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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沙滩上的花海吗?
你见过沙滩上的花海吗?
梦里我看见我的灵魂在燃烧,在盛放,在发着光亮。沙滩上生出一大片娇艳的红玫瑰,歪歪斜斜、肆意热烈。身后是海,是小岛,是天空。我即是浪漫,是爱意泛滥,是浴火重生。
夏末,已入夜,海边的风很凉甚。
我独自瘫坐在沙滩上,手边摆了四瓶玻璃瓶啤酒,眼前散落了几支红玫瑰,隐约有大醉的趋势。
其实我酒量不差,三四瓶不在话下,但今晚宜情宜景,还是醉一场的好。
我高中时喜欢独来独往,因此关系亲近的朋友统共不超过三个,番茄同学算是其中之一。我俩在分班前当了半年同桌,她让我喊她老大,而她叫我小弟。
当初第一眼看到番茄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卧槽,这女生真帅,要是能跟她当同桌就好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见我第一眼时也有同样的感想。
番茄成绩很好,一直是班里第一,但她属于聪明那类型的,上课基本不怎么听讲,还是能轻轻松松各科考高分。
我高一时就是个半吊子,偏科偏的严重,于是我决定向她取取经。
“老大老大,我还是你小弟不?”
番茄拍拍胸脯一昂头:“那必须是!”
我把她最爱吃的牛肉干往她桌上一拍:“那你教教小弟该怎么学数理化。”
她乐起来,兴冲冲掏出笔记本开始给我制定数理化逆袭计划。
那段时间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闷头就是一顿学,做题背公式做题背公式,番茄也不去和她男朋友谈情说爱了,一下课就蹲座位上给我讲题。
导致她那个一脸凶神恶煞的男朋友一看见我就瞪我,看那样恨不得扑上来咬死我。
没事,我脸皮厚,装没看见。
有大佬的加持,管他什么数理化,那特么简直是手拿把掐啊。
于是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月考,我自信满满,她也自信满满。
出成绩前夕,番茄笑嘻嘻地说:“小弟这次考个前三给我看看。”
我也眉眼弯弯乐乐呵呵,寻思着理科也不过如此……
结果当天下午出了成绩,我俩都笑不出来了。
亲天来亲天来,这绝对是幻觉,假的假的假的……
数理化瞎得简直没眼看,甚至数学都没及格,成绩啪一下掉到十名开外。番茄情况也不容乐观,跌下第一的宝座,连前五都没考进去。
我俩面面相觑。本来是打算掉两滴眼泪儿营造一下悲伤的气氛,以此来表达对这次离谱成绩的默哀。但好基友之间是不能对视的,太特么容易笑场了。
正经不过五秒,我俩都笑出了鹅叫。
很不幸,这非常具有戏剧性的一幕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他说我俩考这么差还嬉皮笑脸不知悔改,要把我们调到最后面跟垃圾桶当同桌。
那很坏了,跟垃圾桶当同桌,这不得被熏死。
我忙说老师我们忏悔。番茄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通红依旧有些憋不住,于是她伸出手掐了一下大腿根。
身下一痛,我差点痛苦哀嚎起来。这特么掐的是我的大腿根啊!我懵逼地瞪着她:老大你清醒一点!你掐错大腿根儿了啊啊啊啊!
我俩那天下午被班主任训了半节课,走之前还被逼着签了个不平等协议。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下次考试必须考回原先的水平,不然就去和垃圾桶当同桌。
我和番茄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惊,但最终在邪恶班主任施压下,心里五味杂陈地在那张破纸上签字按押。
神他妈垃圾桶,我要抗议!抗议!当然,抗议无效。
两周后的周考,她没考回第一,我没考回第六。然后我俩一起收拾书包滚蛋,滚去班级最后边跟垃圾桶甜甜蜜蜜去了,一边儿坐一个。
番茄安慰我说:“也挺好的,最起码咱俩不用准备垃圾袋了。”
我被逗乐了 :“……你还真是乐天派。”
以往都是上课嘴馋了就偷摸往嘴里扔个小零食,但中间隔着个臭气熏天的东西,任我俩再怎么贪吃也吃不动了,从早到晚没什么食欲。
番茄哭丧着脸,愤愤捶桌:“爷饿了,要吃饭!”
