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是旷野

　　古人曾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古人又曾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古人也还曾说：“学不会，就还是算了，别勉强自己了。”

　　所言极是，尚商将其奉为圭臬。数学之于尚商，如政治之于恒予之。数学作业…她撑死把难度中下的填空选择写了，再写个两道纯套公式计算的解答题，剩下的估计就白得撒盐空中差可拟了。
　　并且出于对损友的清晰认知，恒予之清楚，写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尚商对数学老师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报以十分尊重了。剩下九十分实在是心无余且柔弱无力。

　　人活着，就有自己讨厌的东西。尚商就是讨厌数字，恒予之也没办法摁头让人痛苦。

　　“生活可能会欺骗你，欧气可能会远离你，抽卡可能会榨干你，但数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所以我凭本事在150分中拿到百分制下的及格，已经很了不起了！”尚商如是说。

　　此言有理，无法反驳。

　　她说的本事除了死背公式，还包括拿不准的选择题用骰子扔。单数ac，双数bd，先决定组别，再进行细分，细分时采用三局两胜原则。简单粗暴下透露出一丝细致，草率中暗藏着几分谨慎，不由让人高看几眼。
　　而尚商似乎被幸运女神眷顾，她的骰运一向好到令人咋舌。不是没发生过恒予之和选择第十题死磕半个小时一分不得，而尚商骰子一扔盆满钵满的情况。

　　好运增加了她的分数，也助长了这妮子摆烂的心态，在作业上的表现就是如此。此刻尚商聚精会神盯着学习平板，不知道哪位勇士在年级通知公告下录了《哈利波特》电影全集，自此后尚商就每日一刷，哪怕她都快把台词给背下来了也乐此不疲。
　　数学老师在高三后就没收过作业，宽松的生存环境以及对固有的厌恶，她绝对不会主动写完剩下那部分的。再加上时间限制，27分钟已经算上课间休息时间，恒予之还剩下17分钟——现在是16分钟完成这个任务。

　　麻了，真麻了。恒予之在椅子上瘫得死死的。

　　人，是妈妈生的。

　　“根据历史记录，尚商完成数学作业的概率是6%，”系统不合时宜的钻出来了，言语中难掩幸灾乐祸的情绪，“第一个限时任务就要完不成啦，这可真的是——”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恒予之转过头小声叫魂，“尚商，数学考卷。”

　　尚商从沉浸式观影中抽身，“唰”地一下抬手摸过胳膊左侧的书堆顶部，把卷子递给她。

　　“你的我也要。”

　　尚商“啊”了一声，满脸“你在说什么”。

　　“我的？我抄的是你的诶。”

　　“我要看一下原图，我试卷上那张图已经被我画过了。”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尚商没再问下去，一张除了折叠过外崭新雪白的考卷被递过来。
　　恒予之前后翻看，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大题后两题连公式都没写，一片铮亮。她把桌面整理好，拿出铅笔，将尚商的试卷垫在桌面上。

　　“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系统哼哼唧唧的打字，“我得提前告诉你，得要她自己写上去才算完成任务，你帮她写是没有用的。”

　　“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怎么这会变成了傻瓜？我可没打算那么干， ”恒予之自顾自的写着，“话说你们系统支持语音模式吗，这个字幕挡视线，烦。”

　　“暂且不支持该功能哦(☆^ー^☆)”

　　真欠呢。恒予之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一面奋笔疾书，一边思考。

　　原本以为她和系统对话的支撑是系统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思考、记忆都是透明的，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假设，假设系统是有权限的，这完全可以试验一下…

　　“系统——这是陈述。”她默念着，五秒后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系统？”恒予之试探性地在心里发问，很快得到了回应。

　　“干嘛？”
　　“没什么，玩去吧。”

　　为了以防万一她又测试了几次。简单的试验后恒予之发现，如果没有产生指向性地“这句话是和系统对话”这类想法，系统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电子邮件，没有填写收信人就不会被传达——即使内容已经存在了。

　　好极了，恒予之很满意。系统的立场不明，目的不明，她半点不想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在这样不确定的东西面前。如果它是原著下派的监视器，那就更有防范的必要——恒予之不会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恒予之停笔，把考卷递给尚商。尚商接过来，发现她在自己没有写的选择填空旁补充了步骤，大题则在底部写了公式和简单思路。

　　“喏，照着这个写一遍。大题那些都是公式，后续计算你稍微算算看。”恒予之活动了下酸疼的手腕，开始盘算着午饭要吃点啥。
　　酸辣粉？牛肉面？天气热热的，胃口不好，要不还是去一楼吃铁盘饭吧，回来去便利店买个雪糕？
　　而尚商，尚商看着缩略版标准答案哽住了。她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将平板摁黑屏后平放，从笔袋里拿出黑笔。

　　“有被感动到，我知道了老大，马上就写。”

　　“喂喂…你这是在提供参考答案哦！这样算作弊的！”系统打字的速度都急促了起来，它好像很紧张的模样。

　　“对不了解的事情别轻易下结论，”恒予之微笑着回答，满意地看着主动弹出的屏幕上显示任务进度缓步增长，“任务给了作业进度。按已经完成的部分来算，尚商应该是写了选择题前7题、填空题11-17题，解答题前两题应该都写了，倒数第二题写了第一分问，最后一题估计就写了公式。虽然我猜她是直接复制粘贴我的答案，但因为在出任务前已经被她自己写在考卷上，也判定为她完成的考卷内容。”

　　“我在解答题那儿写了几个公式，任务进度没动。这次你倒是没撒谎，我写的内容确实不算在任务内，所以重点在于【尚商本人动笔写作业】。任务没提能不能直接要求对方，但是仙人自有妙计。我用的是铅笔，不管尚商接下来能写多少，她肯定会先做一件事。”

　　“擦掉铅笔印，用黑笔在原来的位置上用黑笔誊写。”

　　系统哽住了：“你…你这是在…”

　　“我没有作弊哦，这是一对一纸上辅导，”恒予之笑容无辜，“大题也一样，她只要看了过程，就肯定会先写上一个解——不管她接下来写多少都没事了。”

　　任务要求尚商【完成考卷】，而非得到满分，只要一个字就可以代表她参与了这道题的解答，全国学生统一标准，答题先写“解”字。

　　系统沉默了，似乎承认了这种通关方式。不一会，它又打字道：“如果她看也不看你给她写的解答过程，直接把考卷放一边呢，你是不是就得强迫她写了？”

　　像是在好奇，实则在试探。

　　“我认识尚商的时间总比你长，对于她的习惯和性格也清楚得多，她只是有一点点懒。这相当于把饭喂到嘴边了，我作为朋友都在为她的数学花费时间了，她是不好意思浪费我的努力。”

　　恒予之耸肩，铃声跟着她最后的回答一起响起：“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我不会去强迫别人——特别是我的朋友，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哪怕可能选的不对，她也有权利自己选择，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这个任务完成不了，没关系，我不会因此损失什么。但人生得要是自己做的决定，才算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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