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如果那时知道我此时所知道的

作者:茶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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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起(3)


      第六章
      唐蜜毕业后的经历有些辗转,如今在一家周刊做编辑,算是将所学抛弃大半,我没有问具体缘由。
      我想,人人心中都有黑洞,每个人应该要有一点保留隐私的权利。
      所以我很少发问。

      告别糖糖,我找了间酒店式公寓落脚,搬家这件事旷日持久,除非綦少风不打算装修新居又或者早已准备好——但我觉得,他应该是还在生气,所以故意突然袭击。
      虽然做错事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约了唐蜜第二天接着见面,一方面是想跟她好好叙叙旧,另一方面,也想请她给些建议。我心中有个别的打算,不知可不可行。
      我想重新踏入社会,找一份正经工作,即使做菟丝花也该有个限度。骨子里,这样的自己,并不是我想要的。更何况,每天上班,生活规律,心思就不会有太多旁骛了。
      已经快三年,什么伤也都应该愈合了,至少也要结痂了。

      第二天傍晚,唐蜜开着辆红色的高尔夫敞篷按时出现在酒店楼下,我还没走出大堂,就看到她坐在驾驶座上张牙舞爪地跟我招手,墨镜都没摘。
      赶紧小跑过去,半路上想起她刚刚那副模样,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唐蜜画着黑色上扬的眼线,从墨镜底下瞥我一眼,要笑不笑地幽幽说:“你知道么,每一个笑着说‘噗’的女人,上辈子都是辛劳的豌豆射手。”
      我笑得肚子疼。
      谈天的地方是唐蜜挑的,店面不大,人不多,装饰风格符合她喜欢的小资路线。
      她还真的没跟我客气,摘下墨镜,第一句就直截了当:“你一已婚妇女,这么见天儿地往外跑,怎么不见你老公?”
      其实最初的最初,我们也不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我一直对婚姻有很美好的憧憬,想像中的婚礼场景是两个人头戴花环,穿着当地服饰,赤脚,在热带雨林一样的地方行礼。天地为证,日月为媒,那是我所能想到的,最自然最纯朴也最真诚的婚礼。
      决定与綦少风结婚时,太仓促,只是憋着一股恶气。什么美好愿景,什么璀璨星光,完全抛到脑后,只想着,一定要赶快嫁掉才好。但是綦少风真的很有耐心,有时候我偶尔冒出的念头,他也哄我说出来,又仔细记着,凡事都尊重我的意见,或者说,一切以我的意见为最终决定。
      结果我们就真的跑到南美洲,在一个热带雨林里结了婚。我记得清楚,大概因为水土不服,他一直在闹肠胃炎,直到行礼那天,脸色都不太好。我很有些担心,几次提议不如换个地方,结果他吞下一把药片,一口水咽下,才喘着气说:“没事儿,死不了!”
      英挺的脸毫无血色,煞白煞白的,一额的虚汗。
      头一回看到他那么虚弱的样子,我很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时候的他,不是现在这样的。
      我点了冻奶茶和巧克力双球,又叫住服务员,加份芝士蛋糕,唐蜜白我一眼,“奶茶蛋糕冰激凌,当心肥死你。”
      我回敬她一句,“你懂什么,芝士,就是力量。”
      唐蜜哼了声,眉眼上挑,“不错,好歹有些以前的样子了。”突然有点想通似的,“你被送到附属医院那晚,不会是被现在的丈夫接走的吧?”
      我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刚刚醒过来时,房间里只有一个看护,我应该是昏睡了很久,久到那个年轻的看护都睡着了。
      看护脚边散落了一地的报纸,睡得正香,我不想吵醒她,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拔了针头,想要自己倒杯水喝。
      一道闪电划过,我正猫着步子走到看护身边,差点吓得叫出来,却在无意间瞥到她脚边那堆报纸,那张几乎改变我一生的照片。
      闪电接二连三,划破宁静的黑幕,一再地照亮了那份报纸。
      是遥安与温雅的照片。角度关系,他虽然被她挡住了半张脸,手却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其实就算照片是为了炒作而合成的,也没有人会特地将别人的耳朵P成与肤色不同的红色。
      遥安一接吻,耳朵就烧得透明。
      我看得清楚。
      我顾不上摁住手背的针孔,蹲在那里,映着忽明忽灭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那篇报道——《海祺新人聂遥安激吻小歌后沈温雅——戏外幽会,内幕人士称两人好事将近》。
      连带小标题,正正好三十个字。
      闷雷滚滚,惊醒了看护姑娘,她看到我蹲在她脚边,吓了一跳,忙要搀我回床上休息。我甩掉她的手,闷声不吭,就那么蹲在那里,仔仔细细地,反反复复地确认着。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阵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狂风刮进来,吹得报纸到处飞。我紧紧地攥住那一张报纸,那个版面,脑袋里嗡嗡地,眼前像是电视节目结束后的雪花屏,忽闪忽闪。
      看护小姐正奋力地关窗,一扭头看到我,尖叫起来:“夏小姐!”
      再次失去意识前,我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抢进门来的綦少风。
      原来他在。

