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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怕是再等不到了。
我没时间了。
骗子。
刺骨冰冷的水自鼻腔灌入,胃火燎般的抽疼。余厌清醒而又绝望地想着。在黑暗的水底,眼前仍浮现那一抹亮光,终究是恨不了她。
十三年前,余厌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宋瑾安。
是啊,多好听的名字,人如瑾玉,顺遂平安。
“我叫余厌,多余的余,厌恶的厌。”余厌平静地介绍自己。
宋瑾安愣住了,一时接不上话,似乎惊讶于这样的阐释。
淡淡瞥了一眼宋瑾安,余厌没有再说些什么,转回头,自顾自地抽出书包里的习题书写。
勾勾画画半天,一道题也没写。余厌心里很是烦躁,更加厌恶自己这个名字,也厌恶自己。明明一眼就很喜欢,为什么又偏要说这么一番话,讨厌又多余。
正是心烦意躁,余厌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戳了戳。
她顺着触感看去,一下便望入了宋瑾安的眼。
很难不承认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浅棕的瞳色,却盛有海波一般的粼粼,似水流光,应该是太紧张了,睫毛巍抖。
“余厌同学,才不多余讨厌。余是年年有余,厌是满足!余厌同学也很漂亮,只是……只是有点严肃,如果能笑一笑就更好啦!”
余厌沉默了几秒,几不可闻:“好。”
周围的世界忽然变得热闹,余厌知道,是因为宋瑾安的有在。她的人缘很好,说话好听,常常让周围人都很开心,活像一个小太阳,散发着温暖。
“瑾安,妈妈给我带了雪花酥,很好吃,你快来尝尝!”班上一位同学喊着。
宋瑾安一边回答着好一边小跑过去。
余厌从书中指头,看着宋瑾安的背影,眼神也不觉变得柔和,她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宋瑾安的身影。
温暖的,光明的事物总是会让身处阴冷黑暗中的人心生向往。
“余厌同学。”目光中的她越走越近,“我给你也拿了一个,你要吃吗?”
兴许是被宋瑾安脸上过于明朗的笑容给影响,她鬼使神差地接过宋瑾安手上的雪花酥,艰难地咽下,点点头,违心又由衷:“很好吃。”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她们在高二分科时都选择了理科。
“不是之前一直嚷着要去文科大放异彩吗?怎么,改变志向了?”刚分了班,班里有以前熟识的同学调侃,“还是为了你家厌厌来的啊?”
宋瑾安笑了笑,说:“文理对我来说都一样。”
她又推了推身边的余厌,“厌厌,你觉得我是为你来的吗?”
余厌没有回答,只是弯了弯眉眼,帮宋瑾安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不知道是不是为我而来,但我愿意相信这份美好真实。
年级上都知道,理科第一余厌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叫宋瑾安的小尾巴。余厌出落清冷,如不染之清莲,只有宋瑾安能融化她一身的冰冷,化解她身上笼罩的郁色;宋瑾安漂亮开朗,对谁都和和气气,学校的人都被她认识了个七七八八,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跟在余厌旁,“厌厌,厌厌”地叫着。
“厌厌!”余厌一起身,便看见宋瑾安向自己奔来。
她张开双臂,接住宋瑾安,“小心点,不要跑太快。”
“可是我想早点到你身边嘛。”宋瑾安撇嘴,委屈地说。
余厌一怔,忍不住清浅笑意,霎时冰雪消融:“下次叫我就好,我快些过来,你不要跑。”
“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笨蛋,怕笨蛋像上次一样摔了。”
宋瑾安不乐意了:“你才是笨蛋,余厌大笨蛋!”她见余厌没什么反应,将余厌一下按到座位上,附身压上去,“谁是笨蛋?”
余厌被迫微微扬头,看着宋瑾安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红润的脸,心跳如雷,“我是。”
她轻轻合上双眼,小心翼翼地将宋瑾安圈入自己的怀中。
是心动吧?余厌想,好喜欢她。
终于熬到了寒假。一考完试,宋瑾安就蹦蹦跳跳出来对余厌说:“厌厌,最后一个长假啦,高三就应该很忙了。寒假时和我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H市看落,他们都说很漂亮的!”
“好,放假我们就去。”
日落也的确很美,宋瑾安和余厌坐在山头,从三四点一直到日落,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一片,像一块天然的画布被技艺精湛的画家精妙地晕染,在时间的走笔和周围古木的映衬下,显得动人心魄。
宋瑾安不知何时将脑袋轻轻枕到了余厌的肩上,“厌厌。”
“嗯?”余厌疑惑地应了一声。
“等我们高考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现在不可以吗?”
