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不事农桑

　　“那我们第一天从作坊拿豆腐的钱都出不起呀。”
　　“前三天的豆腐，作坊赊给你们，卖了豆腐回来汇帐，没有问题就把利润给你。等三天后，你们就要自负盈亏了。”
　　“那行，不然十文一斤的豆腐，家里可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我们接着说黄豆酱，黄豆酱半斤起卖，黄豆酱从作坊里出二十文一斤，卖出去的定价二十四文一斤。大家知晓价格，前边每天出去少带一些即可。另外明天会给大家准备熬特制的黄豆酱汁，咱们还同步卖热豆腐，半斤豆腐，切成小的菱形块，然后浇上一勺特制的酱汁，就可以当一个菜或者一顿饭吃了。着一份热豆腐卖七文钱。”

　　“行，都懂了。三日后这两样也是自负盈亏是吗？”
　　“是，如果想卖豆腐，今天回家就收拾一下个人卫生，按照作坊的标准，明天检查合格了，才能赊豆腐给你。然后要自己准备挑豆腐的扁担，切刀，还有小称。还要准备两个小碗，几双筷子，还要摘些叶子当垫底。午时初，咱们在作坊门口分豆腐。”

　　“另外，各位婶娘和嫂子，若是娘家人愿意试试，明天也可以来赊豆腐。大家回家拿自己的碗来，我们把豆腐和黄豆酱都分了。各家都尝尝。”

　　“这么贵的东西，还是别分了，留着明天卖吧。”
　　“就是，分了也是放着不敢吃呀。”
　　知道大家舍不得，这么热的天，这豆腐还真的放不住。“今天不吃，明天就放坏了，赶紧拿碗来吧。”

　　听到这样说了，众人才赶紧回家拿碗去，每人也分不到多少，但这东西在他们眼里太贵了些，哪怕只分到一小块，也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并且已经看到很多个婶娘又从自家的豆腐上切了一小块，捧着碗准备去娘家了。

　　把卖豆腐和卖黄豆酱的章程定下。仲芒心里就轻松了不少，只等着明天作坊里运营一天看看了，前三天需要赊豆腐给村里人，还需要请来里正爷爷坐镇，一是可以压阵，不用怕村子里又赖账的人，而是可以当账房，仲芒现在还没请到账房。

　　这注定又是个不眠夜了，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个人要参与到明天作坊的事情，以往太阳落山村子里都已经安静下来了，今天各家各户都还点了一会儿灯，不知道在准备着什么。仲芒反而是这些天来睡的最早的一次了。

　　仲芒和小麦两个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本的规律了，仲芒早上早起半个时辰先去磨豆悦来客栈的豆腐，做早饭的时间也把豆酱就煮好了，把豆花连同呀豆腐的模具一起给南伯送去，路上也需要两个时辰，压豆腐就同步在路上完成了，放在南伯的旁边占一个人的车位。还让南伯带了口信告知掌柜的这边要开始卖豆腐了。

　　吃过早饭作坊里的活儿也正式开始了。上午先做豆腐，下午做黄豆酱。一批在村口石磨处磨豆子，一批在作坊里准备煮豆子之前的活儿。两处都有人带着，仲芒也是四处走走，看看哪里有需要帮忙的帮一把，或者看看哪里有新问题的，及时帮着拿拿主意。

　　想要卖豆腐和黄豆酱的人，也早早的都聚齐了。站在作坊外的阴凉地等着。就连里正也早早的备好了方桌在等着了。看着一版一版的豆腐抬出来，都迫不及待的拥上前，到也还算有序，里正大手一挥，就都排队等着在里正着记了帐，检查了卫生，报了自己要去的村子，才去领豆腐。

　　仲芒在帮着装豆腐，豆腐毕竟还是太嫩了，怕大家下手没个轻重，一手捏下去就成豆渣了。看着大家用来担豆腐的担子都洗的干干净净的，仲芒也看出来大家的重视程度了。并且每个担子仲芒都给配了新的纱布。这干净程度，就是不买也会给人留个好印象。

　　第一天给每个人的量都不多，仲芒也挨个都叮嘱了，要是卖的好，就再回来取，要是卖不好，也赶紧回来还豆腐，路上小心，安全为重。

　　本村的，还有从外村赶来的婶娘的娘家人，都得有二十号人了，正好能把今天的豆腐给分完，每人还给带了一些黄豆酱。

　　等人都派出去了，作坊里的人都开始有点走神儿了，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就连里正也没走，还在外面的摊子等着呢。