      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睛就想起那张占足二分之一版面的彩照。只想闭上眼,再度睡过去。
      有清冷的声音飘过来:“睡觉又不能逃避问题。”
      我认命地转过头去,才看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他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走过来,双手插袋,俯下身,盯着我的眼睛,探究似的瞧着。
      我没有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起来。
      綦少风长叹了一口气,突然伸手轻轻地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这真是杀手锏,没人能憋得住,我哭个彻底,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真的,一直一直以为,我们还能够在一起。还能够并肩站在一起。
      我只是需要时间,为什么他不能等等我。而我一直引以为豪的死党,又是怎样的人。
      他们明明知道,我只有他们两个,他们是年少时光的见证者,他们是一路磕磕绊绊走来的所有温暖,如果没有他们,那我又是谁呢。
      他们明明知道。
      那真是好一场大哭。父母骤然离世,我被指指点点,靠着保险赔偿读书,打零工为生,三个人相依为命近十年,却传来深爱的男友与自己的姐妹即将订婚的消息……
      所有的委屈,积攒了将近十年的委屈,在那一瞬间爆发。

      等我哭得脱了力,綦少风仍像哄着小孩子一样,轻轻地顺着我的头发。
      沉默片刻,他试探性地问,“要不——”
      没有听清,他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轻轻说:“我们结婚吧。”
      我哭得缺氧,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回忆着,报纸上怎么说来着?不日订婚?哦,对了,是这个词——“不日订婚”。
      我再也不要做被抛弃的那个,我不要做傻兮兮地等在原地最后被通知的那个,于是我说:“好。”
      斩钉截铁。
      綦少风大概没有想到我能这么快答应,微微愣了一下,才跟我商量,出于私人原因,他希望这件事,是一个秘密。
      我说:“好。”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没有感情基础,彼此的结合,不过是出于利益上的考量。既然是纯粹的交易,自然没有必要公开。虽然我至今也不清楚,他当初这个请求,是为了什么。
      不过我也记得他说过,他绝不会做没有利的买卖。
      既然这样,那就各取所需好了。
      我是真的怕了,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珍视的人离开的绝望,我不想再体会了。
      哪怕我知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后悔这一刻的冲动。

      唐蜜听得入神,半晌才喝一口红茶,“所以,后来我找不到你,是因为这样?”
      是,既然最初的愿望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我又何苦再去冒充什么高贵艺术家。于是,一夜之间,“莎莎”这个名字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小报章毫无动静,再也没了艺术盛典没完没了的邀约。我曾经好奇,在网上设定关键词搜索,不出所料,也是毫无痕迹。
      綦少风说的很对,这个名字就如同一粒沙,被风一吹,轻易就消失不见。
      就是自那个时候,我才隐约发觉,他的心机,或许比我想像的,要深不可测得多。能够左右媒体动态,他的财力与手腕,也远非一个娱乐公司老板所能及。
      但我面对他时,倒不觉得害怕,大概是因为他很少在我面前真正表现出愤怒。
      他解救了那时彷徨、茫然又伤心的我,他也当真如他所说,尽力满足我一切的想法。
      我说不想再回到学校,怕见到那两个人,他就真的在毕业生未出席正式答辩的情况下,拿到了我的学位证和毕业证书。也是他,帮我办好一切手续,让“夏梦”这个名字,在校园里消失得彻底。

