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蜃气楼内的向日葵

　　1.

　　自从在住进德尔希家后，热爱书籍的我就像遇见苹果树林的小熊猫，天天浸在苹果味的图书馆中。

　　无所事事被拉来的哈利热衷于在我啃书时盯着我，一开始还会装模作样立起书隐蔽的观察我，几天内被抓到后便一面直白地盯着我看一面神游天外。

　　合上书的我看着哈利侧趴在桌面玩玻璃珠，他透过扭曲的镜面与我对视，思绪不知跑到哪里去，直到将书拍上他硬邦邦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对不起。”极速滑跪的他合拢手掌，对我讨好一笑。复活节随着活跃的气氛降临，房间的孩子们换上新衣稀见地来到图书馆，吵闹声叫人心烦意乱。

　　伴随着同龄人的尖叫与管理员的驱赶怒骂，我没收走德尔希先生送给他的礼物玻璃珠，在他的哭丧脸下忍不住笑出声：“不管如何，还是辛苦你复活节也跟着我来图书馆，劳拉的小尾巴。”

　　“是是，所以复活节彩蛋要吃吗？”对我的调侃习以为常的他眨眨眼，对我狡黠地笑起来。

　　一口吞下半个温热的鸡蛋时，我被复活节游行的人们吓地噎住，好在图书馆内人们的叫声压下了我疯狂咳嗽的声音。被熙来攘往的游行吸引心神的他瞪大眼看着人潮汹涌的街道。

　　“好了好了放你去。”

　　“收到！”

　　并起中指与食指向对我发射信号的他像被放开狗绳喊般消失在人头攒动的门口。

　　这下轮到我盯着哈利了。虽和我在家认真吃了许多富有营养的食物但依旧瘦弱，以至于混进人群看不到影子。他在哪儿？抬手望向湛蓝天空的我思索。

　　步响声传进我的耳朵，寥寥无几的人影错落于大理石地面。我便转头向声源望去，只见前不久给我们拍照的男人在对我挥手微笑。

　　“是你！”我惊喜地挥手。他手中还抱着相机，与初次见面时的模样别无二致。观者云集的窗外欢笑不绝，本应静谧的图书馆也不由染上烟火气。

　　“真巧啊，”坐在原本哈利位置上的他笑道：“你喜欢这种吗？现在的女人大多在看些娱乐报纸呢。”

　　莫名不快的我语气微微生硬，“人的兴趣爱好毕竟不是单一无趣的。”在他笑着点头时，我这才发觉对方的笑容僵硬地像刻上去般。手心忽然发汗的我也扯出来笑容，淬火钢那样又冷又硬。

　　然后看着我的面容，他不说话了，转向街道。

　　松了口气的我悄悄抱着书籍朝二楼走去，内心嘀咕着他的奇怪动作，待踏上台阶才发觉自己已经软了腿。

　　“我是约翰！”望见我的回头，还在原地约翰坦然说出自己的名字。被发觉视线的我尴尬在台阶上说出自己的名字，便飞奔上楼躲避他灼热的目光。

　　和哈利不同，他的目光是说不上来的令人不适。哪怕哈利只在距离10厘米处直勾勾盯着我，也没约翰那样奇怪。

　　2.

　　直到凑热闹的哈利回来，倚墙的我紧张的心情才松弛下来。寻找到我的他习惯地勾起我的小指晃荡在空中，就如夏季的向日葵摇曳于阳光下。哈利饶有兴味地发问：“你什么时候对犯罪心理学有兴趣了？”

　　如梦初觉的我低头一看，手中不知何时换成了他口中所说的有关书籍。

　　“忘记什么时候拿的了。”将它放回书架的我说，也没有和他讨论与约翰的见面，那不过是场极其普通的闲聊。

　　握紧他的手，我踮起脚尖将又一本诗集抽出。它在犯罪学书籍的正上方，语言优美又苍白地感叹世界的魅力。我喜欢它们，小精灵在书上开宴会的模样相比其他沉闷平淡的故事更为可爱，引人入胜。可哈利不喜欢，若将它摆在他的面前就如同遇见耗子的家养猫，忍不住嫌恶地推开。

　　太阳环绕硕大的海洋馆舞蹈，甩着红霞云彩倒进奔流不息的深海，流光溢彩礁石替代了唯一的光，霓虹迷离，天光云影。

　　穿梭于礁石的鱼群去往温馨的家，在炽烈的火焰前编制毛衣又或抖动冗长的报纸。“明天也要去图书馆吗？”在我抱着打着哈欠走向楼梯时，沙发上半睡半醒的哈利一激灵，问道。

　　在我欢快的点头下，他被雨水冲刷般垂头丧气地闭眼。

　　“你可以不跟着我啊？”笑意盈盈的我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让哈利生气了。

　　“我不去就是了！”

　　都说了又不是强制任务！被吼的我瞪着擦肩而过的哈利，不悦地想。

　　3.