“不可以。”宋瑾安把弄着余厌纤细的手指,回答说。
厌厌,你知不知道,我好像在悄悄喜欢你。
高二下学期结束新课,高三的复习便枯燥乏味,日复一日刷着做不完的题,余厌在闲暇时便陪着宋瑾安打闹。就定样,也就度过了高三。
高考都还考得不错,会厌准备报考首都大学,宋瑾安也估摸着和余厌一起。
“所以说,是什么秘密?”余厌侧头直视着身边的人。
宋瑾安往余厌那边挪了挪,小声说:“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周围又没有别人。”虽是这样说,余厌还是顺从地靠近了些。
“风也不让听,我只告诉你。”宋瑾安低垂着眉眼,少女含情,绯红尽染,缱绻而认真,“我喜欢一个人好久了。”
余厌清冷的面容有一丝的僵硬,她失神地重复:“喜欢?”
宋瑾安有喜欢的人了吗?是班上哪个男生,再或者是,年级上的哪个男生呢?可是,宋瑾安也没有和谁走得太近啊。余厌有些无措,自己看着的女孩,在什么时候可能喜欢上了别人。
“都不关心是谁吗?”宋瑾安敛着羞意,笑着打趣道。
“是三班的程良吗?他的确人还不错,但好像不是你应该喜欢的类型;那是高二的林逸吗?长得还行,但听过说他有些风流。”余厌快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微微侧头,逃离宋瑾安的眼神,不自在地呢喃,“都……都不是吗?那是四班的……”
余厌止声了。宋瑾安听不下去余厌越来越离谱的猜测,轻轻侧身,吻了一下余厌的脸:“还猜吗?”
一下没反应过来,余厌怔然摸向被吻过的侧脸。
宋瑾安见状,唇角无声绽开了一抹灿然的笑容,“余厌大笨蛋,明白了吗?”
“宋、瑾、安、喜、欢、余、厌。”她一字一顿地说,眉眼满是认真与化不开的情意。
原来……喜欢的女孩也一直怀着同样的感情吗?肖想已久的太阳自己落入了怀中。
两情相悦,原来是这般美好。
余厌慢慢对宋瑾安是自己女朋友这件事有了更多实质的体验。情侣衣服,情侣鞋子到情侣水杯、情侣牙刷,从每夜的电话到校外租房同居,宋瑾安早上迷迷糊糊赖床仍伸手讨要抱抱的样子,宋瑾安刷牙不安分,亲了自己一脸泡沫,坏笑着的样子,周末夺走自己手上的书,期待地央求和她一起逛街的样子……无数个生活片段中宋瑾安的样子,都是自己爱着的啊,是自己舍不得忘记的啊。
瑾安,瑾安,余厌很爱你。
余厌在这几年里气质愈发清冷,眉目却总是忘斥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愁郁。大一大二不少学弟学妹都被余厌出尘的容颜所吸引,却又止步于她的冷漠与疏离。反倒是宋瑾安,精致的长相暂且不论,亲和力之强使得无数人心生好感。
余厌自小的认知让她在公共场所,特别是学校中不好做什么,只能携一身冷得快要结冰的气压和不悦的神色走向被献殷勤的学弟学妹包围着的宋瑾安。
“学姐好。”
余厌扫过周围有些胆怯的低年级学生,“你们好。”继而盯向宋瑾安,“走吧。”
在学校是做不了什么,在家就不一样了。一进屋,余厌便反手合上门,另一只手捞过宋瑾安,护着脑袋把她往门上按,微微低着头看着,醋意滔天:“瑾安很受欢迎,从以前一直就是。”
宋瑾安听着余厌酸溜溜的话,止不住笑意:“可是我只喜欢厌厌。”
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继续说:“哎呀,我们厌厌早上吃面的时候好像添了很多醋,怎么说话都是酸酸的呀?”宋瑾安笑得身躯轻颤,伸手轻点眉心:“还是厌厌以前乖,想当年才到我额头,怎么会按着姐姐……唔!”
