,准备好听舞指说戏,疯子吴投资的戏,就是不缺钱,一人两千。”

      袁哥揽着林森的那只手伸出两根手指,一前一后,来回比划。
      薪酬他要抽走五成。大家藏在肚里心里,都不明说。就事论事,这也挺赚。
      不过一听盒饭,钟在御连工资都忘了。

      陈卿时间紧迫,大家紧赶着拍。没顾着看大明星,两人直接朝领盒饭的队伍冲。投资商除了钱什么都不缺,群演也给高配盒饭。
      钟在御和林森领完盒饭,找了个空地并排坐,盖一开,米饭上铺俩红彤彤大虾。

      就听催促:“跳舞的呢?快来化妆。”
      袁哥等着这句话:“快快快,你俩快点。”
      林森抓紧时间扒拉两口,钟在御早有准备,从双肩包里掏出饭盒,一开一扣再一盖,等着得空再吃。

      跳舞的姑娘都是临时在城里舞蹈工作室里找的,一个比一个如花似玉,也能显摆,恨不得拧出水蛇腰,结果连连遭骂,钟在御和林森也只能跟着挨骂。

      入境还挺怕这种特能作的主儿,主角跳得都没她们好,那还拍什么。钟在御和林森身经百战,太懂得怎么衬主演,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得完全忘记腹中饥饿。

      等水蛇腰们肯收敛点,又调教她们僵硬着笑。陈卿没来,来的是替身,脸部轮廓极像,戏状一画分不清真假,难怪要临时招人,还要高个。

      拍了这一场舞蹈戏,卸妆,都过了八点半。

      林森怕卸不干净,沾着自带的卸妆油,擦第三遍了:“我去签字领钱。”
      钟在御用剧组的凑合一遍,搞不懂他哪来的闲工夫精细,只急着说:“我去推车,大门口等!”

      分工合作,钟在御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停车场,推出自行车骑到大门。
      没多久,林森追上来,往前面的横梁一坐,催促指挥:“送我去地铁口,晚饭换成夜宵了!”
      “两步你还要我送!”赶他下来还不如抓紧时间蹬两圈车镫子,还好这小子就一把骨头。钟在御端稳车把,来回四顾,觑机汇入车流。

      林森以玩转单杠的稳定度,凑合着给自己画了个妆,口红涂完,还嘟着嘴问:“看看是什么颜色!”
      他们在化妆品装柜打工时,林森美滋滋地分到粉底区,钟在御霉运缠身负责口红,差点悬梁刺股。

      “芭比粉!”钟在御打了个颤,记忆犹新,靠边停车,驱猫撵狗似的赶他,“快点下去!一块一次,从下回开始收钱。”
      钟在御一路撵摩托超电动,绿色环保无污染,仅靠俩轮胎,一骑绝尘。

      他心里尽想美事,想着上班的第一晚能不能偷偷看个电影,还趁等红灯的功夫浏览最近上映的片子。再跟卖爆米花的小妹搞好关系,混点零食。也要跟经理搞好关系,毕竟卖不掉的食物是喂狗、丢垃圾桶、还是咱们分分,听凭经理吩咐。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抓紧零碎时间打瞌睡,争分夺秒补睡眠。这段时间活儿都挺好,投资商有钱,剧组出手也大方,机遇难求。

      十字路口一角有座广场,四周是全城核心商业区,地皮天价,唯独伫立一座老破旧小的电影院,以及热火朝天又接地气的夜市。
      土味香飘千里。

      钟在御吸吸鼻子,停车锁好,气定神闲地往电影院走。虽然是随时都能拍拍屁股走人的兼职,他还是懂得开始要装怪卖巧,恁多的尾巴也得一条条地露。

      门口检票的居然不是漂亮小姐,换成了个秃头老男人,脖子下系着黑色蝴蝶领结。两瓣丰满的银发中,有颗饱满锃亮的脑袋顶,让人怀疑他审美观独树一帜,特意剃了个秃头。
      钟在御无语:“你不是经理吗?亲自下海检票啦?”

      他来面试,就是这老头接待他,拿腔带调,问东问西。明明是雇个兼职带路员,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女婿。

      老头没脸,下垂的肌肉恨不得夹死丫的,只得承认:“我就是一检票的,再说,你也没问我。”看见钟在御幸灾乐祸的脸,不耐地催促,“换衣服去,这条道走到底左拐有个杂物间,是更衣室。给你清出来一个柜子,衣服也挂在里面。”

      工作服是白衬衫和黑裤子,配一个黑色领结,鞋子穿自己的。
      钟在御懒得包装,换好衣服,对着更衣镜,顾影自怜地欣赏了一番,单手与牙齿合伙,把领结系在了腕上,全当满足了有只表的心愿。
      电影院只做十点后的场,这个点还没开始,走廊里无人,世界暂时不需要英雄仗义相助。

      钟在御如寂寞难耐的空巢青年,溜达着去找老头。老头抱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打单机斗地主,他胳膊肘一戳,问:“就咱们两人啊。”
      老头抖了抖胳膊,头也不抬:“那怎么可能,还有个扫厕所的,迟到专业户,没来呢。”
      得,也就三个人。

      钟在御嘴馋爆米花,想着味儿,问:“没个卖爆米花可乐的?”
      老头这才抬头,瞄了他一眼:“没看见旁边的夜市?以前有,一天卖不出去一份。”
      钟在御摸摸偏平的肚子,有些可怜。

      大小伙阳气太旺,燥得慌,老头受不住,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别愣着了,扫厕所的没来,你去看看哪里脏,记下来。”
      “记下来?”
      “顺手给扫了也成。”

      钟在御掏出四九九的手机,在老头面前一晃,还挺得意,笑得面带桃花:“我还是顺手给记了吧。看到没,备忘录光溜溜的,勤等着记点东西。”

      桃花一直带着,一直美着,钟在御看哪儿都觉得一尘不染。他沿着走廊检查一遍,开始挨个影厅检查,还挺专业。
      钟在御晃着晃着,觉得自己像个幽魂,幽魂撞上同类,十号厅的最后一排,坐了个人,地上有人影儿。

      来那么久也没见第三个人,钟在御愣头青一个,凑上去:“怎么不买前面的座,这位置音质渣画面差,看电影时两眼得犯蚊香眼。”

      吴窥江忘记被撞的那茬,去道观也当散心。忙了一下午,在晚上九点签下订单。听着声音天真,以为是个小孩,他心情也好,有意逗人玩。
      他转过头,热气笔直地朝对方耳孔里钻,“你没看见前面都被坐满了,只能坐这。”

      钟在御想起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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