      “你这个人,”唐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有些气短地戳着软软的蛋糕,没有接话。
      “这事儿要换成是我,我一定趾高气扬,活得光明正大,跟更优秀的人谈恋爱,力所能及地找一份最好的工作,然后专门跑到那两个不要脸的面前炫耀。你说你——”她叹了口气,“怎么反倒自己像个缩头龟!”
      她说得不错,如果换到现在,我估计也会这样做。但那时……那时是做不到的。只是认命地想着,我不能再见到那两个人了。
      “糖糖,你别这么说。”可即使是现在,我仍然不希望听到任何人抹黑他们。
      唐蜜被我气得一口气喝光饮料,“你真是出息!”又顿了顿,好奇地问:“听你这样讲,你老公应该来头不小啊,说个名字,搞不好我还采访过他。”
      我挖了一勺冰激凌,嘴里有点含混不清,“你那不是八卦周刊么?他就一做生意的,应该上不到你们的版面。”
      唐蜜瞬间瞪圆了眼睛:“谁说我们那是八卦周刊啦?我们是正儿八经的新闻周刊好不好!”想了想,她有些嘴软了,“我们的周刊,不过就是财经和时政的版面不算多罢了。” 她眼睛的形状像一颗杏仁,黑白分明,真是好看。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告诉她,那个人叫綦少风。
      “谁?!”唐蜜本来顺手拿了我的奶茶在喝,结果差点喷出来。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这样失态了,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唐蜜三两下胡乱抹了抹,“你刚刚说,你老公是谁?”
      我抿了口蛋糕:“綦少风啊。”
      “苍天啊!”唐蜜突然大声仰天长叹,静谧的环境里,引来无数邻桌目光,她还没意识到,继续叹着,“苍天怎么就不能这样眷顾眷顾我呢!”
      “年度最佳钻石王老五,业界新贵,怎么就落在你手里了啊啊啊啊啊!!!!!”
      我气得扔掉小勺,“说什么呢你!”
      唐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少女人,见到你老公,恨不得整个身子贴上去,只求能拴住他,你还这么——”她打量我两眼,露出鄙夷的眼神,“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地不修边幅!”
      噗,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忘了,我们结婚,原本就不是因为对彼此有感情。”我拢拢头发,又笑了笑。
      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懂得,怎样才能拴住一个男人。

      唐蜜一下子就静下来。但是她很快转移话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知不知道港媒那边,现在传得有多离谱?”
      吸管被我吸得唏啦作响,“不知道。”不过能猜到了,綦少风作风异常大胆地诱我见报,他的父系家族看上去更是显赫,亲戚各个人中龙凤,香港媒体素爱八卦,应该少不了各种揣测。
      “每个人都在猜他太太究竟是谁家闺秀,毕竟见报的那幅彩照,只看得见你的一点点侧脸。”唐蜜坏笑着,“谁想到,真正独家就坐在我面前,嘿嘿嘿……”
      我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她立刻坐直:“当然了,我唐蜜绝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
      奇了,看来以后要多跟綦少风学习一下,这表情原来这么管用。

      我挺开心的,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畅所欲言了。
      刚刚从唐蜜的小敞篷上下来,就看到先前那位管家先生毕恭毕敬地站在眼前。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非常高调地,停在以实惠便捷闻名的酒店门口。
      唐蜜本来还伸长脖子到处张望着,结果发现綦少风不在,吐吐舌头,一溜烟跑掉了。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她几句,摆出受过训练的微笑:“这么巧?管家先生,您这是……”
      这位发顶已见斑白的管家行的是标准英国皇家礼仪,“不敢当,敝姓韦。”
      我想起来了,之前那次不太愉快地碰面时,他就提过自己姓氏了。
      只是,韦管家……伪管家……那么,什么才是真的?
      大概是我没藏住笑,韦管家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微微颔首:“先生说,请夏小姐回家。”
      我本来已经没在生气了,听了这句话,又郁闷起来:“要我回家他自己不会说啊,命令来命令去,当我没学过祈使句啊。”挥挥手,边说边向酒店的方向走。
      韦管家跟上来,真难为他,这么大年纪跟着我的步速:“或许夏小姐不清楚,这间酒店,是綦先生的产业。”
      我一下子停住脚,转过头瞪着他。
      他仍旧保持微微颔首的姿态:“已经以整修的名义,勒令停业了。”
      我说:“知道了。”拐个弯,再次健步如飞,恨不得背后插上一只火箭炮。
      韦管家又跟上来,“先生还说,您的卡……”真真是含蓄,点到即止。
      于是我气咻咻地坐进了车里,而韦管家坐在副驾驶,笑眯眯地对司机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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