余厌听着宋瑾安的戏谑,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吻下去,只想堵住这个坏家伙不休止的嘴。
两人长长的墨发在悸动中交缠,竟是景色如画。
在宋瑾安的印象中,最美好之一的出行应该是和余厌去北海看海。
北海处拥有大片大片沙滩,难得的却没大多人来打扰,偶有冲限爱好者在海波中沉浮,是个清净之地。
在那里啊,余厌和她在浅海处嬉闹。她往余厌身上洒水,余厌笑着纵容她,任由水自身上流下,高挑紧致的身材在湿衣服的映衬下一览无余,美丽有致,但并不低俗,反倒在清冷中衬得禁欲,更显诱惑,是啊,特别是对身为爱人的宋瑾安来说。宋瑾安眼中的余厌,置身于无边的、神秘的大海,精致的侧脸在粼粼波光闪烁之下,令人止不住的心动。
但她不会知道,余厌是有多么讨厌海。
讨厌海,带给她噩梦的海。
大概也不会知道了。
余厌的出生,只是一个错误的意外。余厌的妈妈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家里不说有多深的财富积蓄,但也算是名门大家。而她的爸爸,却只是一个山村小子,靠自己努力进了城市,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却长得出奇自净。她被他的自强、阳光所吸引,他也痴迷于她的静雅与秀气,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两人情乱意迷之下,偷尝禁果,却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都不以为意,觉得一次就中的机率很小。可当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家里人开始发觉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慌张。
余厌妈妈的家庭又恼又怒,以此为耻。自己的女儿找了个穷酸小子不说,竟然还早早地大了肚子!本想打掉,但余厌妈妈身子弱,医生说可能面临一尸两命的危险,也就只能作罢。家里也下了最后通碟:要么生下孩子给男人带,然后分手;要么离开家,再也不要回来。
余厌妈妈正在爱情的甜蜜中晕头转向,又被那男人的几句祈求说得心软,毅然决然地离开家,投入男人的怀抱。
开始也的确幸福,但爱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畸形中持续?生下小孩还不到一年,男人开始家暴。语言暴力到拳脚相加,余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妈妈和爸爸吵着架,妈妈抱怨着当时选择的错误,爸爸气不过,一下把女人推到地上,一拳又一拳,打得晕厥才作罢。小余厌只敢躲在被子里哭,听着声声惨叫,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父母的宠爱,只有灰蒙蒙的房间,疯癫的妈妈,怒吼的爸爸。
妈妈没有工作,整日在房里又哭又笑。有时将小余厌拽到面前,一遍一遍重复以前的故事,一遍一遍叫小余厌为“贱种”,说她不应该活着,是多余的,生来该被讨厌的,当初无意取的名字都如此相称。
小余厌听不懂妈妈恶毒的话,却分辨得出语气中的不喜与抵触,她说不了什么,也只能眨着澄澈的双眼,不自主地任由泪水眨下。
妈妈死得突然,被醉酒盛怒的男人捅死,小余厌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在争吵前躲进被子,血溅上她的脸,她呆愣愣地看着妈妈在面前死去。摸摸脸上粘腻温热的血,小余厌觉得好像心中的什么崩塌了。
余厌妈妈此前孑然一身,也不出门工作,男人在酒醒后不过愣了片刻,便冷静地处理好尸体血迹,他对小余厌说:“看到了?”
小余厌不敢说话,缩在床上发抖。
男人轻轻一笑:“别担心,爸爸怎么会伤害你呢?不过……”他缓步上前,鞋子“哒哒哒”敲在地上,如索命亡声,最终站定在床前,他强硬扯开被子,直勾勾盯着小余厌的眼睛,“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哦。”
小余厌的脸惨白惨白,黑曈中流露出无尽恐惧,呆呆点了点头。
那以后,男人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寻常的好父亲。他给小余厌买玩具能,带她吃火锅,冰淇淋,领着她去公园,游乐场……最后的最后,男人温声说:“爸爸带你去看海。”
海啊,好漂亮!小余厌惊喜地睁大眼,看着面前碧蓝的大海,波涛翻涌,吞噬一切。
“爸爸带你走近些看。”没等小余厌回答。他将她抱起来,魔怔般,脸上表情似愉悦疯狂,英俊的面容甚至扭曲起来。他步步上前,水没过了腰,爬上了胸口,也漫到了小余厌的胸口。
男人紧紧抱着小余厌,让她不能动弹:“爸爸带你看海,多美啊,多美啊,多美啊……”他喃喃着。
水最后过了头,小余厌死死挣扎,想脱开男人的怀抱。
实在是抱得太紧了。小余厌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男人由于过度兴奋瞪大的双眼慢慢失去神采。
难受,太难受了……
快憋不性了……
终于一个吸呼,一阵刺痛,小余厌失去了意识。
……
医……医院?鼻间不再是海腥味,而是充斥着的消毒水味。余厌忍着不适,迷迷糊糊想着。
余厌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救的,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办。当时知道只有自己活下来时,她甚至感到庆幸。
