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恐怖短文）

　　（一）

　　你袖口的纽扣脱落了。
　　“关你何事？”男人指尖顿了一下，拽下另一颗扣子丢进垃圾桶。
　　女子看着他快步跑到街口的便利店。出来时又是完美无缺的利落模样。
　　可恨。她扒住窗台喃喃低语。
　　又要傻傻的等待一天。傻瓜一样，她装腔作势的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顺势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冷冽的体味。
　　她又扑棱一下坐起身，脸红到了脖子根。
　　对着消失在电车上的身影开了一枪，这个男人可恨的总和人隔着一圈冷空气。
　　……
　　女子转头走去洗手池，没看到电车外壁上凭空出现一个眼睛的图案，它看了窗口一眼。

　　男人回来的总是很准时，五点三十分，也许他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就刚好上了电车。
　　你回来了。
　　女子扭捏的心砰砰乱跳，不敢（耻）多看，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总是在她面前脱衣服。
　　于是他站在床前沉默了一会儿。
　　“去洗洗。”
　　小苹果又红了，洗洗什么的太羞耻了。
　　男人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也掩盖不了那挺拔音符一样出挑的身材，她咽了口口水，恍然想起卫生间在另一侧。
　　……
　　水龙头里的水一直流淌，水池很快就满了，流到地面上来。
　　男人端着菜，路过看了一眼门缝下的水，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晚餐很丰盛，有她喜欢的油焖大虾，可这道菜和对面那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实在不搭。
　　她伸手就抓的习惯再次令那眉毛竖起。
　　看看，他又抿唇沉默了。
　　哦！不！是洁癖症发作了他竟然端起一整盘油焖大虾，顺便抢走了她手里那只径直去倒进了马桶。
　　她竖着耳朵听见隐隐的呕吐声。
　　……
　　女子不愿意承认自尊心受挫了，一个人先睡了。
　　男人回来一个人吃了安静的一餐。
　　她闭眼生气生的太专注，没听见那毛骨悚然的咀嚼骨骼发出的咔咔声。
　　除了油焖大虾，是精致的刀叉下的西餐。
　　吱嘎，门从身后打开了。
　　她一动不敢动。
　　男人背对着她躺了下来，很快呼噜传了过来，唔！好气哦！咕噜噜……好饿。
　　突然，男人的背上睁开一只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流线型的腰腹。
　　她感觉一阵热气逼近。
　　不知为何背后有点痒……她没看见她的背后也张开了一只眼睛，两只眼睛贴在一起，眼皮一开一合接吻一般。
　　好舒服，女子被涌上来的情绪淹没了。
　　男人也发出一身低吼，情动的转过身来，将手伸进那眼球里肆意抚摸。
　　女子一下睁开了双眼，不！好痛，下一秒她看见一只手里握着她的心脏。

　　（二）

　　五点零五，女子准时乘坐电梯下了楼。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一片绿色的丛林与门里的金属质地格格不入。
　　她穿着米色风衣，细高跟儿的鱼头鞋，一脚不容迟疑的踏了出去。
　　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如上岸的鱼一般傻乎乎喘息。
　　又火火的扯掉了外套，内里春光外泄，如果不是在这里，那一定会有人举起电话。
　　她要多多的花瓣雨。
　　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和火红尾萼兰借个火。
　　她的指甲瞬间燃烧起来，她用它们燎掉腿毛，烫卷了睫毛，像M露一样叼着烟飞吻。
　　哦不！她还缺一个烟灰缸，女子伸手拉开一扇绿色藤蔓，钻了进去，里面的夫妻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幸好对方也是一个抽烟的中年大叔，在烟灰缸里点了灰，还不忘在一片目瞪口呆中道了谢。她拉开带着花纹的墙壁，再次回头眨眼，“品味真不错。”
　　大叔直了眼睛，“哦，谢谢。”
　　啊！！！！
　　她通过时听见一声惨叫，她走入另一个房间，在木方桌上拿了一片吐司，一边吐圈，一边大口大口的吃。
　　她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员工，每天打不完的文件越来越厚的眼镜片，没人关心她下班后还要做一个魔女。
　　她喝光了男（女）主人剩下的没了泡的啤酒，然后她听见里间有声响。
　　她仰头对着烟圈哈了一口啤酒气，确定自己的礼仪之后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她看见一张肮脏的木床，一男一女正紧紧贴在一起，啧啧，这么热的天，她风衣里从来什么都不穿。
　　也许太久没见过人激情，竟一时被香烟给呛了，噗！她的头顶冒出一对火红的兔耳朵，不，也许是狐狸耳朵。
　　总之，她暴露了，比暴露狂还暴露。
　　她用在复印机前练就的蹲下来也来不及，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然后她满头冷汗的跌坐在地，门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
　　她逃跑了。

　　（三）

　　你袖口的纽扣怎么又脱落了？
　　奇怪，她为什么要说“又”？
　　我明明不是一个啰嗦的人，女子说着说着掉起泪来。
　　“嘁。”男子弯腰捡起地上的扣子，然后用脚使劲蹭了两下，“地板都弄脏了。”
　　抱歉抱歉，女子跪下来扯着袖口一遍遍擦自己流下的眼泪，然而眼泪越落越凶，怎么都擦不干净。
　　啪嗒！扣子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的心紧紧一缩，仿佛那是什么恐怖事情的信号。
　　扣子轱辘一样滚过她几乎贴在地板上的眼前，她只要抬眼就能看见男人以古怪的姿势看着扣子还有和扣子同一水平线上的她！
　　扣子刮过她的睫毛，滚入了床底下。
　　不！！
　　女子呼吸急促的扭头看向男人，他兴奋的扭着脖子冲过来将手臂伸进床下一把把“她”薅了出来。
　　大量的灰尘进入两人的口鼻室内却静悄悄的。
　　……
　　女子感觉浑身爬满了蚂蚁一般又疼又痒，她立刻扑到窗户边大口喘气。
　　叮铃铃，街口的便利店人流不息，一个戴着玻璃底眼镜的女士抱着一摞厚厚的A4纸，让她几乎看不见路，这么热的天她竟然穿了那么长的风衣，略显风骚的红色高跟鞋让她更加站不稳了。
　　此时电车刚好来了，她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终于在一阵狂风中散落了手里的纸摞。

　　它们真美的像她一直渴求的花瓣雨。

　　（完）

　　你袖口的纽扣脱落了。
　　“你好，给我拿一包香烟。”
　　“好。”小窗口里露出一只眼睛，……“又来看你的妻子？”
　　唉……老人见男人没有回答，“等了也回不来喽。”
　　Closed！他转了牌子。
　　男人离开便利店，扯下袖口的扣子再次扔进了电车轨道里。
　　他幽幽地说了一句，下次不要再去捡扣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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