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客

　　一天，两天，半个月......殷老爷回京上任，册封殷莘莘为三殿下侧妃的旨意也下达，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只可惜，梵妙那边还是没有裴步潦的消息。

　　“裴大人忙于公务，彻夜挑灯。”这是轻蝉打探的消息，顿了顿她又补充：“比以前更忙了。”

　　忙？是为了逃避要娶自己的事实吗？她可是帮了裴步潦大忙，不然那天丢脸的可就不止三殿下了。

　　最后梵妙坐不住了，再次用殷飞沉的名义邀请裴步潦。这次他倒是没有装作看不见，而是如约而至。

　　在隐蔽性很好的包厢内，带着面纱的梵妙睁着美眸怒瞪裴步潦，好似对方是薄情的负心汉。

　　只可惜这负心汉一上来就开始数落梵妙。

　　“殷小姐，今日之事还是莫要再做。”

　　“什么？”

　　“毕竟你我男女有别，被人发现会有私相授受之嫌。”裴步潦身穿玄色常服，身岸挺阔面容俊美，只可惜他年纪轻轻却说话如老学究般古板。

　　私相授受？

　　梵妙一听就气笑了，直接不管不顾上前把男人逼到门板上，好看的眼眸带着明显的怒火。

　　“那天晚上你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梵妙轻声耳语，眼神盯着男人的脖颈。

　　他穿衣严实，脖子修长，只是那凸出的喉结分外明显。梵妙玩心大起，下意识伸出手指轻点。

　　“唔。”裴步潦显然没料到梵妙如此大胆，一声闷哼从他喉间溢出，到有些莫名性感。

　　也是，如果梵妙不大胆，那天她就不会走进自己藏身的院落。

　　“裴大人，正是为了你我名声着想，你早点把我娶回家。不然被人知道从小就循规蹈矩的裴大人竟然对待字闺中的女子做出那种事，你说谁会被唾骂呢，嗯？”梵妙声音上扬，像得意的小猫爪子。

　　“呃。”一听到娶，裴步潦面色一僵，狭长眼眸中瞳孔一缩，眼神躲闪，刚才还极有气势的他一下子就蔫了。

　　“喂，你呃什么。”梵妙一看就更气了，挑眉怒视，凶巴巴样子哪里还有往日的一点温顺。她不过就是觉得裴步潦被自己狠狠拿捏住，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毕竟殷莘莘对着三殿下都能有恃无恐，她怎么就不行了！

　　脑海中回想起殷莘莘这些天在殷府横行霸道的模样，梵妙气得无语。

　　原本还张牙舞爪想跳过来找自己算账的小猫突然僵在原地下来，似乎被别的东西牵扯注意力。裴步潦微微一愣，随即拿杯倒茶轻轻送到梵妙面前。

　　梵妙看着碧绿茶水是不是散发的香气，慢慢冷静下来，很是不客气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她喝的有些急了，被呛到。小脸涨红如湿润的杏花，格外惹人怜爱。

　　这倒是裴步潦第二次看到梵妙清冷之下艳丽姝容，自从那一晚过后他每到睡前都能闻到一丝幽香，好似梵妙顺滑的发丝从自己鼻尖划过。

　　“殷小姐，裴某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他移开暗红的眸色，修长如玉的手指紧紧握住茶杯，又恢复了那副浩然正气的模样。

　　“为什么？”梵妙不懂。

　　明明只要裴步潦上门提亲就可以了，现在殷府全部忙着殷莘莘加入皇室的事，再加上殷父高升之事。裴步潦就应该趁热打铁，直接上门求娶，这样还在兴头上的殷父才会因为得意忘形而少考虑这一桩婚事能带来多少又损失多少。

　　可显然裴步潦不是这样想的。

　　“上门求亲，殷大人也只不过是看在裴家的面子上。”裴步潦淡声说，俊雅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同为官僚，他自然知道殷郑的为人。虽然对这位未来岳父的某些行为看不惯，可若真成了亲家，面上的功夫他还是会做足的。

　　只是不知道夹在中间的梵妙会不会好受就是了。

　　想到这儿，裴步潦又情不自禁地看向梵妙。她今天打扮素雅，三千墨丝被一只羊脂玉簪绾着，颇有种淡雅出尘的意味。

　　那宛如桃花瓣的眼眸晶莹剔透，睫毛浓密微翘，眉目如画般精致。再往下就有些看不真切了，不过面纱半遮半掩到别有一番风味。依稀能看到琼鼻下的红唇，腮白如雪，可爱极了。

　　裴步潦眼里染上连自己都为察觉到的笑意。

　　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黏在身上，梵妙转头，果然发现裴步潦正盯着自己出神。

　　“你看我干什么？”她一开口，声音娇憨连自己都不知道。

　　“没，没什么。”裴步潦立刻摇头，移开视线。

　　他有些暗恼于自己的失礼，不知道为什么平日的自控力全部消失殆尽。

　　“要等多久？”

