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章
没什么。
是的,没什么。
顾成之在看到桌面的红色喜帖和包装精美的喜糖时,脑海中依旧木然地闪现着这三个字。
“顾老师,李老师的新娘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新来的实习老师是个刚出校门的小女生,见顾成之盯着喜帖出神,脱口便问了一句。
“不是。”
“李闲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这新娘我们见都没见过!要不是这喜帖谁敢信他倒是说结婚就结婚了,你说是吧顾成之 ”徐恺伺候着他那宝贝银杏,头也不抬。
顾成之随手把喜帖丢进抽屉,喜糖扔给边上来交作业的女学生。
“你们懂个屁,这年头结个婚要个屁感情啊,脱了裤子上了床,被子一盖灯一关谁还认得出谁。”
“哟,顾老师这话里有刺儿啊!”徐恺好整以暇地撇了一眼顾成之。
“可不么,咱顾老先生可都30多,得奔四咯!想李老师28一朵花的好岁数就这么推销出去了,人老珠黄可不各种羡慕嫉妒恨么……”刚下课冲进来喝水的刘宣冲着顾成之挤眉弄眼。
顾成之一把圈住刘宣,“小刘子,皮痒是吧?看哥哥不好好疼爱疼爱你”小刘子一口水没来得及吞全呛气管去了。
“哟!李大郎官驾到!”徐恺装模作样对着门边一抱拳。
李闲刚进门就看见顾成之和刘宣闹成一团的模样。
这边两人听到动静也消停了,刘宣恨恨地甩开顾成之的手臂,跑一边自顾自地咳嗽去了。
顾成之看到李闲严肃得简直是防备的表情,倒是笑了出来。“李郎这大喜将近,还如此醉心祖国教育事业,实在是令人动容啊。”
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得轻巧,李闲皱了皱眉头,“顾……”
“啊,不好意思借过借过,我的课得迟了”顾成之瞄了眼手表,匆匆收拾了课本抬脚便从李闲边上过去了。
李闲回过头去,男人离开的身影很匆忙,衣摆甚至扫掉了一张桌子上的作业本。
徐恺瞧着这压根没点新郎官喜气的男人,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新郎官可别忘了你也有课呢。”
顾成之记得自己初见李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实习老师。
跟名字完全不一样,也跟自己这种完全没有上进心混吃等死误人子弟的家伙不一样,李闲很认真。
是的,认真。
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还是工作,他都严谨较真得让顾老油条倍感压力。
明明是个书呆子,可是较真起来的样子,平白叫人挪不开眼。
顾成之惊觉,这么几年,李闲几乎没有变过。依然是刻板的寸头,皮肤有浅淡的小麦色泽,眼眶极深,不像是纯正的汉族血统。因而看人的时候总是叫人产生钟情的错觉。
错觉。
顾成之哂笑,怪自己,多情自作。
李闲实习结束之前,顾成之带的班级正好要去参加半吊子的所谓社会实践。实际上,不过是类似秋游一般的东西。
最后一天,学生们在宿舍里疯闹,顾成之懒得去管,斜靠在走廊最后的宿舍门前点一根烟。
那时不过夏末秋初,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楼下走道边上有梧桐刷刷地往下掉叶子,或深或浅的金色在夜里的昏黄路灯下显出一种极其奇妙的梦幻感。
恰好有风,顾成之连打几次火都没着起来。
李闲的出现,是一个微妙的时刻。风突然就停了,火机的光毫无预兆地亮起,顾成之扭头,被李闲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正正刺中。
似喜非喜含情目。
我呸!