我:“咱俩翻翻垃圾桶找点东西吃得了。”
番茄:“爷要吃饭要吃饭要吃饭……”
我:“你舔舔牙缝看有没有中午剩的菜叶,凑合一口得了。”
番茄:“爷要吃饭要吃饭要吃饭……”
所幸只在垃圾桶旁边坐了一周就被班主任大发慈悲调了回去,因为他被级部主任训了,说这个座位排得非常非常有问题。
改革的春风吹满天呀……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呀……
走之前我拍了拍垃圾桶盖说:“姐和你的缘分止步于此,你另觅良人吧。”
番茄骂我有点大病。
闻不到垃圾桶的臭味吃东西就是香。那天晚上我俩捧着一大堆零食狂炫,像饕餮出世。结果第二天腹痛不止,又开始抱着药狂炫……
后来我的数理化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不过半年后选科分班,她选了纯理我选了纯文,我们就这么分开了,而且经常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但她每周五晚上都跑来给我送各种零食。
对我而言高中生活是很枯燥的,学不完的习、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题、还有斗不完的心眼。
我有时候跟番茄吐槽:“文科班里简直是一场大型的宫斗戏,堪比甄嬛传。”
番茄拍拍我脑袋:“小弟你挺住,别被她们玩死了。”
我说:“老大你也挺住,别被邪恶数理化玩死了。”
番茄:“呆逼,只有我玩它们的份儿。”
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我俩跑去海边背着家长偷摸喝酒,番茄酒量不行,喝得酩酊大醉。
她说有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到我俩坐在海边边吹晚风边喝酒,沙滩上有好多好多的红玫瑰,很漂亮。
我说:“现在就是了,跟你那个梦大差不差。”
番茄摇头,说:“差了太多,现在只有酒没有玫瑰。”然后她醉醺醺地靠在我肩膀上,嘴唇不知怎么的就贴上了我的脸颊。
我大为惊恐:“老大你酒品不行啊,喝醉了怎么乱亲人啊?以后你少喝点酒,别醉了之后抱着陌生人乱啃,人家会报警抓你的。”
她盯了我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跟他分手了,分班前就分手了。”
喝酒后脑子不转弯,我说:“那你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老大。”
番茄:“去你大爷的。”
高考完后我俩又去了那片海滩,这次没有酒,但番茄买了一大束红玫瑰,一支一支斜斜地插在沙滩上。
那段时间我刚分手失恋,心情极差,她说要来开导一下我。
番茄问我他是个怎样的人,问我喜欢他哪里。
我沉默了。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俩是网恋,喜欢什么的根本谈不上,心情差则是因为他甩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番茄无语:“网恋?恋你大爷啊!”
我说:“嗯,万一真是我大爷呢。”
“操。”番茄难得爆了粗口,“他有什么魅力让你念念不忘?是帅的貌比郭富城还是颜如刘德华?”
“没,”我淡定地开口,“我没看过他照片。但是他理科好,数学能考一百一。我喜欢理科牛逼的人”
番茄暴怒:“爷能考一百三!还是纯理重点班!你怎么不说喜欢我呢?!”
然后我俩同时沉默。我随手扯过一朵玫瑰,开始一片片地掰花瓣。我怎么能喜欢她呢?我怎么敢喜欢她呢?她是女生,我也是女生。
同性之间究竟能不能相爱?当时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以思考失败告终。
后来我们还是去买了几瓶啤酒,有酒有玫瑰,有夕阳有海风,周围闹哄哄一片,很热闹。
番茄的酒量比之前好了太多,连喝三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就是酒后话密了点。
但是我喝多了,一瓶接着一瓶,跟拼酒似的,没一会儿脑子开始晕乎。
番茄说她想报考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以后去当缉毒警。
我有些发愣,但还是说了句:“好啊真棒啊,当缉毒警好啊,以后能……”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有些说不下去了。
随后又陷入一片死寂。
番茄是这样的,她以前和我说过,她从小的梦想就是报考警校。但我万万没想到,她会选择当最危险、风险最高的缉毒警。
我呆呆地看着番茄,脑子一抽:“老大你别去缉毒,你来缉我吧。”
番茄闷了口酒,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砸进沙子里:“呆逼。”
我眼眶也红了:“你别去缉毒,你来缉我吧,你来缉我吧……”
“呆逼……”
番茄最后没去当缉毒警,体检测试没过关,血常规检查时发现了异常。
她对自己的身体没当回事,我也没当回事,因为她高中时就有些贫血。番茄只是失魂落魄地跟我说梦想破灭了,去不了警校穿不了警服。
在那之后我俩很少聊天了,都各忙各的,偶尔发点平日里的趣事,过节发个祝福信息,再好像也没什么可聊上的。
我时常半夜想起她,想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两年后我去医院见到了她。
番茄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瘦得脱了相,手上打着点滴,身旁摆着各种药罐子。
阿姨告诉我,她得的是白血病。
番茄见到我后直接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好想你。”
我怒了:“想你大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要不是阿姨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番茄不出声,但她嘴唇抖得不成样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滴到被子上。
我也想哭,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番茄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我又见了她几次,番茄一次比一次憔悴,我着急的不行,从生活费里省吃俭用攒出一些钱偷摸塞到她枕头下。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说:”老大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在一起吧……”
番茄拒绝了:“……不行。因为我要死了。”
我顿时感到心如刀割,胃也一下子痉挛:“瞎他妈扯淡。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去找个188、18厘米、有腹肌的大帅哥。”
“操,”我想也没想,直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个渣女。”
番茄笑了,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紧紧环住我,她说:“我好想一直爱你。”
我终于想明白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相爱”,无论异性还是同性,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所谓的离经叛道,无非就是所有人都沉溺在这个混沌世界的糜烂法则中,像蛆啃食着溃烂的苹果,还句句不离世间规则。
半个月后,番茄还是走了。
她给我留下一封遗书,通篇未写过“爱”,但字里行间都在低语那三个字——我爱你。
振聋发聩。
她说,这长路是我的终篇,而你是我唯一遗落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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