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

作者:卧长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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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宫宴


      梅擎霜和兰松野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入了宫,梅擎霜走在前,茶酒司的中人带着兰松野三人走在后。

      燕识归好不容易才将嘴里的果子糕点全部咽了下去,楼东月状似斥责:“吃不完买那么多干什么。”

      燕识归撇了撇嘴:“我哪知道主子和你不吃啊,撑得我胃里难受,一会儿怕是吃不下宴席上的菜了。”

      楼东月道:“分明是你自己贪嘴,主子都替你吃了好些。”

      燕识归像是委屈一样:“噢……下次不乱买就是了。”

      他两人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能让前头走的三人听了个清楚。

      梅擎霜眼神向侧旁一扫,什么也没多想。

      毕竟燕识归确实贪吃,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有所耳闻,因此没有起疑。

      楼东月和燕识归则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多言了。

      兰松野身为人人唾弃的质子,在宫宴上所坐的位置也甚是不起眼。

      少不得是宫里的四司六局为了逢迎上意,故意这样安排,殊不知兰松野正巧乐得自在。

      首位自然是晟帝和常皇后,其下便是梅枕霜、梅隐霜、梅擎霜,再往下就是群臣按照官位大小依次落座了。

      今日席间多了一位女眷,坐在常皇后附近,上次宫宴的时候兰松野没见过她,便问楼东月和燕识归道:“那人是谁?”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对方年纪和梅擎霜几兄弟差不多大,楼东月便反应过来:“应当是四公主,梅馥霜。”

      “唔……”兰松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兰松野和梅擎霜的位置隔得远,梅擎霜余光无意间扫过对方,就见他没骨头似的,一手支颐撑在桌上,懒洋洋又软绵绵的歪坐着,像一只晒得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的狐狸,梅擎霜心想。

      狐狸融入不进席间觥筹交错的氛围,独自兴致索然的舔了一口杯中的酒,许是没料到这酒清冽甘甜,竟面露几分意外之色,随后略带垂涎似的端起酒盏,一股脑饮了个干净,将自己喝的酒酣耳热之余,还美滋滋的舔了舔唇角。

      楼东月和燕识归有护卫之职在身,在外从不饮酒,于是桌上那一壶酒就便宜了兰松野一人。他一连饮了好几杯,直到将酒壶倒置,再也空不出一滴来,这才略显遗憾的将酒壶推到一旁,一副不尽兴的委屈模样。

      楼东月倾身过去,在他侧旁问了句什么,兰松野听罢笑吟吟的摆了摆手,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总之带着点儿微醺和飘飘然,有中任人欺凌的软糯感。

      梅擎霜收回视线,目光深沉了几分。

      他看向自己桌案上的酒,鬼使神差地倒了一杯饮入喉中,滋味确实不错,但……何至于喝出那么一副意乱情迷、狐媚惑人的模样?

      或许颜松落说的没错,他就是个风月场上的高手,贯会惺惺作态。这样诡计多端的人,如若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那么将其幽禁起来,像个金丝雀那样养着,也不错。最起码赏心悦目。

      梅擎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正萌生出一种荒唐的凌虐欲,甚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梅枕霜唤他都没听见。

      “五弟,五弟?”

      还是江吟时提醒了他一下,梅擎霜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看向梅枕霜:“噢,皇兄,怎么了?”

      梅枕霜略有一丝不满,低声斥责道:“宫宴之上也能走神,你还能干些什么!”

      梅擎霜微微低了低头,羞愧道:“是臣弟失礼了。”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梅枕霜见晟帝和常皇后正言笑晏晏的聊着什么,梅隐霜也随声附和几句,趁他们没注意这边,就问道:“让你准备的画你可准备好了?”

      梅擎霜道:“皇兄放心便是,都备好了,只是擎霜愚钝,不明白为何要将父皇引去偏殿,若是父皇不去,臣弟又当如何?”

      梅枕霜眼神看着晟帝那边,压低了声音对梅擎霜道:“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只管开口便是,皇兄我自会助你。”

      梅枕霜都这样说了,梅擎霜也不继续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先前那番面带愁容的样子,梅枕霜还当他是有所顾忌,于是鄙夷的摇了摇头,一副瞧不上他的神情。

      那边梅隐霜得了常安锦的示意,起身拍了拍手,吩咐手下的人抬着一尊神像入殿。

      神像不怒而威,全身都镀了一层金,甚是耀目逼人,若是细看,则能发现这神像的眉眼,有几分晟帝的神采。

      梅隐霜站起来,恭敬道:“父皇垂拱而治,泽被天下,功绩定然会彪炳千秋,此乃儿臣前些日子命人打造的一尊神像,伏望父皇江山永固,国运无疆!”