事后顾成之被自己当时的征仲恶心坏了。
但我们滑溜溜的顾老流氓很快就把原因归结为寂寞人生无一红颜翠袖相伴难免发生意外,喜滋滋地套着小刘子去逛夜店了。
真正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是在一年后李闲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
迟到的顾老师闯进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正围着一圈人欢迎新老师。
李闲的眼睛转过来的时候,顾成之过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嘴里一口水还没咽下去。
他知道自己糟糕了。
李闲的婚礼定在十月十号。
这是个好日子,距离一个糟糕的短信41天。
顾成之暗笑,李闲果然一如既往坚毅果决。至于是父母授意还是其他什么,顾成之不想猜测。没什么可说的,人活一世做几件可笑之事供余生咀嚼赏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任何立场责怪李闲,若说有情,是他多情,若说有恋,是他自恋。
顾成之坐在学校的音乐室里抽烟,黄昏的教室显得泾渭分明,钢琴和课桌投下浓重的影。烟头的光在寂静里明灭不定。
有时候他在这里坐到夜深,并不开灯。
路灯是晕黄的,教室被微弱的光线切分,让人心绪平静。
这时候他才细细想一下李闲其人。想他正经着脸从自己嘴里拿走烟的样子,想自己花费着力气克制住的想要亲吻的战栗。
灵魂的战栗。
顾成之并不怨天尤人或者想尽力挽回什么。他一贯如此,轻浮的外表下是一颗与之相配的冷漠的心。至少,他自己这么坚信。
他认为自己虽不是无坚不摧,但至少无坚可催。每一段生命都有每一段生命的归结,他需要给自己一个归结,然后从容遗忘。
感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谁缺了谁活不下去?顾老流氓深以为然。
李闲的婚礼很盛大,顾成之才知道这个看起来一丝不苟到令人崩溃的男人原来是个不得了的公子哥。
新娘子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明眸皓齿,神情间倒也你侬我侬登对得很。
伴随着双方朋友同事的起哄,交换完戒指的两人互相轻轻拥吻。
顾成之笑着调侃说小刘子你看到没,李闲这种没情趣的家伙,这种时候就应该来一个法式深吻才够味儿!
小刘子和徐恺俩吃货早开工了,小刘子口齿含糊地说那行顾老先生大婚的时候咱一定监督着来一个。
切完蛋糕,各自亲友都开始送上或贵重或精巧的礼品。轮到顾成之这一堆的时候,李闲转过身,瞧见含笑的顾成之,便沉默下来。
顾成之瞧着眼前一身正装的落拓男人,面上一如往常的认真神情,倒自己弯了眼角,“李闲,你大婚怎么也这幅及格率不达标的脸啊?”
李闲仍旧沉默着,新娘子奇怪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不去看李闲,顾成之自顾自走向钢琴,调开话筒。
“作为李闲的朋友兼同事,我决定为李闲同志演奏一曲,聊表心意。”
顾成之的手指按下键盘,这是一首平淡得甚至于沉默的曲子,顾成之紧抿住嘴唇。
余音落下的时候,他穿过鼓掌的人群看到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
谢谢你同我走过的岁月,谢谢你与我并肩而坐。
这段岁月以此结尾,
只不过是
No subtle men came to my town,
no subtle men begging for my hand.
五天后,
顾成之在机场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无声电话,十秒后他挂断转身,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李闲。
本该陪着新娘度蜜月的李闲。
顾成之笑了,上前拍了下严肃男人的肩膀,“好丈夫怎么能新婚燕尔的,就撇下妻子随便乱晃?”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你来了我也还是要走。”
接着,长久的沉默。
顾成之已经不想再忍受了,沉默,没完没了。就好像眼前这个人,没完没了。
扔下行李,顾成之重重地靠在墙上,也不顾禁烟标牌,点了一支烟。
而后,意料之中地被取走。
顾成之忽然就爆发了。
“李闲,你够了没有?我是自作多情,我没资格埋怨你哪怕一句!我没资格问李闲你为什么要结婚!没资格问李闲你是不是爱那个女人!”
“我算什么东西?嗯?李闲你告诉我我算什么东西?”
对面照旧的沉默彻底激怒了顾成之,他不管周围人群惊异的眼神揪着李闲的衣领就把他拖进了洗手间。
门被一脚踢上,李闲仍旧那样沉默地看着失控的男人狠狠吻上自己。
凶狠的,碰撞的,疼痛的。
“……我就是这样的东西,你明白了么李闲。”
顾成之忽地松开了眼前的男人,男人的沉默和决绝早就耗尽了他的心力。他已经没有哪怕一丝力气来招架了。
朋友也罢恋人也罢,这辈子就这么算了吧。
顾成之推开门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挺拔的男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墙上,自始自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苦笑,
谢谢你亲自作别,再见,再见。
插入书签
客官莫怕,鄙人从来不喜BE,前提是写得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