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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过得很幸福。
艾伦偷偷藏了一个男人在他的小阁楼里。
事实上,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威胁他把他藏起来的。当时艾伦正在井边打水,哼唱着歌谣,有几只鸟儿在树上鸣叫,一切十分美好,直到墙上突然翻下一个人,砸到了地上。
艾伦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那人穿着华贵的衣服,黑发碧眼,很狼狈,也很帅,他爬起来走到艾伦身边,恶狠狠地说:“别叫了。”
艾伦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似乎把脚崴了,一瘸一拐,昂贵的礼服被弄得乱七八糟,头上还沾了几片树叶。
他上下打量艾伦几眼,艾伦窘迫地攥紧身上灰扑扑的衣服。
男人轻咳一声:“让我在这儿住几天怎么样?我付你房费。”
艾伦连忙摇头,眼睛瞪得老大。
男人的脾气十分不好,他掏出一袋金币丢到艾伦怀里,凶巴巴地说:“就这样决定了,我可没亏待你。”
艾伦被沉甸甸的金币砸得胸痛,他委屈地揣着钱袋,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好瞒着父兄将人藏进小阁楼。
艾伦的母亲是伯爵的女儿,嫁给一位子爵后生下了他,然而子爵很快病逝,只留下丰厚的遗产,母亲便带着遗产再嫁给了一位富有的庄园主。庄园主有两个儿子,分别叫约翰和杰克,他们经常捉弄艾伦,母亲去世后,艾伦便被他们赶到了阁楼,干着男仆的活计。
所幸艾伦十分乐观,尽管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但他总会忽略生活中不那么美好的地方,只记住快乐的事。
艾伦从自己的午餐里省下两块面包,端上阁楼。
阁楼里的这个奇怪男人说自己叫哈里,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因为家里逼着他娶不喜欢的女人,一气之下就从马车里跳了下去。
艾伦听到跳马车,脸都吓白了,从此将他定义为危险人物,小心翼翼。
他轻轻摇醒躺在床上的人:“哈里,哈里,起来吃午餐了。”
哈里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朝空中晃了晃。
艾伦以为他要打自己,一溜往后退,坐到了地上。
哈里伸手揉眼,“你怎么坐在地上?”
艾伦窘迫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装着面包的篮子递给他。
“你的午餐。”
“谢谢,”哈里掀开布,拿着面包吃起来,吃得很香。
艾伦本来以为他吃不惯这种粗面包,还打算下午出门用他藏起来的金币给他买些牛奶,没想到他吃得这么香,钩得他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哈里听见声响,疑惑地问:“你还没吃?”
艾伦咽咽口水,摇头:“吃了。”他确实喝了一碗玉米汤。
哈里皱眉,盯着手里的面包看了看,把剩下一块递给了他。
艾伦惊喜地接过。
哈里原来不是坏人,他想。
然而这个结论很快就被推翻了。
晚上艾伦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阁楼,立马就被香甜的食物气息包围。
面包、牛奶、糖果、蛋糕、肉干、葡萄……堆满了狭窄的地面,哈里靠在床上,翘着腿吃苹果,听见开锁声瞥了他一眼:“这么晚才回来。”接着指了指地上的食物,问:“吃吗?”
艾伦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坐到地上吨吨吨喝牛奶,眼泪掉到了牛奶瓶子上。
哈里像踩到弹簧一样跳起来:“不是吧,这牛奶这么难喝?”
