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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912年2月12日,宣统皇帝宣布退位,萧瑟的紫禁城在人们肉眼看不见的情况下,散去了一层黄色光圈。这层黄色光圈是帝王的保护罩,人间的气运所在,每朝每代的皇帝都有它来护着免受妖邪侵扰,与天上的紫微星相互照应,皇帝没有了,紫微星隐去只剩点点微光。
午夜12时,西洋钟铛铛几下,方宝儿正坐在御花园的井口晒着难得透出点光的月亮呢,感应到紫禁城困着他的那股力量散去了,长长的舒了口鬼气:“他奶奶的鞑子,你们也该有今天了。”
方宝儿是紫禁城里的一只鬼,明朝的,一团黑雾的样子,生前是被烧死的。他抖抖鬼手,落下一层黑灰,落地既无。他猛地往天上一窜,几十米高度没有阻碍,漂在空中,他不免得意长啸,这鬼啸人是听不见的,但是敏感点的牲畜都觉察到了一股阴气,几只野猫最喜阴气,都不免跟着叫唤起来。
方宝儿长啸毕,一身舒爽,想着溥仪那里是否也没有了神力护着,要不要去吓吓这个小鬼,略报他几百年来的仇,不想没飘出去几里地,凭空吹来一阵怪风,就把他给往北京城里给刮去了。
方宝儿被风裹挟着穿过石墙,穿过大树干,穿过床头,等怪风停下来后,由于太过刺激了,方宝儿好悬没散了一口鬼气。他飘住打量起周遭,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的正堂,有几个妇人带着一个小童在摆祭。香烛缭绕,红点在立在黑夜中,好似恶鬼眨眼。不过方宝儿这只鬼却眯起了眼睛,一脸享受地吸着这里的香烛。这香气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真香啊,还有看不见的金钞银宝汇进方宝儿的身体了,使他原本看不清面目的鬼体竟然变得充盈清晰起来了,没想到他方宝儿也能有吃到供奉的一天。不止如此,随着堂下跪着的小童往火盆里烧了一套纸,方宝儿身上竟然出现了一套棕色的西装。
款式新颖,配件齐全的西装就这么套在一团黑雾上,方宝儿往身上摸,虽然依旧冰冰凉,但这纸西装的触感与以往的黑雾可是大有不同,有些硬的,有些滑的,这让他不由得得意起来。人靠衣装,鬼当然也想收拾的靓丽一些。他灰扑扑的几百年了,心里自然有些不得劲,乍然换了新装,心里堵了几百年的怨气仿佛散了大半。
那边烧纸的烟雾呛到小童的眼睛里,让这小童哭了起来:“姆妈,灰吹进我眼睛里了,我眼睛痛。”小童旁边的妇人闻言抱起他往他眼睛上轻呼气,嘴上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方宝儿穿上了西装,又吸够了香烛气,鬼舒舒坦坦地就想往外面去溜达。不想他刚飘出大门,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拉住了,走不了了。他不信这个邪,往其他地方走走,没想到四面八方都试过了,还是一样走不了多远。
这让方宝儿气的对天大骂:“我日你祖宗,刚出了宫,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四合院里,这地方破破烂烂的还不如紫禁城呢,耍我呢。”
方宝儿咒骂间,又突然被扯着走了,方宝儿朝着施力的方向一看,呵,正是那个夫人抱着睡着了的小童往房间里走去。
等妇人安置好小童,关上门走了之后,方宝儿飘上前看了看那肥硕小童的睡颜,呼道:“原来扯着我的是你。”
方宝儿想去作弄这个小童,施法的手刚一抬起,眼睛瞥见崭新的西装袖子,拿人的手短,他顺了顺西装上不存在的褶子,收回了手,往这房间里转了一圈,半中半西的,还有满满一架子的书,他看见这书就难免被惹得有些睡意,于是也顺势往床上一躺,鬼身子避开了小童,自己也眯了会。
早上,鸡刚叫,昨晚的妇人就又来了。
“立仁,乖,该起床念书去了,迟了先生又打你了。”
小胖童揉揉眼睛,乖乖地应了声:“我起来了。”等他把眼屎揉干净后,发现眼前竟然有一只怪物,一身黑漆漆的,套着一身西装。吓得他尖叫了起来,尖叫声把方宝儿也给吓了一跳,转过他那面目模糊成一团黑雾的脸惊讶地问那小童说:“你看得见我?”妇人也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叫声,冲进房门。不过只看见方立仁坐在床上,以为是他做了噩梦,对他说了句乖,就去给他去准备洗脸的热水要给他擦擦脸。
那方立仁看着母亲往他哪里看了,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地走了。他确定眼前真的是有只怪物,还会说话,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来姆妈从前给他讲的妖怪的故事,害怕如果母亲知道怪物的存在怪物就会脸母亲一起吃掉,就忍着害怕,小声说:“我看不见。”
方宝儿伸手去摸方立仁的头,却如以往的尝试一样,穿了过去没有碰到实体。方宝儿并不遗憾,毕竟做鬼那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如今有人可以看见他也算是意外之喜。方立仁却看不出
方宝儿那黑雾脸上的悲喜交加,提着胆子问:“你是不是要吃我。”
方宝儿瞧着小胖童一脸害怕的样子,就逗逗他说:“我可是你祖宗,怎么会吃你呢。”
方立仁听了心里有些信了,看着方宝儿身上的那套西装说:“这是我上回上街挑的纸衣服,
我昨晚烧了,你真的是我的祖宗。”
方宝儿下了床伸伸手展示他穿西装的模样,对方立仁说:“可不是吗,你该喊我太太公呢。”
方立仁不疑有他,乖乖喊了声太太公。此时方氏端着热水盆过来了,见方立仁还坐在床上没有穿衣服,放下脸盆说,皱着眉头说:“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呢,是不是想赖学。”
见母亲语气变了,方立仁害怕挨揍立马穿起衣服来。方宝儿看着这团白肉,心里想的是当着个便宜太太公也没什么意思,他若是被困在这小孩旁边可怎么办,若是他死了,难不成他这个鬼还要守着这个小童的坟。
这个小童穿好衣服洗好脸往外走,不时还要回头看看他的鬼太太公有没有跟上来。见他一路相随,心里别提有多美了。尽管这个太太公长得不好看,但是那可是鬼啊,除了他谁还看见过鬼呢,要是能把太太公带到学堂里去,那可是真的神气。
方宝儿不知方立仁怎么想的,他自己在想,他与这小胖可是有什么缘故,竟被连在一起?
外头天才微亮,方宝儿又开始发愁,他可是鬼,太阳下可不好逛荡,可被限在这小童身边,不好躲呀。
所以等这小童吃完早饭,方宝儿趁着个没人的空隙,与小童商量:“乖孙子,你太太公可是鬼,不能晒太阳,你白日里出门了,太太公见不着你可想你了,不如你改成夜里上学,白日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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