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

　　日日夜夜
　　疏离是白日，炽热地折磨深陷爱恋的人。
　　痴恋是黑夜，悄然无声地将痴缠其中的人纠缠着。
　　时光之轮辗转而过，走了年华一圈又一圈。
　　寸步之间，围成了两人终身的桎梏。
　　日日夜夜，如是。
　　——题记
　　1
　　他常常都皱眉，日日夜夜，仿佛事无大小，到了朽木白哉那里就是要皱眉的。皱到最后，连所有人看见他都要皱眉。
　　有一些日子他干脆不皱眉了，连眼睛都闭上，一副眼不见为净清心寡欲的好模样。
　　天天都有一些报告，无非都是旅祸如何如何，那个橘色头发的臭小子又打败了某某，戴着眼睛的灭却师又跟谁开了架，那个巨人又跟谁谁进行战斗云云……一叠报告看下来，都是让人安心又不安的。
　　压在他桌子最下面的，是一张关于朽木露琪亚的判决书，白纸黑字，字字清晰，不容质疑。
　　朽木白哉皱着眉看着那张纸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眼睛。
　　不看。
　　这样有点自欺欺人，不过朽木白哉习惯如此。
　　结束一日的工作后往往是凌晨，这个时候夜色正好，好得他可以拉一条长长的夜幕，将自己的身影掩盖在夜色之中。瞬步是不用的，闲庭信步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到忏罪宫比较符合他的性格，灵压是要肯定要掩饰的，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这种充满感情色彩的愚蠢的行为。
　　夜色中，好像谁也看不见谁，夜色中没有朽木白哉，只有白哉。
　　白哉，这个名字好久以前是有人叫的，他的父母，充满威严的叫他白哉；他的好友，海燕跟夜一，亲亲热热地叫他小白哉，还有绯真，那时他是这样跟她说的，他说，你可以叫我白哉。然后那个女子成为他的妻，唤他白哉……大人。
　　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之后，他突然发觉已经没有人叫他做白哉了。
　　队长、家主、少爷、大人……再不然，就是指名道姓的叫朽木白哉。
　　唯有那个倔强又不服输的小女子，叫他，兄长。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容颜，一样的低眉顺眼，一样的语气温柔，几乎让他以为她便是他那位早逝的妻。
　　可是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大概就是那冷月西风中，那小小女子临窗而立，仰望穹苍的时候，眼中浓浓的悲怆凄凉与孤独。
　　好像在一刹那看到了自己，心里彷佛是被针刺了一下，让他不敢再看，只得无声无息的离开此地。

　　净灵廷夜晚的风还是很冷，忏罪宫在黯淡的月色下更加显得阴森诡异，幽幽的光在宫门的一闪一闪，彷佛是旧日朽木大宅那些失宠的姬妾的泪眼。抬眼处，一个小小的窗口映入眼帘。窗边，一个身影凝在视线中的一点，看不清楚模样，却比这夜色更加黯淡。
　　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各样的灵压的波动，杂乱的灵压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他仿佛是处于茫茫人海中，要拨开人群，逆流而上，才找到他想要的……皱了皱眉，白哉许久才感受到露琪亚传来的些许微弱的灵压。好像要的就是这个瞬间感觉到的灵压，白哉选择没有走过通往忏罪宫的吊桥，而是转身，离开这里。
　　只是这一转身，白哉已成朽木白哉。
　　如是，日日夜夜。

　　2
　　在静灵庭最高处的悬崖边，微凉的风，呼啦呼啦地吹着，双手反绑的小女子，衣袂与黑发齐飞，黑发白衣.那湛蓝到不带一点污垢的天空，却出奇没有骄阳似火阳光如刃.
　　她说，对不起，兄长，多谢你。
　　刑台下的他一愕，随即无言。
　　有什么是可以谢谢的呢，他对她。
　　把她从阳光下拉走，拉进一个充满腐朽气息的大宅子里头，在冠上朽木之名的同时也将枷锁一点一点地系在她身上……将在现世里活得洒脱又快乐的她抓回尸魂界，将一纸判决冷冰冰地告诉她，将前来拯救她的人一个一个地打败，甚至是连海燕的弟弟也不放过……
　　这个人，明明就是自己。
　　但是他当初，难道就是为了将她送上双极处极刑而收她为朽木家的义女的吗？
　　为了不让她再在真灵术学院收着贵族的鄙视与白眼，而让她直接毕业到十三番队做死神；为了不让她变成战场上的一具死尸，而让她接受朽木家的精英教育；为了不让她面对过多的危险，让有实力成为队长的她去做一个普通的席官……
　　结果的结果，他还是亲手将她送到这里来了。
　　……
　　风开始炽热起来，空气也仿佛在燃烧了一般。解放的双极，如同满身火焰的凤凰，怒吼着要毁灭一切。
　　朽木白哉甚至可以想象到解放后的双极如何刺穿那个小小胸膛，一瞬间的，甚至连痛苦都来不及。
　　悬崖上的风开始疯起来似的，额前的发也跟着发疯似的舞动，朽木白哉习惯地皱眉，然后闭眼。
　　但是听到行刑的指令的刹那，朽木白哉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暴戾的双极之鸟，用尖锐的嘴，撕裂一个魂魄。
　　来不及挥发的泪水，终于经受不起悲伤的重力，流下了脸颊。
　　最后的刹那，仿佛听见那日恋次狂吼的誓言与痛苦的悔恨——露琪亚……我让你到朽木家……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死刑犯的……
　　我让你到朽木家……也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死刑犯的……
　　白哉如是低叹。