艾伦一口干完牛奶,扯着哈里的袖子,边擦眼泪边呜呜呜地说:“哈里你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从鼻孔里吹出了一个大鼻涕泡,被哈里嘲笑了一晚上。
第二天,街头巷尾都在传国王将要举行面向全国青年的舞会,并在舞会上为将要继承王位的公主挑选丈夫。
所有男青年都涌向了服装店,试图赶做礼服。
听说公主非常漂亮,而且很聪明。
艾伦有些脸红,不禁幻想在漂亮的舞会上与美丽的公主跳舞。
如果所有人都有机会的话,那我也能去吧?他想。
母亲曾为他订做过一套礼服,虽然过去了几年,但改一改也能穿,如果他能见公主一面,在华美的池子里跳跳舞,那么这将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他兴奋地跑回家,碰见了前来通告的大臣。
继父与两位哥哥都在,正在讨论舞会穿哪套礼服,艾伦有些胆怯地上前:“父、父亲,请问我能去这个舞会吗?”
继父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来,两位哥哥也在笑,艾伦的脸变得通红。
他们刻薄地说:“就你这样也想娶公主?你还是先去照照镜子吧!你连一套像样的礼服都没有!”
艾伦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继父语气温和地对他说:“艾伦,还是不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家里的家务还没做吧?再不打扫就又要做到凌晨了。”
艾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继父嘴边尖刻的法令纹动了动,揽过艾伦的肩说:“毕竟谁会邀请男仆去舞会呢?”
约翰和杰克继续哈哈大笑起来。
艾伦挣开继父的手,哭着跑向阁楼。
哈里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他正在窗边逗鸟,就见艾伦一个猛子扎到床上,哭得全身颤抖。
他打了个冷战,倒吸一口凉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哽咽着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哈里沉默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十分奇怪:“为什么非要去舞会呢,你不觉得跳舞很累吗?”
艾伦激动起来:“你从没被别人这样羞辱过,又怎么知道我的感受?”说完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哈里有些手足无措,“那既然你这么想去,反正邀请的是所有男性,到时准时参加就行了啊。”
艾伦看着他,眼眶通红:“你真这么想?”
“为什么不呢?”哈里说。
于是艾伦开始修改他的礼服,经常熬夜熬到趴在衣服上睡着。
后来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搬到了床上,脖子上压着哈里的胳膊。
“要不我去给你买一套礼服吧。”哈里打着哈欠问。
艾伦摇头,“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想穿它。”
终于,艾伦在舞会那天改好了衣服,出现在继父和两个哥哥面前。
他穿着暗蓝色的礼服,简洁而不失精致,一头金发被洗掉灰尘仔细打理,焕发出柔顺的光泽,蓝色眼睛就像纯净大海。他继承了伯爵俊美的五官,又继承了母亲白皙的皮肤和温柔气质,干净整洁地站在他们面前,好像古典油画里走出的王子,将他们衬得丑陋不堪。
约翰和杰克气得发狂,他们撕碎艾伦的礼服,并且将他打了一顿。
艾伦被揍得鼻青脸肿,哭成了一个猪头。
哈里听到动静赶来,差点没认出他。
艾伦把哥哥们的恶行告诉哈里,哈里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们是往皇宫去了吗?”他撸起袖子问,样子像要追着马车跳上去打他们一顿。
艾伦抱住哈里的腰,害怕地拦住他:“别、别去。”他打着嗝说。
哈里更气了,质问:“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打不过他们啊。”艾伦委屈地说。
“打不过也可以让他们吃点苦头!”
“可、可是我不会打架,”艾伦苦恼地皱眉,“我没法向别人挥拳头,只是想一想,就已经很可怕了。”他哆嗦着说。
哈里对他彻底没辙了,蹲下来问:“那你还想去舞会吗?”
“什么?”艾伦惊讶地说。
“可是我这副样子……”他扯了扯身上破碎不堪的礼服,神情犹豫。
“我可以去帮你买,或者你穿我带来的那件。”哈里的眼神坚定。
“可、可是……我被打成了这样,会被别人笑话的。”艾伦垂头丧气,再□□却。
哈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跳了起来,“你管他们干嘛,一直说想跳舞的不是你吗?难道你真要如了你继父哥哥的愿,再也不去舞会了?”
艾伦的脸色涨红起来,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对哈里道:“我去!”