余厌被送去儿童福利院呆了一阵子,不久被一位老奶奶收养了。
奶奶对余庆很好,好到几乎快要让余厌封锁记忆中那些不堪的过往,以后只有奶奶,只是奶奶。
可奶奶在她十四岁那年去世了。
从此独来独往,无牵无挂。
余厌从来没告诉过宋瑾安这些,所以在宋瑾安的认知中,她只是不幸丧父丧母的孤儿。
“厌厌,我们要在一起很久很久,你是我的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我们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好不好?我想和你去看海,听潮涨潮落;还想去冰岛看极光,听说一起见到极光的情侣会是相守一生的爱侣;诶,然后我们再去埃及,我小学时……”宋瑾安窝在余厌的怀中,细细数着美好。她目含憧憬,好像已经看见了未来的她们,“最后啊,我们去赏雪,牵着手,一步步走,脚印伴脚印,一直到雪满白头。”
到……到白头吗?余厌低下头,埋在宋瑾安颈间,默默祈祷,如果可以的话,请白首不分离吧。
窗外梧桐树的一片叶子悠然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痕迹,命运的齿轮在此刻悄然转动。
余厌最近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前一段时间一直忙着一个项目,终干到收尾阶段了。可以多陪陪瑾安了。
余厌想到这个,忍不住浅浅的笑意,算时间,瑾安大概这几天也会是比较清闲的。
早早地便出了公司,在路上看见了一片很好看叶子,梧桐叶。余厌拾起,随意放进衣袖。带回家,宋瑾安一定会喜欢的吧,她很爱收集漂亮的树叶。
天气很好,灿烂的暖阳随意倾泻着,洒得到处都是,给天地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余厌走了一条平常不怎么走的路,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花店,她准备买一小束花。
路过一家咖啡店,余厌随意一瞥,蓦得僵住了。
里面的座位上,有一男一女相向而坐,看样子交谈甚欢,女人的身形她再熟悉不过了。余厌并不想怀疑什么,她平静地拿出手机,给她的爱人发消息:
“瑾安,你在家吗,今晚想吃什么?”
没有马上收到回复,余厌站在原地等着,心却渐渐止不住发颤。
过了几分钟,她看见宋瑾安拿起手机:
“我在外面和朋友逛街呢。”
“厌厌,今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九点左右回家。”
余厌沉默地看着宋瑾安的消息,眸中郁色愈发深沉,颤抖着回复:“好。”
梧桐叶从袖口中滑出,落在了地上。
余厌最后还是捡了起来。
瑾安喜欢。她想。
宋瑾安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家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一踏进去,就看见鞋架旁倚着一束玫瑰,即使没有光,也能依稀感受到它的娇艳与热情。
宋瑾安很疑感,厌厌不应该在家了吗?顾不上开灯,宋瑾安直直朝卧室走去。
余厌坐在窗前,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纤瘦的身体上只套着一层薄薄的纱衣。清冷的月光自云间倾泻,融进一室夜色,又悄悄爬上余厌的发梢。遗世欲独立,残月满伤悲。
“怎么不开灯?”宋瑾安打开灯,一边说一边朝余厌走去,“厌厌,坐在地上嘛?”
余厌转过头,答非所问:“我看见你了。”
“嗯?”宋瑾安一下没反应过来。
“咖啡店。”余厌阖眼,轻声回答。
宋瑾安一下呆住了,眼中显而易见地划过一丝慌乱,又压抑住了。
“他是谁?”余厌睁开眼,支起身子,走到宋瑾安面前,脆弱地盯着宋瑾安的眼,语气中隐含着悲伤。
宋瑾安也盯着余厌,没有回答。余厌心下一沉,再出声时竟有些嘶哑:“瑾安,他是谁?”
宋瑾安埋下头,低低地说:“我不想骗你。”
“他是我妈妈安排的相亲对象。我妈妈得了病,快去世了,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宋瑾安说着猛然一抬头,眸中是痛苦与纠结,“我不喜欢他,我只是想完成妈妈的心愿。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多想。你相信我,我只爱你,等妈妈去世后,我就和他断开联系,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你等等我,好不好?厌厌,你等等我。”
余厌沉默很久,还是伸手将宋瑾安圈进自己的怀中,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最后一吻,声音飘荡在满室清冷中,快要消失不见:“好,我等你。”
当天晚上,余厌就离开了她们的房子,余厌自己要离开的。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见面吧。”
宋瑾安留不住余厌。最后,她脸色苍白,眼眶微红,一向开心的小太阳蒙上了一层阴霾:“你等我,厌厌。”
余厌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扎进黑暗,离她的太阳远去。
余厌每天仍能收到宋瑾安发来的消息。
“今天在路上看见一只小猫,很乖,我们以后也养一只好不好?”