　　仲芒没有在作坊里看着，反而开始练字了，准备顶替账房。小麦就自己在家看书，练字，顺便把家里照料好。

　　一直等到太阳开始下沉，才回来了第一个人，这时最先出发，去的也是不近不远的村子，大老远就看到这人的一口白牙了。带了好消息回来，让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拿了八斤豆腐，都卖完了，今天一下午就挣了八文钱。虽然挣的不多，但可以日日都去卖豆腐。

　　最后一人也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了。大多数都卖完了，只有几个人还剩了小块的豆腐回来。

　　顶着烛火算了今天一天的钱，也把作坊里每个人的钱都日结了，不过以后就要半月结一次。第一天嘛，都要摸到钱才会有挣钱的喜悦。作坊就算正式运营起来了。三天下来，大家也越发熟悉了，甚至连早上的上工时间都提前了，只为了，多做一些豆腐，还能有时间多卖些豆腐。甚至已经有叔伯跟着南伯的车去镇上卖豆腐了，这些都不用旁人提点，经验都是干出来的。

　　这天从早上起来，就觉得闷热难耐，不见一丝阳光，也不见一丝微风。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终于在晌午过后，慢慢的下起了雨，雨不大，只能说是缓解了这闷热的天气，直到这天半夜，一阵阵惊雷响起，雨注倾天而下。

　　正在睡梦中的仲芒被滴答滴答声吵醒了，醒来一看原来是屋子里漏雨了，现在屋子外面暴雨还一直在下，屋子本来就小，这会儿地面上已经湿了一大片了，仲芒赶紧起身拿了门口的脸盆过来接着，也不敢再睡了，生怕这房子扛不过暴雨。想着隔壁晒着的酱油，仲芒不放心，又拿了斗笠和蓑衣冒着暴雨去了隔壁。还好青爷爷编的斗笠够密，斗笠里本来也就加了油纸。山伯觉得要下雨就在在斗笠下坠了重物防止风吹，现在才能保证这么多缸酱油都没进雨。

　　一边听着暴雨，一边照顾着小麦睡觉。木盆里的水满了三次，天终于亮了，雨也渐渐的小了。

　　大家都还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准时的上工了，还是准备按照前一天的量来做的豆腐，不过被里正制止了，要少做一点，本来下过雨的路就不好走，再加上，今天是要自负盈亏的。果然今天来进豆腐的人少了三分之一，但也有人升级了自己的扁担，给两头都的框子上放了木板，准备了更加齐全了。还有换了独轮车来的。

　　今天还坚持来的人里就有青爷爷家的小孙子，今年刚满十岁，叫仲良。青奶奶来了作坊里上工，青爷爷还是在家编筐去集市上卖，时不时也会去临近的村子里串着卖。青爷爷家的孙子听说可以来卖豆腐，就担着担子来了，他每天担不了多少，就按照青爷爷往常的路线去卖豆腐。

　　仲良今天回来的特别快，回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带了一个人，仲芒之前从来没加过仲良何时这么开心。此人背着一个书箱式的大背篓，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过个子高挑，虽然带着斗笠看不到眼睛，但是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都暴露在眼前了。
　　但从这气质上就知道不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一身风尘仆仆和带着布丁的鞋子，就觉得更像是一直在赶路的人。仲良带着人先去见了里正，此人正和里正交谈着什么，还从背篓里拿了册子给里正看。村子里的人不知不觉的都不近不远的站了过去，仲芒也跟着站在人群里。

　　里正朝仲芒招了招手，仲芒就走了过去，抬眼打招呼时看清楚了果然是想象中剑眉星目的样子。虽然五官都很硬朗，但并不会觉得难接近，看他和里正还有仲良的相处就能看出来。
　　听了里正的转达，才知道此人是赶路途中看到了挑担子卖豆腐的仲良，吃了一份热豆腐，他走南闯北从来没见过这种吃法，并且给热豆腐配的酱更是让他觉得新奇不已。他听仲良说这些都是他们村子里的作坊做出来的，他就想来看看，并且想把这些记录下来。

　　他把册子递给了仲芒，仲芒翻看了起来，册子里记录着各地的风土人情，大多数都是图画旁边批注着文字，少有通篇的文字，哪怕不识字的仲芒和村长也仔细的看了起来。

　　仅从册子就能看出来他若是做成了这个册子，必定能造福后世。里正担心他把这些都画出来那不就让外人知道了做法，那村子里刚建起来的作坊还怎么挣钱，里正犹豫着没有讲话。

　　仲芒看了他的册子，一下就联想到了一本著作《天工开物》，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遇到了记载历史的人，但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肯去做这样的事，是值得尊重的，她敬重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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