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纪

　　成年之后，我才发觉，自己所受的教育缺了重要的一环，就是社会常识。这使我处世充满莽撞和笨拙。不过坏事也能变好事，常识即偏见，我缺乏常识，那么对任何事情，我也就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我以为这是我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我现在是一个自由职业者。这段时间，与我保持经常联系的是一家民营的咨询公司。准确的说，这家公司只能算做一个翻译事务所。而我，也并非朝九晚五的上班女郎，公司承接一些翻译任务，有一大部分都交给象我这样的外围人员。我不定期地到公司去领活，交活，按我的劳动量领取报酬。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使我远离尘世的纠纷与缠绕。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自由自在地与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比如，当我想起一羽的时候，一个电话，他就来了。或者我想到一个地方去玩，也不必找任何人请假。更不会去看上司的脸色。

　　这一天，我去公司的时候，业务部负责跟我联系的女孩子正忙得不可开交，便顺手把一个男子交到了我手里，并说这是她的朋友，不用通过公司，让我看着办。

　　我没想到，当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这个男子时，内心有一种东西被搅动了。我有些不安。他交给我的是他自己的一篇文章，要送交一个国际会议，想翻成英文。

　　我翻了翻，发现有很多术语。“如果要的急，加个班，明天就可以给你。”我说。

　　“明天？”他为我的效率吃惊。

　　“靠这个养活自己，不快不行。”我说。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他身上隐藏着某种东西，漫不经心的，懒懒的，但是内质很强大。

　　“那好吧，我把我邮箱地址给你。”

　　“方便的话，直接到我住的地方来取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当面交流会好些。”我迫不及待地向他报了门牌号码。

　　他掏出手机记下来，然后重复一遍，我点点头。他像个大人似的笑了。

　　“我们还是陌生人，你不该把家里地址告诉我。”

　　“是吗，你难道会图谋不轨？”

　　“当然不会。”

　　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想图谋不轨的人是我。

　　我们一起走出公司，外面有一个冷饮摊。他请我吃冰淇淋。“你能这么快，我很感谢。”他两头望了望，远远的来了一辆的士，却不是空的。

　　冰淇淋在我们手上一点点变少。旁边有一个陶吧，我顺着他的目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看里面玩泥巴的人。

　　“这里的陶吧，生意很好，玩过没有？”我想找点话说。

　　“带儿子到这里来过，泥巴在他手上一下子就成形了，我怎么弄都不行。”他说。

　　“哦，你儿子这么能干？多大年纪，可以问吗？”我说。

　　“１２岁。”他看见有空的士来了。他一直走到前面路口，把手上废纸扔进垃圾桶，然后笑着朝我挥挥手。

　　“明天下午，我去你那儿吧。”

　　“好的，我等你。”

　　我也笑笑朝他挥手，一直看着车子送他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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