　　3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我曾经对自己的灵魂起誓，一定要救出露琪亚。”
　　“为什么要救露琪亚？”
　　“因为我有不能不救她的理由。”
　　……
　　“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
　　老人平板的声音泛过耳膜，却有种刀剑般的尖锐感划过他的心，血色的光从窗口处流了进来，落在古老的地板上，不见温暖，反而显得阴森恐怖。白哉努力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将目光从地上移开，对上那双纵然苍老却依旧清澈的眼神。
　　“因为我曾经对自己的灵魂起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为什么要违背贵族的规矩？”
　　“我只是想遵循自己的心灵去行事。”
　　“可笑！我们拥有心这件事，根本是多余的，朽木白哉，我命令你，马上把那个女人赶出静灵庭。”
　　“对不起，恕难从命。”白哉直视着眼前的老人，“我来这里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您让绯真成为我的妻子，其他的，恕难从命。”
　　“如果我说不呢？”老人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那这世上就只剩下了白哉，再无朽木白哉。”白哉平静地说道，并解下了自己头上的牵星箝放在地上。
　　小小的居室中开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山的太阳，再无一丝的余晖可以照亮居室里头的每一个人与物品，黑暗中的两人看不清楚彼此的脸容，黏稠的空气仿佛让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白哉跪坐在地上，与端坐在上方的老人遥遥相对。
　　“朽木白哉，你跟你父亲一样，一样这么喜欢流魂街的女人，不过可惜他没有这样的勇气跟我谈判。”老人脑海里头，不禁浮现了千年之前那个同样跪在自己的青年。
　　“为了你的勇气与决心，我决定为你破例一回，让那个女人姓朽木。至于你，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还给我一个诺言就够了。你过来，我跟你说……”说罢白哉站了起来，走到老人的身边。老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那就是……”

　　4
　　那股灵压，没有意料之中的消失。
　　不羁的少年，乘着与他同样不羁的风，如同君临天下一般降落在刑台上。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救下她，将她亲手交给恋次，而他可以做的，就是握紧自己的刀柄，直到恋次抱着露琪亚的身影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
　　这样的话，就可以了吧！
　　只要自己被击败，只要等着少年带着露琪亚和那些现世来的人离开，一切就会结束了吧！按照四十六室那些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再追杀到现世的，事情就会无声无息地结束，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充其量，只是换了六番队的队长与副队长，朽木家的家主又换了个人而已。
　　如果在现世会让你觉得比较舒服，如果离开尸魂界会让你觉得比较轻松，如果朽木家对于你仅仅是一把枷锁的话——那么这样做就是对的吧！
　　父亲大人你看，我又没有违背规矩，我照样做，是对的吧！
　　绯真你看，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的。那个孩子不久就可以在现世活得好好的。
　　露琪亚你看，我这个大哥是不是有点儿失败啊，要用这样的、逃避的方式来保护你。
　　对不起，露琪亚。
　　闭上眼睛，下一秒，战斗结束。
　　……
　　“为什么要这样做……白哉。”
　　“如果连我们都不遵守规矩的话，还有谁来遵守？”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打破这些所谓的规矩。”
　　悬崖上的风呼呼地吹着，夹带着粗糙的沙子打在朽木白哉那尚在流血的伤口上，那平静地、缓缓流出的血液，掩饰着青年男人难得脆弱的表情。破碎的牵星箝零零星星地散落在硬如磐石的泥土上，最终被疾风吹起，然后在陡峭的悬崖里坠落，摔得粉碎。而他那黑如暗夜的发丝，失去牵星箝的钳制，终于可以自由地在风中飞扬。

　　5
　　尖锐的银枪射进自己的胸膛的一刻，白哉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血肉撕裂以及温热的血液井喷而出的声音，而后自己不得不像一只濒死的雪狼一般，重重地喘息着，而每一次的喘息以及呼吸所带来的极其尖锐的痛觉，从胸口蔓延到身体每一条神经，直接传达到大脑。眼前的影像开始模糊，蓝染也好，市丸银也好，全部都变成一个个白花花的影子。身体仿佛坠入了虚无，唯独扶住自己的那一小股力量与温暖清晰入骨。
　　那一声一声急切的、无助的、绝望又期望着的、带有关切的呼唤声，却一直一直地清晰地传递到自己的耳边。
　　大哥！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从五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的。那个跟在自己一步之外的小小女子，无论是怎么轻微的呼唤，他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即使不用看，只要身后的那股灵压尚存，他都可以猜出身后的人是如何的表情。
　　曾经以为那是绯真留给他的、阴阳之间的联系与牵绊，但直到四十六室判刑书落到自己的手中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孩子，绯真口中那个孩子，如今那个长大成人的、叫露琪亚的倔强而孤独的小女子，于他，是与别不同的。
　　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后五十年，不是不想让她站在自己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而是他也挣脱不开当年爷爷要他在父母坟前发的誓言，终身不再打破规矩。也正是这样，让他无法像当初一样孤注一掷、用近乎悲壮的勇气去换取他给朽木露琪亚的感情所相对应的名分。
　　后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却也意料之中，叛变的三个男人用挑衅的姿态离开了尸魂界，留下一个烂摊子与未完的结局给所有的人。
　　将所有的故事和盘托出，只是希望她原谅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对不起，露琪亚，我只是想大家都过得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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