      此言一出,宴席上太子党羽自然也跟着随声附和,端起酒盏齐声道:“恭祝陛下江山巩固,国运无疆!”

      “好!哈哈哈……”晟帝闻言龙颜大悦,立即起身走向那神像前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满意,便开口赞道:“康王有心了。”

      梅隐霜和常安锦闻言面色一喜,常安锦自然要装模作样的推辞几句:“陛下可别夸他,省的这孩子一时自大,得意忘形。”

      “诶……”晟帝纠正道:“事情做的漂亮,夸两句是应该的,皇后对孩子严厉是好事,但也要松弛有度才是。”

      常安锦嫣然一笑,柔声道:“陛下说的是。”

      这三人演足了一场父慈子孝、君圣臣贤的戏,梅枕霜讥诮的看着,等梅隐霜下一步的计划,他可不信这母子二人绕这么大个圈子,就只为阿谀晟帝几句。

      果然,常安锦那边刚说完,梅隐霜就吞吞吐吐的开口了:“父皇,母后教训的是,其实这尊神像的主意,并非儿臣自己所想,儿臣不敢居功。”

      晟帝此时被奉承的十分欢愉,即便能猜到梅隐霜要说什么,却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噢?如此慧心巧思,是受谁指点的?”

      梅隐霜面带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常安锦见状催促道:“陛下问你话呢,支支吾吾的做什么,不成器!”

      梅隐霜见晟帝面上并无怒意,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父皇,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虽禁足于东宫,可他日日惦记父皇圣体,这才派人传信于儿臣,让儿臣打造了这么一尊神像献于父皇,只为祝父皇圣体康泰,社稷清平,绝无他意。”

      他这话刚说完,常安锦便眉头一皱,责怪道:“胡闹!你个孽障,是故意惹得陛下不悦么,提那个逆子干什么!”说罢马上对晟帝下跪请罪道:“陛下恕罪,康王与太子兄弟情深,想必也是挂念兄长,这才说了些不该说的,陛下若要罚他尽管下令便是,臣妾绝不偏袒。”

      他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的,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为太子求情呢。毕竟突火枪一案到现在也没找到实证,常安锦特地挑这个时候,利用晟帝和太子的父子之情,就是为了缓和他二人的关系,好让太子重归朝堂。

      这法子虽算不上高妙,但却管用。

      果真,只见晟帝沉吟片刻后,将常安锦扶了起来:“皇后不必紧张,太子如此有心,朕怎会责罚于他,世人都说慈母多败儿,他兄弟二人如今的品行,虽离不开先生的教导,却也有皇后的一番苦心在其中啊。”

      这番话说的皇后十分动容,当下便泫然欲泣道:“有陛下此言,臣妾即便受再多的非议,也甘之如饴。”

      对于朝局敏感的人,通过这几句话便能琢磨明白,晟帝对太子的芥蒂已经没有突火枪案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深了,更何况此案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一同查了这么多时日,依旧没有实证能证明太子与那五百支突火枪有直接关系,照这个情势下去,太子重返朝堂是早晚的事。

      于是便有一些善于骑墙的臣子,揣摩着圣意阿谀道:“陛下彰善瘅恶,一秉大公,臣等言行自当遵循陛下,以陛下为表率。”

      “哈哈哈哈哈好!”晟帝开怀大笑,举起酒盏与众卿共饮,梅枕霜和梅擎霜也端起酒盏,前者饮酒时抬袖遮挡,顺势给了梅擎霜一个眼神。

      梅擎霜会意,饮完杯盏中的美酒后,起身对晟帝道:“父皇,再过些日子就是年节了,儿臣今日也特意备了贽敬,想献给父皇。”

      “噢?”晟帝颇感兴趣似的:“难得霜儿有心,不知是准备了什么?”

      霜儿?

      兰松野听到这个称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给人家封号也就算了,喊的还这般随意,他们手足五个,四个人的名字都带着“霜”字,除了老二和老三有封号之外,梅擎霜和梅馥霜都没有,今日喊梅擎霜霜儿,那要如何称呼梅馥霜?

      兰松野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忽然想到,若是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能否恶心到梅擎霜。

      梅擎霜低头回话道:“儿臣的贽敬自然比不上三皇兄这般巧妙,只备了拙笔一副,还望父皇莫怪儿臣礼数不周之罪。”

      梅擎霜对外一向恭谨,他这话说得很是谦冲,可人人都知道,当朝五皇子于书画一道造诣极高,坊间一幅墨宝最高的时候能卖到万金。

      别人说“拙笔”那叫识相,他说“拙笔”是自谦之语而已。

      晟帝果然有几分期待之意,问道:“画在何处?”