接下来的事,艾伦连想都不敢想。
哈里从马厩牵走了继父最爱的那匹马,把他抱上去,朝城内狂奔起来。
晚风扑打着艾伦的脸颊,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呼啸的空气好像有种魔力,能将一切悲伤刮走。
哈里在身后问:“爽吗?”
“爽!”艾伦大声回答,青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他们停在服装店前,哈里下马直接掏钱要了店里最贵的一件礼服,把服装店的胖老板惊出了三层下巴。
他们哈哈笑着跑走,到小树林里换衣服。
这件礼服是白色的,镶着闪闪发光的碎钻,艾伦穿上好像真成了某个国家的王子,如果他的脸没有变成猪头的话。
他忧愁地蹲在溪边,看着水中倒影。
哈里把他拉了起来,用沾着水的手捋顺他乱七八糟的金发。
交待:“别想这么多,如果需要,我会随时出现。”
艾伦不信:“你又不在舞会上。”
他还是十分忧愁。
哈里把他看向倒影的脸掰回来,严肃认真地说:“相信我,今晚你一定是最耀眼的那个!”
可不是么,没有人会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参加舞会,艾伦绝望地想,心里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些勇气。
结果果然和艾伦想的一样,舞会上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无暇顾及谁在舞会上,公主又去了哪里。
直到舞会开始,艾伦才缩在一堆馅饼后面,看向舞池中心,那里公主正在和邻国的王子跳舞,他们同样优雅从容,仿佛专为舞池而生。
真好呀,他拿了个馅饼吃着,皇宫真好看,馅饼也很好吃,原来舞会是这样的。
直到身边传来声音:“这位英俊的先生,请问您能和我跳支舞吗?”
艾伦回头,看到了哈里那张英俊的脸,他手里的馅饼掉了下来。
就像在一团梦里旋转,直到舞会结束,艾伦都没缓过劲来。
好像自从哈里出现,他的生活总会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他被哈里牵着跑出宫殿,在无人的花园里接吻。
月光洒在水池上,映出一池潋滟碎光,美得像一场梦。
哈里摸了摸他的脸颊,神色慌张:“怎么又哭了,你不愿意吗?”
他刚要退开,被艾伦一把抓住,亲了上去。
隐秘的花园里,没有王子和公主,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鼻青脸肿的悲惨少年,一个是脾气暴躁的流浪汉,他们相拥相吻,一如世上一切美好。
*
一个星期后,艾伦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生着闷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质问道。
哈里在车厢外甩着皮鞭:“讲点道理嘛,有哪个在逃王子会遇见个人就说:‘我是王子哦,我被爸妈安排相亲,就逃了出来哦。’很奇怪的好吗?”
艾伦还是闷闷不乐:“那你为什么要逃,我们国家的公主不好吗?”
哈里警觉地否认:“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女人,再说她已经和我表哥好上了,就是那个和她跳舞的王子,我又不是脑子有病,非要去掺一脚。”
“那你知道公主不会选你,还逃什么?”艾伦的逻辑在这个问题上变得异常缜密。
哈里叹了口气:“有一有二就有三,我不逃,总会被他们押着去娶别国的公主,用来换取利益。”
他掀开帘子,对艾伦说:“亲爱的,我都已经为你脱离王室了,我爱你的心还表现得不够吗?”
艾伦脸红了。
哈里得意起来:“哎呀呀,从此我就是浪迹天涯的皮匠,委屈亲爱的跟我受苦了。”
艾伦丢了只破袜子到他头上,骂:“不要脸。”
“我知道你就喜欢不要脸的,对吗?”哈里向他眨了眨眼。
这架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北方山脉下的一片草地,他们将在这里建起农场,生根发芽。
艾伦拥有很好的经营天赋,农场面积几年间翻了四倍,有时哈里会玩心大发,拉着他四处冒充吟游诗人,在每一处风景里互相亲吻。
他们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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