　　第二天早上，哈利遵循昨日的言论，对出门的我无动于衷。下意识想拉着哈利的我草草将早餐囫囵吞枣，在门口犹豫不决地跺跺脚，眼见哈利依旧是缩在沙发便不高兴地推门离去。

　　复活节假期停留着喧嚣与巧克力的香味儿，漫上街道的苔藓被晨露洗涤，也浸入了巧克力的浓郁味道。藏污纳垢的伦敦陋巷在盯着匆匆的过客，繁丽的建筑与苦闷的气息随浪花融入湍急的潜流，不见水声。

　　哈利最开始说伦敦是柑橘与黄油的味道，鼓捣相机的我说得了吧，你文艺的叫人起鸡皮疙瘩。然后面包坊内的他愤愤咬下食物。

　　金黄的脆皮与蓬松的内里在齿间悠悠发酵，又被馥郁的奶味冲散。嚼着食物的我对与面包斗争的哈利按下快门。他没有抢走相片，只是将韧劲十足的面包塞进我的嘴中。

　　想到此的我舔舔嘴唇，有些怀念那股夹杂的巧克力味。走过阴湿小巷顺手将相机握紧，余光瞥见其中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我的举动后咂咂嘴，不耐地推开一旁更脏的男人时才松懈。

　　未成年女孩单独行动，且路线单一太不便了。

　　看着熟悉的人拍着我的肩膀，身体僵直的我止住翻书的行动，扯起笑脸对约翰礼貌笑着点头。

　　“你家在附近吗？”

　　在图书馆内绕了好几圈，终于来到我面前的他声音平静地问。

　　“嗯。”我撒谎了，无论哪儿都不在图书馆的附近。

　　“你一个人来的吗？”

　　“哈利和妈妈陪我一起来。”

　　直到我的手心出汗，他都没有下一步行动了。世界逐渐成了即将烧开的开水，烫着我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将太阳晕染在这幅海面的油画上。

　　他在做什么？看不懂对方举动的我等他离开即刻跑向人群中央。

　　他想做什么？看到书架后的他四处张望，我握紧拳头困惑地想。轻薄的诗集化为钢铁铁落在我滚烫的手心，呼吸变得沉重。

　　穿过来往人群的腿间，我的视线落在窗外的面包坊。玻璃窗后的店员们已经焦头烂额了，他们的嘴张罗着手上也不停地忙活。

　　等躲在人多的角落内的我嗅到微弱的面包味时，才发觉过了半小时，于是晃头力图将刚刚怪异的对话甩出脑海，掀开书皮。然而不一会后，我感到身旁坐下一位陌生人。

　　“你很像我的妹妹。”约翰的眼底充满怀念，认真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搭讪？我才10岁哦？

　　攥紧书页的我屏住呼吸，偷瞄忧伤的他又开始不确定了：或许只是真的像？就算是拐卖，为什么突然抒情啊？

　　从来没从书中见过这种情况的我手无足措地抱住书，偷偷抬眼扫了一圈零零散散正看书的女士们，忐忑内心打镇定剂似的平静下来了。

　　“真巧啊。”

　　约翰不说话了，备受煎熬的我不过片刻便起身装作将书放回原位的样子向右侧走去。

　　他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书架思索些什么。可那是爱情小说的区域，他这种大叔为什么会去那儿？心猛然坠进无光的深海，浑身冰凉的我大脑碎成片片玻璃扎进血肉，摩挲烫金面的我刹那间停滞呼吸。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浮现出小巷中的乞丐阴沉沉的绿眸。从来没有详看约翰面容的我觉得，他的眼神就如那个男人一般。

　　疯子。

　　疯子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对此极为熟悉却又如初见似生疏决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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