      梅擎霜道:“此画特殊,已经命人放置在偏殿,儿臣斗胆,恭请父皇移驾!”

      一幅画而已,弄得如此高深莫测,确实吊起了在场之人的胃口,梅枕霜顺势道:“听闻五弟的画备受追捧,你今日这般说,连我这个不会吟诗作画的粗人都想看看了。”他转向晟帝道:“父皇,总坐着有些无趣,不如活动活动筋骨,咱们去一观究竟。”

      常安锦直觉这梅枕霜没存什么好心思,本想以皇后的身份开口斥责,可晟帝却先她一步道:“好,便如安王所言,去偏殿瞧瞧吧。”

      常安锦闻言只能作罢,上前扶晟帝起身。

      众臣也跟着起身,正当此时,梅擎霜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案,桌案移位,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此事再平常不过,故而谁也未曾留意。

      而梅馥霜得了示意,起身的时候低声惊喊了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晟帝和常安锦二人都听到了。

      两人转头望向她,常安锦问道:“怎么了?”

      梅馥霜攥着自己的裙摆,面色鲜红欲滴,一副羞愧不已的样貌,只听她忸怩道:“母后,我……我……”

      常安锦见她神色有异,疑心之下便往她身后看去,结果就瞧见梅馥霜的裙摆被血染红了一块,原来是天癸水至。

      常安锦附耳在晟帝耳边说了句什么,晟帝道:“今日宫里人多,多有不便,公主的名声不能有损,皇后亲自陪她去更衣吧。”

      常安锦原本想让自己身边的尚宫带梅馥霜去更衣,结果晟帝既然这样说,她也不好违背,只欠身行了一礼,说了句“那臣妾去去就来”,便带着梅馥霜离开了。

      走了一个常安锦,还有一个梅隐霜。

      梅枕霜今日将李丰眠秘密带入了宫中,为了避人耳目,便将其安置在偏殿,曲皓星建议让李丰眠面圣自诣的时候,设计让梅隐霜不在场。

      梅枕霜当时还有些不解,于是问他原由。

      原由自然是梅隐霜并未要挟过李丰眠,故而不能让他两人见面。

      但曲皓星则按照梅擎霜早就给他备好的说辞,对梅枕霜解释道:“梅隐霜若是见到李丰眠,必然要诡辩一番,将罪责全部推到李丰眠身上,若真如此,难保圣上不会轻信李丰眠所言。不若让李丰眠在梅隐霜不在场的情况下,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没有干扰在旁,晟帝便更容易相信他的话。而后再将圣上引去东宫,太子喜好淫逸,不可能日日在东宫潜心思过,只要打他个措手不及,那皇后和太子的伪装,便可轻易撕破了。”

      梅枕霜觉得此话有理,于是安排了自己一个不常露面的手下,引梅隐霜离开。

      正当所有人动身去偏殿的时候,梅隐霜的侍卫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外头有一人,声称自己是东宫的人,想要面见殿下。”

      梅隐霜狐疑道:“东宫的人?”

      “对,”那侍卫对梅隐霜道:“对方说自己是东宫太子家令,只是属下从未见过他,疑心有诈,可又事关东宫,是以不敢隐瞒。”

      眼见所有人都陆续走了出去,梅隐霜迟疑之下,还是决定去见那太子家令去了。

      走到殿外后,果见有一人身着东宫样式的衣裳,等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梅隐霜走上前去打量对方一番,眯着眼睛问道:“你是东宫的人?”

      那人躬身道:“回康王殿下,是的。”

      梅隐霜提防道:“本王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人见他不信,便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玉珏,递给梅隐霜。

      梅隐霜接过一看,那果然是太子的信物。

      这东西是梅擎霜从太子詹事的遗孀那得来的,当初梅境和赏过太子詹事不少东西,虽然后来梅隐霜将其家人关押起来,并将他们的财物全部搜刮干净,但太子詹事的妻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偷偷留下了一两件梅隐霜不知道的。

      梅擎霜安排江吟时把此物给了曲皓星,曲皓星暗度陈仓,瞒着梅枕霜将这信物给了此人。

      给他的时候还嘱咐道,殿下近来为突火枪一案忧心不已,这点小事,不必对殿下提起,只老老实实的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了。

      曲皓星前些日子还为了保护梅枕霜而受伤,他对殿下的忠心全府皆知,这个侍卫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故而也没多问。

      梅隐霜一看到太子的信物,立刻打消了先前的疑虑,问对方道:“太子让你来寻本王,可是有事要本王相助?”

      对方见群臣都进入到偏殿,便有意拖延时间,像是怕被守卫发现一样,将梅隐霜请到墙角之后,对梅隐霜行了一个大礼,言辞恳切万分:“还请康王殿下,一会儿设法,引陛下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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