“我又捡了一片很漂高的叶子!#图片”
“下雨了,我想你了。”
“厌厌早!”
“晚安厌厌?(?????)?..°?”
……
余厌一条也没有回。在手机上打了一段又一段字,又删掉。终究没发出什么。
但她一直有看着宋瑾安。看着她与那男人的嬉笑,看着她开心地抱住男人的腰身,脸上是明媚的笑意。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曾经让她心动不已的依赖,现在悉数给了别人。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余厌垂眉盯着书上的诗句。
这也许就是她们的结局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消息中再没出现过宋瑾安。也再也没有能让余厌小心翼翼期盼着的提示音。花开花又谢,叶绿叶又枯,岁月缓逝,伊人不消离情。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余厌是不可攻略对象,一身正装,白衬衫规整地扣至领口,一丝不苟,高冷又禁欲;不动声色,幽暗深邃的黑眸拒人于千里之外。细看,处处是疏离。
她的温柔与柔软,都给了宋瑾安。她所有的爱,埋葬在了25岁那年。
很久没有追逐过宋瑾安的脚步了。再一次遇见宋瑾安,余厌默默走在她的身后。
一月的城市格外的冷。余厌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宋瑾安曾买给她的。她颔首,将下半张脸埋入围巾中。
该结束了,余厌告诉自己。
她分明看见,宋瑾安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别人的钻戒。
第四次被抛弃了。
暮色下垂而合闭,柔和地,如从银灰的归翅间坠落一些慵倦。海水一直蔓延到天边,与紫色、橙色纠缠嬉闹。
沙滩上依稀可见的一袭剪影,缓慢又坚定地朝着大海走去,像一个坚定的战士,奔赴那天蓝色的彼岸。
海风拂过,感受海风的人却不在了。
……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看母亲?”少女站在宋瑾安旁,出声询问。
宋瑾安最终没有和那个男人结婚,她后来收来了一个女孩,取名叫宋鱼。
今天是余厌去世的第五年祭日,在收养的小女孩稍稍大了点后,宋瑾安就给她讲了余厌,告诉她,可以唤作母亲。
“再等一会儿,十点的时候走吧。”
宋瑾安说完,小心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笔记本。一翻开,一片干枯的梧桐叶从中间飘了出来。
虽然已经枯得厉害,但仍能看出梧桐叶原有的美丽。
宋瑾安永远忘不了听到余厌死讯的那一天,她本以为已经忘记余厌了,已经释怀了,却在那一刻心理崩塌。她不顾一切,放下手头的事,冲向警局。在前往的路上,宋瑾安呆愣愣地坐在车上,安慰自己不可能。
警察告诉她,发现余厌入海时已过去整整三天了,那片海域不常有人去,尸体也就自然没能及时打捞。但在沙难上发现了余厌留下的东西,我们想,应该交给你。警察说完,递给宋瑾安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笔记本。
回家后,翻开笔记本,几乎是在看清字的一瞬间,宋瑾安的眼泪便滴了下来。
泪滴落在笔记本上,晕染了一小片,宋瑾安慌慌忙忙擦去眼中蓄着的水。
里面写了很多,从她们的高中到余厌去世的那一天。包括未发出的那些消息:
“以后你回来了,想养猫的话我们养一只。”
“那天本来想把它给你的,现在只有先把它放在本子里了。”
“瑾安,我也好想你。”
“早。”
“晚安。”
……她从未知道这个本子。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余厌一直在回应她。
最后,她写着:“她像是蝴蝶,于心上蹁跹。我没抓住她,也留不住她。”
“她飞走了,我等不到了。”
……
“妈妈,该出发了。”
宋瑾安伸手抹掉眼角不自主沁出的泪花,“好。”
她们向墓园出发,笔记本翻开放在书桌上,梧桐叶压在了本子下。
风拂过,将本子翻到了扉页:
“她叫宋瑾安,很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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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在这里就结束啦,高中时的第一次写作有诸多不足,由于篇幅较少,很多铺垫也没有展开写,日后若有机会写长篇的话会仔细准备的!希望大家看完能留下一句评论ψ(`??)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