　　“多则半月，少则几日。请殷小姐放心，裴某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做到。”

　　裴步潦眼神赤城，说的也是一丝不苟。

　　梵妙看着裴步潦这副极为正经的古板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有话也说不出。

　　--

　　裴步潦到真的没有骗梵妙，几日后一桩牵扯甚广的贪污案惹得盛都上下轰动，里里外外牵扯到的官员竟然有几十位。永玄帝震怒，责令三皇子跟御史台负责此案。

　　一个月后，风波平息。裴步潦升了官成为御使大夫，与此同时他竟然讨来圣旨求娶梵妙。

　　梵妙原本不知道这些，只是晚上用膳时殷郑春风得意谈起此事时她才知晓。

　　“裴大人一表人才，又背靠国公府，妙儿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殷郑满脸笑容，看来很是满意这桩婚事。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升了官还同时得到两位前途无量的夫婿。三殿下自然不必讲，单就这位裴大人而言，他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朝堂之上想拉拢他的人不计其数。只可惜这位裴大人虽然年轻却古板老道，对官场的裙带关系等躲就躲。殷郑之前曾有意结交结果却被挡了回来，这下好了，两人变成岳父女婿的关系更为牢靠。

　　梵妙面色不改，用完膳后回到闺房。她没想到裴步潦竟然在等这件事，怪不得轻蝉总说他越来越忙。

　　不过这样也好，有一个忙于公务的夫君总比喜欢寻花问柳要强得多。

　　梵妙对着铜镜一笑，只是眼里并无太多欣喜成分。

　　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对于自己未来的选择她拿不准也安不了心。

　　“小姐，该睡了。”轻蝉上前替梵妙擦干湿漉漉的秀发，动作轻柔。

　　“轻蝉，你说这是一个好的选择吗？”每当迷茫的时候，梵妙总会询问轻蝉。

　　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比自己更见识过外面的天地，心境和胆识也不同。

　　“裴大人人品上佳，饶是挑剔的史官也找不出他一丝错处。小姐这样的身份嫁过去，他必定会以礼相待。”

　　以礼相待？

　　梵妙微愣。

　　是的，以礼相待，夫妻和睦，相敬如宾。这些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可是她还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裴步潦或许会因为高尚的道德水准要求自己不纳妾，可问题是没有爱的两个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她这般急切的走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

　　深夜，大气秀雅的宅院早已陷入沉睡，唯独最深处的竹园书房还亮着灯。散着头发的裴步潦到没有白日时那般刚正不阿，凌厉的轮廓被碎发遮挡，到多了几分柔和洒脱。

　　裴步潦站在案台前挥洒笔墨，墨汁渲染中，一副竹林落雨图跃然于纸上。

　　窗台被人轻敲一下，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空灵，却又极为低调。

　　“进。”裴步潦还在作画，他看着自己的笔下，总觉得画中少了一点什么。

　　进来的是一个模样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身量很高却脚步轻缓宛如鬼魅。

　　“回来了？”裴步潦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

　　“回禀主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阿夜规矩道。

　　“嗯......那殷府呢？”

　　“殷府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那意思就是说那姑娘也是一切如常吗？

　　也对，这本来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又怎会如待嫁新娘一样满脸期盼和欣喜。

　　裴步潦突然就不知道这画该怎么改了。

　　“主子，你怎么了？”阿夜虽然是个面瘫还话少人冷，可对于裴步潦他却是放了十二分心在上面。

　　毕竟他跟裴步潦是从小主仆，当年那场大火也是裴步潦亲自把他背出来的。

　　裴步潦摇头，示意阿夜退下休息，自己独自坐在椅子上思索。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天晚上的错误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正当他要散尽内力来自救的时候，那女孩突然闯入，笑盈盈的替他解毒还让他娶她。

　　老实说，裴步潦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姑娘，但碍于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他也不敢不从。日后也有许多机会翻脸不认人，但一是道德不允许，二是他晚上总梦见她。

　　梦见她精致的眉眼，挺翘的琼鼻和微张的红唇，梦见她气喘微微泪光点点的模样。

　　想到这儿，裴步潦喉结上下滑动，立刻到了一杯苦涩的茶水入肚好缓解突然的炙热。

　　罢了，总归殷家小姐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母亲也为自己的亲事烦忧。
　　娶对方，似乎是两全其美的结局，反正夫妻之前相敬如宾，娶谁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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