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短篇）

　　1.

　　你留下的口红最残忍，男人对着镜子擦口红，然后走到街上。
　　喂！你听说了吗？你男朋友疯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起身离开休息椅，爬上货架梯，开始整理上层的货物。
　　可惜对方并不打算放过她。
　　嘿嘿！听说他被一个男人搭讪了，还被……
　　吴枚脸有些红，口红是她留下的……忘了拿走。爽利的下梯，移动位置，再爬上顶骑坐上去，用一个花里胡哨的鸡毛掸子清理照明灯上的灰尘。
　　咳咳！“多嘴”的同事吃了灰，还不忘翻着白眼，又没人给你颁发奖状，用得着这么仔细吗？
　　好在轮班时间到了，她匆忙赶了过去。
　　呼！
　　暗暗吹气，恼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眼看就到旺季了，她要记得提醒店长购买电蚊拍。
　　当啷！
　　男人一边解下店员围裙，一边抬头，“小心点。”然后在吧台擦擦手，“我先走了。”
　　吴枚点点头，对于这个“新来的”还不太熟悉。
　　又是当啷一声，玻璃门从外面滑了进来。
　　嗯……是该把它也擦擦了。
　　附近有一所小学，孩子们放了学总是第一时间跑来店里，摆弄“昂贵”的玩具模型……到处闲逛！
　　老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买贵的不选对的，据说它放在店里几年积了灰，还要再进一些更贵的。
　　还有国外带回来的绝版。
　　精明的家长们哪会舍得大价钱给这些毛猴子买回去，几天就会面目全非。
　　孩子们打闹惯了，玻璃上难免会留下一串串“九阴白骨爪”。
　　哈！
　　热气蒸蕴，她似乎又看见镜子里自己被弄花的红唇，还有两人翻滚的热气。
　　她细细的擦掉。

　　2.

　　最近一打眼从窗户看过去，就能看见对面街上空的热气球。
　　热气球下系着水箱，待活动的礼炮一响，绑着蝴蝶结的系绳就会被剪彩，热气球飞上天，品牌的名字在城市的天空高高飞扬。
　　水箱也是特制的，喜锤一敲，（安全）玻璃破碎，炸裂的水流就是呲水枪活动的信号。
　　届时广场上被提前分配到“武器”的男女老少都会齐齐上阵。
　　天气乍暖还寒，还透着春日的料峭，厚衣衫也很快会湿透，却挡不住每年闹这么一场。
　　都是疯狂的人！
　　咔嚓！吴枚嚼着青苹果，将这微酸悉数咬碎，渗透每一个叫嚣的细胞，像吃一个会尖叫的自己。
　　然后扭转Open的牌子，开始一天的补货、卖货。
　　……
　　午餐是大伙一起聚在杂物间吃的，门留了一条缝隙，对外门一览无遗。
　　哇！谁带了红烧肉，这么香。她像狗鼻子一样到处嗅，搞怪的模样令人皱眉。
　　自己饭盒里却是一块腐乳，挤满的米饭，血红的汤汁淌得都是，边角堆了些白菜粉丝肥肉。
　　吴枚收回目光，觉得过于好视力有些不礼貌。
　　这时新同事走了进来，在她身旁的位置，坐在了纸箱子上，打开盖子就埋头吃了起来。
　　她礼貌的点了下头。
　　过一会儿感觉身边人起了身，瞬间她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似香水又不是香水。
　　忽然觉得阳光从那个小窗口透进来，刺眼的像……她……前男友打球后，汗珠里的热与饱满。
　　她不自在的挪了挪，一瓶水递了过来。

　　3.

　　有些人惯会无聊，一个话题还未冷却，新鲜的“谣言”又飞檐走壁的钻入你的耳朵。
　　吴枚趁休息空档爬到商场顶楼，这座建筑算是数一数二的高，顶楼平台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不料，已经有人先一步在了。
　　见她上来，对方连忙掐掉了吸的烟，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他高她一个头看着她的时候，想起他故意在她不接水的瞬间，拧开了瓶盖。
　　凉凉的没过她小腿的水珠，烫得她心里如着了火一般又烧又疼。
　　她男朋友不喜欢她，他用她买给他的kitty床单和别人滚到了一起。
　　口红也只是不值钱的杂牌子，涂上去，遇水就花。
　　他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的小心机。
　　爱情之花会占领每一寸呼吸，她爱那不值钱的随处可见的红，像她的心为他燃烧在整条街。
　　她就是喜欢这塑料味和不安分的青春。
　　……
　　她今年十八，偷瞒着家里丢掉了录取通知书，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城市，一个闹市区最繁华地段的便利店里打了一份糊口的工。
　　她装作乖乖女在一众“精明”的女人手下，散发出苹果核的味道。
　　噗！
　　他吐出一口烟味，问你话呢？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她生气地掉头跑掉了。
　　……
　　女人就会说谎，许久后他喃喃自语，将未抽完的烟随手丢到楼下。
　　也跟着下楼了。

　　4.

　　听说她男朋友后来和人打了一架，浑身也不知道是花掉的口红印（不是她的），还是谁的血？
　　市区就这么大。
　　他在别人惟妙惟肖的描述下“英雄”一般的倒下了。
　　额头据说缝了好几针。脑袋都染成了西瓜。
　　她跑到水池剧烈地呕吐，在一阵异样的“目光”中冲出了便利店，买了最近的一张车票，逃回了家。
　　她读书好脑瓜好在父母沉默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复读了一年考上了本地一所大专院校。
　　她选修了烹饪工艺与营养专业。
　　毕业后在一家本地的作坊做蛋糕师傅。
　　到了适婚年龄羔羊一样被家里人安排着紧锣密鼓的相亲。
　　吴枚又开始擦口红，像急于藏起苹果的酸，那种谁咬了一口都会吐掉的酸。
　　她带着成熟的香甜，说，我们来聊一聊。
　　有房有车有有有人。
　　她礼貌的掩唇，却在望见窗外的川流不息时失了神，时间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让世间的一切从她的角度上拔高了。
　　她看着摩天大楼让人惊慌的高……
　　深呼了一口气。
　　你……你……没事吧？
　　嗯……她发现自己突然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当啷！一声巨响，她被照在一片阴影里。
　　hi！好久不见。
　　他和她一起长高了，他还是高出她一个头……那么多……他的螳螂一样长的手臂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疤，他像流浪狗一样隔着窗户用眼睛对着她浑身上下充满渴求的吸嗅。
　　然后对着隔壁桌的“同类”支起犬牙，凶猛地“汪”了一声。
　　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发誓，会像爱苹果一样，爱你一生！
　　……好。

　　后记。

　　苹果每年都会买，每年都吃不够，新大厨同志挽起袖子，牙齿刷的雪白，亲爱的——今天吃醋溜苹果好吗？
　　我们来……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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